方缇独自坐在水星鸢内舱一间失重环境下的宿舍里,回来的人中Omega战士不多,他得到了一个单间宿舍,坐在里面却不困了,抱着手里的透明塑料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新鲜葡萄串儿,默默发着呆。
五天五夜的行程,才落地厄斯星球,可在那里共计32小时,他就坐上了返航的水星鸢。
水星计时已有两个月不见王宇行,本来悬着心一直隐隐不安,害怕他坠落时丧生火海、害怕他被厄斯人打死、也害怕他掉了马甲被二哥一刀捅死,好在这些担心都在看到他的那一秒,瞬间化为无形。
他还是那么气焰嚣张,生龙活虎,看到方缇立刻责怪他来得晚,来得迟,像胖乌龟一样。
方缇无奈地反驳:“你自己飞去厄斯根本都没跟我打招呼,还来怪我。”
“我哪知道那次登上是水星鸢就是要去厄斯啊?看到任务书上写行程七天,我才知道是要去了,结果于皓南只让我们看他主演的电影,根本不让我们下去,还好我聪明机智又勇敢,自己破解了密码跳了下去,”他一拍自己的胸脯,扬着脖子问道,“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方缇点头,“在上面得五天,你那药效撑住了吗?”
“别提了!第二颗药吃早了,下去就眩晕,直接昏迷不醒两天两夜……”王宇行看到方缇的大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紧张地看着他,又嬉笑了起来,仍旧得意洋洋,摇头摆尾道,“不过我人缘好,半路上救了人,那龙腾虎跃俩兄弟护着我,没让我直接摔死。”
方缇默默地松了口气,还好王宇行命大。
接着,就是王宇行长达俩小时对于皓南的战术决策控诉,例如:“他竟然不去抢银行!也不去炸医院和学校!”
方缇纳闷道:“做错事的是厄斯的坏将军和暴力的大魔王,跟老百姓有啥关系,银行里的钱是百姓的钱,医院和学校更是无辜的人住在里面。”
“咱们是来厄斯报仇的,什么叫报仇,你知道报仇的真谛是什么吗?”
方缇摇了摇头。
“亲者痛,仇者快,这才叫报仇,”王宇行道,“如果这些基础设施被炸个稀巴烂,厄斯政权的领导者就失却了民心,也就伤了根本,他们未来还有人力和物力维持他们的统治吗?”
方缇的大眼睛转了转,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认为厄斯百姓其实是无辜的。
“你知道厄斯星球为什么那么富吗?”王宇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大金镏子,放到方缇的手心里。
“好沉,”方缇掂了掂,“得有70多克了。”
“遍地都是,”王宇行低声道,“我去探访封腾冲消息的时候,顺便打劫了一家金店,弄了一堆好货。”
“啊?”方缇有些震惊,“那不会被他们抓到吗?现在优势不在咱们这,没有倾弹倾炮。”
“当然是偷偷干的,那兄弟俩都不知道,”王宇行瞅着那边的姜龙腾和姜虎跃,“这封腾冲的老巢你猜我是怎么找到的,白晓兰那傻子还去拷问俘虏,以为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切。”
语气中非常不屑。
“别卖关子,快说。”方缇放低声音,跟他头碰头。
“就从这金银首饰上来。那家珠宝店规模跟水星云莱阁差不多,欲盖弥彰,掩人耳目,外面门脸是卖丝绸的,可每天出来进去的人都没拎购物袋子,首都街上也没几个富人穿丝绸,我进去打劫,果然发现丝绸是假,珠宝是真,这个戒指是早就预定下来的货,收货人是安娜,正是开枪打了于皓南,被我击毙的那个李若希仿真娃娃。”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方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
“那你手里应该不止有安娜一个人预订的珠宝,”方缇说,“你有一个连的名单。”
“小东西,还挺聪明。”王宇行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为啥不告诉于总?”
