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当天,晖阳岛下了整整一夜的雪。
这个年,跟以往哪一次都不同,于皓南又和方盼盼在一起团年了,只是,这回却是在丁一劭和李茉莉的家里、为外人称道“外戚”的家里团聚,本该别有一番酸涩滋味。
只是,时间匆匆流过,十五六岁之前莫名的情愫未等发酵,就被丁一翼李若希这对双胞胎的出现双双打断,现在,于皓南气定神闲地坐在饭桌上,与方盼盼互道“新年好”时,心里已经不再泛起一丝波澜。
“怎么会有猪出现在咱们的饭桌上?!”丁一翼惊讶地大叫,被李若希一脚踹歪了椅子,差点儿跌倒。
丁一劭见李若希带着于皓南回来过年,心里的开心是溢于言表,虽然一来就把好兄弟索大豹气跑,但怎么说于皓南都是儿婿,等于半个儿,从若希那里听说于皓南喜食猪肉,当即挥手让下人们准备,扣肉烧白大红肉等等,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遍布生猛海鲜的饭桌上。
这一天因为跨年,家里人都穿了红色上衣,这是丁一劭的玄学说,认为红色招财,而李若希给于皓南准备的新年衣服,却是一套白色的运动服。
“怎么给他买白的?跟咱们都不一样。”李茉莉不解,家里他和丁一劭以及丁一翼方盼盼夫夫包括李若希自己,都穿的是大红色过年吉服。
“他喜欢,舒适又方便运动,”李若希道,“平时不穿军装的时候,他在家里总爱穿运动服,而且别看他自己肤色黑,却格外喜欢白色,拉开衣柜里面都是白色内搭,军服有绿色和白色两种,但耍帅的时候他肯定要穿白的。”
李茉莉听他说起于皓南的喜好头头是道,烧茶点茶的空隙,转过脸去,仍然能看到李若希的目光追随着那边屋里行动的于皓南。
于皓南正在玻璃柜前看李若希的照片,有小升初、初中升高中、高中考上大学,以及排头兵进新兵营和出师后的照片,更有从小到大每次体育竞技中得了第一名、站上领奖台时拍下的“荣誉一刻”。
“若希,”李茉莉忍不住转过他的脸来,“好不容易回家陪陪父母,还总盯着他看,结婚三年了都没看够?”
李若希不好意思地转过来,连忙给父亲敬茶。
“若希,平时你们工作的时候,我们不便打扰,甚至不方便去问,进了太空培训基地那更是我们不知道的领域,”李茉莉道,“只是上回点兵大典回来,你父亲总说你情绪看着不太好,回来后也总辗转反侧,担心你是不是跟皓南吵架……”
“没有,只是拌了几句嘴而已,”李若希解释道,“这婚姻三年……我们也是聚少离多,有时候吵架也不都是他的错处,我也有该检讨的地方。”
“比如……”
李若希叹了口气,父亲这样殷切地问他,他不好再遮掩下去,只好坦诚地说:“爸爸,有时候……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变得很贪心,特别是结婚以后。我想从他那里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但我明知道他没有时间经营这些,贪心总是止不住。”
李茉莉手中的骨瓷茶杯轻轻放在膝盖上,点了点头:“这不是你的贪心,而是年轻人初进婚姻都会经历的一种不安的状态,特别是在结婚以前,不论是你爸还是我,都告诉过你,于家的Alpha事业高于一切,身上肩负治国安邦的重担,你若希望他像你爸还是你弟一样去全神贯注爱一个人,那一定会失望。”
“是,我现在时不时就在品尝这种失望,”李若希苦笑道,“我在说服我自己,接受他不是一个多么热络的人。”
“在我看来,他很爱你,”李茉莉道,“不然他不会在你的成长相框栏那里,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看得津津有味。”
“看我出糗吧?”李若希闻言望了过去,于皓南停在一套三连拍的照片前面,脸上带着微笑。
那是一次罕见的标枪失误,造成李若希在他最擅长的体育竞技项目里败北,得了银牌。
照片分别是李若希站上“第二名”的位置上,先是不解地低头,看着他从未见过的“银牌”,第二张是仰头望向旁边得了第一名的同学,第三张便是仰着头,崩溃大哭了起来。
照片一套三张,将他的“失落、委屈、绝望”尽收在摄像头下面,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生动搞笑,看得于皓南忍俊不禁,甚至掏出了手机,对着这三张照片进行拍摄。
“喂!就不能拍我点儿好的?!”李若希气愤地转过头对李茉莉道,“得了银牌的就不该放进去!”