“他的作战思路跟我不合,我更有效率,也更有杀伤力,”王宇行道,“现在我还不能嘚瑟太厉害,以免掉皮。”
方缇点了点头,把金镏子要还回去,王宇行一推他的手:“给你玩的,还我干啥。”
“谢谢我王哥。”方缇立刻低头哈了一下那块闪闪发光的金子,珍惜地藏在自己军服里面的兜里,还在外面拍了拍。
王宇行忍不住好笑,掐住了他一旁脸蛋。
“咳、咳咳!”
身后一人越发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人,他们一起回头看,却是范承毅。
“葡萄,那边发盒饭了,快过去吃几口。”
“噢,汪哥,走哇。”
“不去,”王宇行道,“我才不吃那破饭。”
方缇看了他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得跟范承毅往简易食堂那边走。
“葡萄,你长大了,不能跟Alpha在一起没轻没重地混玩了,”范承毅皱了皱眉,“那汪雨,跟你是好朋友吗?”
“一般朋友,”方缇道,“我们都是新兵营的嘛,差不多前一百名都混熟了。”
“那尽量别跟他玩儿。”
“为什么啊?”
范承毅不愿背后说人,但方缇是他幼时玩伴,知根知底的朋友,他不愿朋友被蒙在鼓里。
“汪雨这个人,不大好。”
方缇感到好笑,故意问道:“哪里不好啊?”
“反正你别跟他玩儿。”
“你不说他哪里不好,我就忍不住跟他玩。”
“嘁,还不是觉得他帅,小白脸子,”范承毅撇了撇嘴,“他的手都特别白,明明是个侦察兵兼狙击手,结果那双手白得像女孩。”
“跟你见过几个女孩似的。”
“嘶,我可是见过索菲娅的!”
“好好,那就因为他手白,就不能跟他玩了?”
“不是,”范承毅踌躇片刻,只好告诉他实情,“我们都是Alpha,因为齐思龙的原因,跟他混了一段时间。这个汪雨,他、他抽烟喝酒,还染发,然后还爱打牌。”
方缇噗呲一声笑了。
其实王宇行不抽烟,他小时候唯一一次被父亲凯文逊责骂,就是因为他好奇地捡了个烟头闻了闻。
凯文逊自己有哮喘旧疾,最后也是死在这个病上,抽烟是大忌,他跟王宇行重逢后,最怕的就是孩子遗传他这个毛病,所以看到王宇行不大点儿竟然手里抓着一个烟头,当场打手心给打掉了。
王宇行从此不再对烟感兴趣,只是长大后有时为了合群,有时为了遮挡自身信息素的味道,手指之间会夹着一根烟,但从来不往嘴里叼。
至于喝酒,只因为王室的人大多是酒类信息素,比如巴克达是威士忌,玛格列特公主是鸡尾酒,凯文逊是白兰地,他自己是伏特加,这类信息素的人本来就不多,怕是当年那些相关的人,或许会因为王宇行自身的酒类信息素味道,而联想到王室,怀疑他的真正身份。
于是,王宇行身上总是揣着铁盒酒,里面装着伏特加,偶尔还是威士忌或者白兰地,用以打造“嗜酒”的人设,那么他散发酒味就不奇怪了。
至于染头发,那是王宇行得遮盖本身头上长出来的黄毛,打扑克是因为他作为狙击手,习惯用一张张扑克牌飞出去扰乱敌人视线和注意力,用来一招制敌。
范承毅发现方缇对汪雨这些“缺点”都不以为意,只好继续埋汰他。
“而且他可是很招人哦,我听说基地里追他的Omega就有不少,特别是被于总说是趴菜以后,竟然有很多Omega同情他,安慰他,我真是不懂……”
起码看到过好几回,齐思龙帮忙转交情书,每次齐思龙都很羡慕,在那唉声叹气,可汪雨接过后,却跟扔飞镖似的迅速扔到垃圾桶里。
方缇听到这里更是笑出了声,问道:“你很嫉妒啊?”
“才没有,Omega喜欢白净的,可以理解,”范承毅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喜欢黑的呢,我真不懂,像于总那么黑的人,还很凶,有什么好的?”
“……哎,小樱桃,我二哥不一直是你心中偶像吗?!这怎么几天时间就从‘南哥’变成‘黑的于总’了?”
范承毅没有再说话,知道香香倾心于总以后,他似乎很难地再亲昵地叫出南哥了。
所谓食堂的饭,就是水星鸢里储存的备用食物而已,还挺有仪式感地把大家都叫到一起,说“开饭”。
方缇莫名其妙接过这些东西,压缩饼干鱼罐头午餐肉和矿泉水,奇怪这不跟在水星鸢上吃的一样,难怪王宇行不吃这“破饭”。
回头又去找王宇行时,发现王宇行和姜氏兄弟们坐在火山岩下面的废墟里,正在香喷喷地吃烤鸡。
他立刻小跑着过去,王宇行看到他就笑了,手里拿着个红烧皮儿的鸡大腿,馋他似的晃来晃去。
“你怎么有鸡腿吃?!”方缇凑到他身边。
姜氏兄弟等十几人看到他来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蹲着吃饭,看到他都站了起来。
“这我儿子,大家不要紧张。”王宇行摆手道。
“谁是你儿子!”方缇坐他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伸手过去,像小时候一样,顺利地抢过他手里的鸡腿,先低头闻了闻,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这是我在首都进去了一家超市……”
“你真是深得豹叔精髓,”方缇道,“走哪儿抢哪儿。”
“那好吃吗?”
“香,”方缇嘴唇上油汪汪的,“厄斯的鸡也这么肥。”
“他们的东西不比咱们的差,首都宽迎市目测GDP都比咱驻地要高。”
“鸡地屁什么意思。”姜虎跃埋头边吃边问道。
“……就你现在吃的那个部位。”王宇行解释道。
“那于总他们怎么不吃啊?”方缇问,“不让吃吗?”
“那人才是个犟种,品行高洁,”王宇行语气揶揄且充满不屑,“不让拿厄斯的一分一毫,说是腐蚀心性。”
“武器没少拿,”姜龙腾道,“我听说打掉的兵器房东西都被抄检了。”
“于总也没硬性规定不让吃厄斯的东西,但是金钱武器得上交,”姜虎跃道,“我们本来也有志气不想吃,但小汪在那吃得太好了。”
于是这十几人便天天守着小汪,偷摸找个偏僻地方开饭。
王宇行在哪都不吃亏、不受累,这是孔钟安慰方缇的话,但来了一看,确实如此。
俩人肩膀挨着肩膀,美美地吃了一顿。王宇行的手偶尔习惯性地搂着方缇的肩膀,姜氏兄弟听说他们是同届新兵营战士,都心里有数,以为是小情侣。
“没想到你这一趟收获满满,不但吃饱喝足,还认识了这么多好兄弟。”方缇抱着膝盖说。
这些人看起来正常多了,方缇每次看到孔钟和齐思龙在王宇行身边,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认识小汪是我们的福气。”
姜虎跃把王宇行怎么救了自己,绘声绘色地说了,还把王宇行因为侦察任务做得出色,被于皓南赏识,进了前面军帐的事说了,语气中非常羡慕,那可都是Aland麻将牌们待的地方。
“那于总……”方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如果太出色,这个皮恐怕还是保不了太久。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跟厄斯人打仗为先。”王宇行道。
方缇嗯了一声,侧过头看着他。
他认识的王宇行一直是很聪明伶俐、机智勇敢,就像他臭屁的自我描述一样。
总是精气神儿很足,少年气满满,遇到挫折会气馁、会沮丧,但没过多久,他又会自我重建、自我复原,像打不死的小强,很快地站起来。
方缇很喜欢他这种劲儿劲儿的样子,虽然最开始看脸的好感,是从小到大都有,王宇行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Alpha。
父亲方倾电脑里有个不敢打开的文件夹,里面是陈年旧事的影像资料和档案。
他不敢打开,幼时的方缇在6岁时,还没被送到孤儿院,可是会趁着方咪咪睡觉的间隙,偷偷将那潘多拉盒子似的文件夹打了开来。
他看到了王子王妃结婚的庆典照片,看到了那次改变很多人命运的点兵大典上,王室要员和于家、方家、康斯坦丁一家人的合影,还有王宇行作为小殿下,第一次被抱到了演讲台上,在父亲凯文逊的身边,向全国人民做自我介绍。
“我叫王宇行,又叫王星星,英文名star,我会打算盘,喜欢喝可乐……”