于皓南充耳未闻,李茉莉笑道:“你爸也是最喜欢那几张,觉得特别可爱。”
吃年夜饭时,丁一劭有言在先,对儿子和儿婿道:“今天过年,好话说在前面,你们两个不许吵架、打架,也不准比力气,回到基地里,随便你们闹去。”
于皓南点头称是,丁一翼耸了耸肩:“本‘6分’待飞战士也没有跟于总说上话的时候。”
方盼盼安慰道:“年后就能飞了,稍安勿躁。”
李若希心中一动,问道:“你能飞了?!”
说完立刻转头看向于皓南,于皓南低头安静地吃饭,没有做声。
丁一劭却看到了李若希今天颈上戴的那串翡翠项链,在客厅中的璀璨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丝毫不逊色。
“过来让我瞧瞧。”说着,从兜里拿出一银色细细的珠光笔来。
李若希起身,探头过去,父亲将他项链下面那块菩提翡翠简单照了照,看过成色后,笑容浮现在脸上。
是大公主的东西,玛格列特公主所有,名为“帝王绿”的翡翠珠链,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是个好东西,可别嗑了碰了,或是丢了。”丁一劭嘱咐道。
“那当然,这可是皓南送我的礼物。”李若希抚了抚链子,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丁一翼和方盼盼都看了过去,李茉莉也说道:“以前没见过。”
“从未在世上流通过。”丁一劭眼神告诉夫人李茉莉,那是王室的宝物。
丁一翼伙同索大豹是开金矿起家的,对世上一切金银珠宝、翡翠钻石,都门儿清,丁一翼和父亲学了些皮毛,也看出那是个稀罕物,转头对方盼盼道:“等我也送你一条。”
“不要不要,”方盼盼连忙摆手,“若希那样漂亮又颀长的颈子戴着才好看,我是撑不起来。”
有这钱还不知道能给水星灾民们多少帮助呢。
他们在讨论这串项链时,于皓南一直低头不语,埋头吃饭。丁一劭望着于皓南,对这小子的印象好了一点儿。这次他们来过年,虽说拿的都是豪奢名礼,但他知道于皓南身为中将,麾下已有12万大军,又包揽了航空航天事业,左右不差这点儿,但关键是这串翡翠珠链,方于两家Omega皆没得手,最后送的是他的宝贝儿子若希,足以看出他们对若希的重视,也就放心了些。
晖阳岛的这场大雪,到了夜里仍旧没有散去的意思,窗外四周景色白雾皑皑,远处云山雾绕,无处不浪漫,丁一劭带着夫人李茉莉要出海去,丁一翼带着方盼盼去教堂放烟花守岁,独留于皓南和李若希在家。
于皓南问李若希要不要也出去,找个什么地方,尽管他对浪漫的方式知之甚少,甚至提议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李若希被他笨拙的提议逗笑了,知道他从离开基地后加密邮件里的信件便没有停下过,更有下属时不时汇报工作,他都把手机静音了,晚上再统一回复,他恐怕没有那多余的时间,能够跟他出去浪漫。
“咱们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于皓南点了点头:“你们家这所谓的‘院子’……在我看来,像是七八条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组成的富饶城镇。占地面积不输驻地的茉莉社区吧?”
“差不多,但晖阳岛地皮比驻地便宜,”李若希道,“从这边黑色大门往前面数,都是Air中高层将领们的府邸,有的家大业大,40多口人,干脆就连片区买地皮,自己盖楼。”
于皓南曾听过不少人用夸张的语句概括丁李两家的富有程度,这晖阳岛他也就是在领空盘旋过几次,现来这住了几天,才知道“丁一劭富可敌国”这话半点都没掺假,只李若希自己的住处就是一整栋五层连套别墅,跟驻地比起来更奢华,而丁一翼的别墅在片区的另一栋,占地面积十分夸张,方盼盼练车竟然就从自家别墅院子前面跑圈,兄弟二人想要互相串门,都得坐社区内的公交车坐上三站地。
于皓南有些被打击到了,这么看来李若希嫁给他,是妥妥的“消费降级”。可Omega嫁人,如果不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又何必嫁人?
这是超出他理解范围内的事,他想不通,只将李若希的手握得更紧了。
俩人沿着道路一旁,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昏黄的路灯下白雪飞扬,很快盖满了两个人的头发,继而睫毛都凝上了雪花。
于皓南无端想起了方盼盼做的那首诗,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在瀛洲的时候,过年总是伴着大雪,方盼盼在前面冰面上独舞,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就是这句话。
当时于皓南还小,手里握着破军短刀,在那一下下用着蛮力砍树干,听到这句话时,猛地转过身去,头发上的雪忽然扬在了地上。
“你看过盼盼的诗集吗?”李若希这时却出声问道,“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没想到你也看过。”
“什么‘没想到’!当时盼盼进新兵营以后,我们人手一本传阅他的大作好不好?!”李若希瞪了他一眼,“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
于皓南笑了,握着他的手,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白发”:“那现在是不是白头到老了?”
李若希仰着脸看着他,却忽然快速甩头,将长卷发上沾的雪,全部抖落掉。
“不算!我要跟你慢慢变老,真的‘青丝变白发’,不要这种假的。”
“好。”于皓南点了点头,也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雪白的冰晶立刻甩在了自己的脸上,在李若希因此笑着的时候,俯过身去搂住他的腰,低头用沾着雪花冰晶的唇,温柔地吻着李若希。
俩人散步没多久,就回到了屋内,双双洗过澡后,在客厅壁炉前面烤火,于皓南圈着李若希的身子,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钳住李若希的双手腕,箍着他似乎不让他跑了,俩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向外看雪。
李若希以为于皓南会做什么,以往这种“闲暇时刻”,于皓南都会抓着他一刻都不浪费,尽做些难以描述、羞于启齿的事,今天晚上是跨年夜,却难得地呼吸平稳,情绪稳定,十分安逸地抱着他在窗前看雪。
他疑惑地仰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于皓南,于皓南只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李若希又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但今天跟父亲的谈话,让他心里踏实很多,也许于皓南真的很爱他,只不擅于表达。
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李若希下了楼梯,早已看不到于皓南的身影,他去到了父母的住处,家人们都回来了,丁一劭正在跟属下通电话,李茉莉跟佣人们说着早午饭的安排。
“丁总,敌情,重大敌情!”
“上面来人巡视了,于皓南在咱们晖阳中心城,跑步巡视!”
“丁总,要不要全城开启警戒模式?!是否需要紧急布阵,应对此次上头巡视?!”
“什么敌情,巡视,”丁一劭拿着听筒,仰倒在沙发上,有些啼笑皆非,“那是我们家姑爷起早跑步,哪就这么紧张了?一个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还这么杯弓蛇影,简直令人笑话!”
等到丁一翼出来时,丁一劭忍不住骂道:“你看看你,都是当兵的人,他几点起来晨练,你呢?”
“那我不管,昨晚我和盼盼下半夜才玩完回来,”丁一翼道,“盼盼不起我不起,盼盼赖床我赖床!”
说话间于皓南已经晨练回来了,身上白色运动服微微汗湿,额头的发沾在耳旁,点头打了声招呼,要回住处洗个澡,被李若希叫住了,拍了拍拿过来的袋子,里面是他的换洗衣裳,示意他在这里洗就行了。
于皓南拿着袋子进去了,丁一翼和丁一劭父子都感到有些好笑。
“我哥也会照顾人了。”
“那得看是谁,我和你,他反正都不照顾。”丁一劭说的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李若希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丁一劭对丁一翼道:“我看他现在块头儿怎么像比你还大。”
“我那是让他的,”丁一翼道,“宇航员不能太壮,椅子坐着不舒服。”
“你可注意别被赶上了,咱们才是正宗力王。”
“晓得了!”
于皓南洗过澡后穿着衣服出来了,仍旧是李若希给置办的新年新衣,干净舒适。从跟李若希结婚……不,是谈恋爱以后,他就过着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全心全意对待的生活。李若希的爱,就像温度适宜的热水一般,无时无刻不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全身,令他几次关键时刻该撇清和李若希的关系时,都稍加犹豫,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这种温暖适宜,让他爱不释手,也令他可以从容面对丁家父子,在这大年初一的早上,对坐寒暄。他认为自己还可以更妥协一些,看在李若希为了自己一再“消费降级”的份儿上。
只是傍晚,培训基地里来自张吉惟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假期。
水星鸢基地,艾滋病毒爆发了。
这一句话,简直让于皓南瞬间浑身冰凉。
而外面拿着手机冲进来的丁一翼,也是脸色凝重地看着他。
“你听说了?”