方缇噗的一声笑了,几乎被王宇行那打快板似的介绍逗得笑翻了,只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把它当黑历史一般,作为以后嘲笑他王哥的法宝。
只是后来他渐渐长大了,学了政治和历史,真正懂了那段饱含血泪的“双A之战”后,他没有一次在王宇行面前,提起他曾经看过这段介绍。
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那满脸得意、快乐得跟小神仙似的王子殿下,如今保留的,也许只剩下“喝可乐”的爱好而已了。
在这文件夹里,他看到了方咪咪珍藏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比如,跟王俊在新兵营时期傻傻的合影,背景里还有坐在轮椅上同样带着笑意的凯文逊;比如Anger军牌的设计雏形、军装式样、人员调配,Anger从创立之初到最后覆灭的所有重要文件,以方倾这一副将的形式保存着,还有那最后一个扫描件,来自王妃留给方倾的遗书。
方缇那时还小,打开只看了一会儿,一知半解,很多字词都不认识,只是小小年纪的他,看得内心凄惶,看到了那四个字,“不悔当初”。
“你干什么呢?”方倾醒了,看到孩子在那乱翻他电脑,扭过他的肩膀刚要作势打他,却见孩子脸上挂着两颗小泪珠。
方倾一愣,望向电脑屏幕,立刻滑动鼠标关上,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方缇:“你能看懂?”
“嗯……好像有点懂。”方缇捂着胸口小声说,那种压抑的情绪,莫名其妙的。
方倾怔怔地看了他几秒,走上前温柔地抱了抱他。
这是很少有的温馨时刻,在方缇闯祸后,方倾竟没有责怪他。
后来方缇再看到“惹人厌”“总欺负人”的王宇行后,似乎乖了很多,他望向王宇行的目光,偶尔会穿透十几年的岁月,看到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儿。
那个曾经在凯文逊怀抱里,嚣张跋扈又快乐得意的王星星。
“你困吗?”王宇行问道,“算时间该睡了,现在是水星时间凌晨三点左右。”
厄斯还是晌午,火山爆发后裂开的地面上空,艳阳高照。
“不困,”方缇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伤员。”
“嗯,”王宇行引他过去那边帐篷,路上心生感慨,“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小医生,落地才一会儿就要看伤员。”
“医生就医生,不小。”方缇想起在水星时跟樱桃的对话,他决定纠正王宇行对他是个孩子的固有偏见。
王宇行闻言回头撇了他一眼,矮小清瘦的个子,毛茸茸的栗子色头发,微微打卷;大大的眼睛睁得总是很无辜很懵懂的样子,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十分好掐的白胖圆脸,两边鼓鼓的,像是新鲜的梭子蟹;穿的是像偷了大人衣服的宽阔军装,衬衫袖子挽了好几层在手腕上,脚上踩着一双脏脏的白色帆布鞋,身上斜跨着一个木制的有个红色十字架图案的小药箱。
“……切。”
王宇行嗤了一声,笑了。还以为说话的是怎样的“大医生”,结果回头一打量,还是那小屁孩儿。
方缇当然听得出他这一声“切”,包含的瞧不起,生气地在后面踢了一下他的军靴,一下两下,又踢了一脚他笔直修长的小腿。
“啧。”王宇行回头瞪他,方缇又抓着药箱绳子,眼睛往别处看。
俩人进到了军帐中,这次跟来的医疗兵不多,虽然军队都给护在中心,但仍有牺牲,目前好像人手不够,都在忙碌着巡房。
“我是这届新兵营军医,方缇。”方缇把证件拿出来给为首的Aland军医看。
“到那边去。”李西彤指了指军帐一处,很多外伤的患者躺在床上。
“嗯。”方缇小跑着过去,低头给那位受冷氮枪打伤腿的战士换纱布、止血。
“我们这军医可不是普通军医,”王宇行说,“他是来看被倾弹倾炮弄昏迷的战士。”
“能有多不普通,”李西彤忙得飞起,一边翻着手里病例一边问道,“新兵营战士,他几岁了?”
看着就是未成年。
“你管他几岁了,”王宇行道,“他在那个……就是你们医学界最关注的那树杈子上,发表过东西,你发过吗?”
“那叫《常青藤》,”李西彤道,“他难道发过?”
“还‘他难道发过’,”王宇行撇着嘴嘲讽他,“他发过12篇,你发过几篇?”
“……他叫什么来着?”李西彤有些不敢相信,抬头一会儿看向在那绑绷带的方缇,一会儿看向王宇行。
“方、缇,”王宇行也不知道在那牛个什么劲儿,抱着手臂看着他,气焰嚣张,“不是提手旁的提,是绞丝旁的缇。”
不一会儿,方缇被请出了这个医用帐篷,请他往前面走,那安静的帐篷里就住的是昏迷的伤员。
“你对他说什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大好。”方缇好奇地问。
“这副麻将牌我都想给掰了,”王宇行哼了一声,“一个个贼能摆谱,跟他们的主子一样。”
方缇没大听懂:“除了打扑克你现在还打麻将?”
王宇行摸着他的头顶将他往帐篷一侧推,从兜里掏出了一沓口罩。
“你怎么有这么多?”
“全军都没几个人拿口罩,还好我未卜先知,”王宇行道,“出发前就装了一兜子。不过没啥大用,后来于皓南给大伙儿分了,但遇上他们那个倾弹倾炮,有时还是挡不了。”
“那不是我们水星的倾弹倾炮了,”方缇接过口罩,“是的话这个能防住。”
“所以才麻烦。”
俩人都在口鼻上带了不少口罩,层层叠叠的,才对门口的护卫兵自报家门后,谨慎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整齐排列的航空战士们都躺在地上,一个个昏迷不醒,身中剧毒。
方缇的心情立刻down了下来,想象得出来二哥是多么气闷和无奈,等到回去水星,方咪咪和大壮爸爸知道了,也会很难过。
厄斯人用水星人的武器,打败了水星人。
方缇低头就近地检查着一个战士的眼膜、瞳孔状况,舌苔、心跳、以及目前生命体征情况。这些人都被于皓南妥善安置,很快就要一起带回水星集体治疗。
方缇看到伤员眼白处的紫黑色,以及指甲和手指的青色,对王宇行道:“毒性近似,但不是完整的秘方。”
“是啊,倾弹倾炮我们多少都中过,没这么严重,”王宇行道,“还有死亡人数也不少,有人中招就被毒死了。于皓南看情况不妙,立刻下令我们退了。”
“那有人中招后毒性轻微,很快痊愈的吗?”
“有,强壮的人毒性很低,出去吐一会儿就好了。”
方缇问道:“那这种武器……”
王宇行从兜里掏出来一颗,递给了方缇。
“你没都上交?”
“……还没来得及,”王宇行有些不自然,“就这一颗。”
方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连弹壳都是仿制我们水星的。”
“是啊,别提多郁闷了,还比咱们倾弹倾炮都厉害。”
“那是研发的时候有意控制了倾弹倾炮的毒性,”方缇当然懂得父亲方倾研制这种武器的初衷,只是叫停杀戮而已,“但这个研发人,就没那么善良了。”
“你不知道,我们那届新兵营战士有两个人,在前十名,都是跟你一样药剂科的,你记得孟令华吗?”
“记得,”方缇点头,“小时候跟我很好。”
“是啊,他就有本事制作出来这东西,”王宇行有些懊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方缇一愣:“不是死了吗?据说在新兵营死的。”
“啊,对,”王宇行改口,“忘了。”
“厄斯人在生化武器研发上也不比咱们弱,”方缇将那玻璃球递给王宇行,“这更是一场硬仗。”
“加油,小葡萄!”王宇行握着双拳喊道。
方缇点头笑了笑,继续往里面走,一个个看伤员。
“要是能看到鲜活的中毒过程就好了,”方缇道,“这样我能就近观察毒发状况。”
“这个啊,很难办……”
王宇行捏着手里的敌方倾弹,隐隐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
水果香气渐渐溢了过来。
他把那毒弹捏在手里,听着背后的声音,扔在脚底下,啪叽一声,踩碎了,随即把碎片踢到了土里。
“小葡萄!”范承毅掀开帘子,看都没看,先喊了一声。
这小葡萄怎么又跟汪雨走了?!
随即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立刻萦绕鼻尖,让人心烦欲呕。
范承毅僵住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脚步虚浮,整个眼眶视线内的东西都在疯狂打转儿,随后像喝醉了似的,身子左右摇摆,逐渐撑不住了。
“哎哎!葡萄你快看!”王宇行捂住脸上十层黑色口罩,“这倒了一个!”
方缇回头定睛一看,大叫道:“樱桃!”
……接下来,他成功目睹了范承毅毒发的全过程。
还好范承毅身子健壮,人又年轻,昏了几个小时后,自然苏醒,跑去大吐特吐,生命无虞。
他和方缇都以为是他误闯入了那个中毒伤员昏迷的军帐里,才莫名地中了毒,还被带他来的允中祥教训了几句。方缇到处找毒气源头,王宇行帮着找,都没找到,还庆幸和王宇行进去时都戴了层层口罩,才没昏在那个帐篷里。
还好范承毅所中的微量毒素伤害不大,只是开会时他像霜打的茄子,一直靠在军帐一边角落,蔫头耷脑。
开会的时候,方缇以x枪发明者的身份,进到了那中高层会议现场,亲眼目睹了王宇行揭短、挑事、被拖走、接着回来继续挑事的全过程,他建议李若希做花蛇,自然招到了全体Aland高级将领们的反对,二哥更是提到了王子王妃鬼医俞格的旧事,让王宇行像是头上被闷棍打了一棒似的,愣在那里,呼吸都快暂停了。
走出会场时,王宇行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只是一个劲儿地冷笑,嘴角抽搐,看着非常阴森恐怖。
方缇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了握他的手,那是十分冰凉,几乎不像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方缇连忙用力揉搓着他的手,试图安慰他,给他温暖。
“要坚持住,”他小声劝道,“你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如果没忍住,跟二哥大骂或是互殴,那这张皮、这个汪雨的身份,也不用要了。
“我不会再回水星了,”王宇行低声道,“他肯定猜出来了。现在我就是案板上的肉,看他心情切不切。”
“星星……”方缇眼睛发红,走上前,双手环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怀里。
他不想看到这样失魂落魄、备受打击又很气馁的王宇行,尽管从小到大,这样落水狗一样狼狈的王宇行,他看到过太多次。
“我在这里等你,”王宇行听到孩子哽咽的声音,勉强振作了些,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你破解他们的武器。”
“嗯!”方缇点了点头,望着他,又扎进他的怀里。
还像小时候一样,王宇行没有推开他。
临出发要走时,一个透明塑料盒子,递到了方缇手里。
“葡萄?”方缇低头看着它,“妮娜葡萄。”
“是,厄斯超市里有,我吃了还挺甜的,给你留了一盒。”王宇行道,“你看看跟水星的比起来怎么样。”
方缇笑着打开,拿出一颗吃了:“甜。”
“哈哈,你怎么不吐葡萄皮儿啊?”
“……我习惯连皮儿吃。”
“走吧!”王宇行一摆手,转身就走。
方缇从后面追了两步,没等又扑上去,王宇行一转身,手从上至下,按到了他的头上:“抱个没完是吗?快走吧。”
“嗯。”方缇的嘴不自主地憋了起来,像是要哭,王宇行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也走不动了。
“拜拜,希望下次早点儿见。”方缇朝他摆手,见他也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连忙挤出一个笑,安慰他道,“没事,离别我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句话,更让王宇行心里像塌了一部分。他快步走过去,将方缇抱在怀中,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一下下拢着他的后脑勺,像是长辈安抚小孩儿。
他不相信方缇真的习惯了,因为“离别”这堂课,他到现在都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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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第 2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