“嗯。”于皓南挂断了电话,回头看了李若希一眼,“你在这儿,我先回去。”
“怎么了?”李若希紧张地站了起来,“我也一起。”
“不行。”
于皓南未等说完,丁一翼接话道,“咱们都别去了,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多一个人去,多一份危险,还不如直接让医疗团队挺进……”
“你也不用去。”于皓南说完,抓着手机便跑出了大厅。
“这种时候你不该去跟他并肩作战吗?”李茉莉气得狠拍了一下丁一翼的后背。
“我也怕啊,那是脏病!现在还不知道以什么形式在传播,冒然回去,有被感染的风险……”丁一翼话音未落,李若希已经追了出去。
只是于皓南车速比他快,李若希赶到机场的时候,于皓南已经起飞,他只得在机场苦苦等着下一班,却因为大雪而不得不延误行程。
于皓南一路都在庆幸,孙舜香留在基地,为了陪伴范承毅首飞,他今年没有回去过年。果然到了基地,看外面是一切如常,看不出一丝问题,而开门进了里面,却是安安静静,鸦雀无声,往常热闹的训练校场和离心机大摆锤试验地,现下一个人都没有。
一进办公大厅,孙舜香便迎了出来,简单介绍了事情的过程。
“赖阿佘一鞭子甩出去,数人受伤,皆感染了艾滋病毒,我赶忙急电总统,总统派出水星医院艾滋防治专属团队过来排查和救治,现在被感染人……还在做病毒切片病理实验,仍没有确诊是否感染。赖阿佘已经被我控制了,与他一起的,还有方缇。”
于皓南坐在办公桌前,上面放着所有相关人的笔录。
他拿着翻了翻,看到“七名未成年童子军脱衣围成一圈,戏弄方缇”的句子,不禁眉头紧皱:“毒是哪里来的?外源还是内源?”
“这个说不准,只是因为有隔空感染的可能,包括性/传播,导致军心大乱,我便封锁了消息,让各自回到宿舍里等候,”孙舜香道,“已经开始过筛子进行体内病毒检测了,现在轮了6000人左右。”
事情发生到现在仅仅三天,能控制到现在这个水平,孙舜香开启了紧急预案,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了。
只是“毒”从哪里来这个问题,非常敏感,军队中大多数人在18至30岁左右,虽然A、B、O分片区宿舍居住,但其中不免有像他和李若希这种情况,已婚或者是情侣很多年,于皓南对此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闹得风风雨雨,他不干这种灭人欲的事。
只是如果是“内源”性/传播,也许牵涉到数个多角恋的问题,一旦闹了起来,不但军心涣散,整个水星鸢基地的名声都要受累,何况目前这里的战士们都是全A军优中选优的宇航兵种子,他们还未出征先被坏了名声,以后还如何发展?
于皓南脸色铁青,在那坐着不语,脑中转了很多个心思。
孙舜香只好提出自己的看法:“那个排头兵,赖阿佘,此次下毒事件由他而起,据说他一向作风大胆,行事泼辣,跟很多个Alpha……当然我都是听说。不过对于他的武器怎么感染上这种病毒,他是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方缇因为是未成年,已经被我从这起事件中隐去了。”
“赖阿佘我之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号,村里唯一供养出这么个兵苗子,肩负的是全村的希望,而且自从被扣分以后,整日想的都是二次飞行,我不认为他个人作风有问题。”于皓南道,“既然他伤的也是未成年,那同样是未成年的方缇,就不能在这件事中被抹去。”
说完就要提审一众人等,他要亲自过问。
自从事发后,留守在基地的战士们都被圈在宿舍内不得外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被憋在一方狭小之地,不见天日,还疑似被感染上了艾滋病毒,一个个在宿舍里是叫苦不迭,深深后悔,就该回家过年,不该留在这是非之地。
至于这个病毒是如何流传开来的,渐渐地士兵们在宿舍里都怀疑上了一个人,那就是挥鞭下毒者……赖阿佘。
有说他来自乡野本来就不避讳ABO大防,有一次误入Alpha的浴室惹得众人尖叫,他却笑着掀帘离开,无所顾忌。
还有人说他当日追着杨门光到山后比武,等到第二天杨门光衣服裤子破烂跑着认输出来,其实就是赖阿佘求爱不成,杨门光举手投降,险被强上。
还有人说看到赖阿佘每日每夜在于皓南宿舍楼下徘徊,求情,想要二次飞行,也不知道是不是使美人计,只是于皓南有大漂亮在怀,对其他人理都不理,赖阿佘才没有得逞。
那七个做了**检查,等待出结果的未成年童子军们,更是满腔怒火都在赖阿佘身上,将他描述得越发不堪,以洗脱自己的罪行。
“简直荒唐至极!”杨门光对此非常不屑,怒而驳斥。
他大步走到孙舜香跟前,举手发誓:“当日赖阿佘追着我去比武,就是干干净净地比武,至于我衣不蔽体,那是被他的飞爪钩子刮破的,并不是他给我脱的!孙参谋,请一定要洗脱他这罪名!”
赖阿佘低着头,像是已经被打击得无奈并无赖了,头不抬眼不挣,站在前面,身旁被叫来做例证的人,都离得他很远很远。
“难道真的是赖阿佘乱搞关系染的病毒,又通过鞭子传染给了别人吗?”
“当然不是。”
宿舍里一名面容白皙英俊的战士,抱着双臂,坐在床边,老神在在地分析。
“你们怎么只看表面,表面上是赖阿佘挥鞭下毒,实际上,他一个行伍出身,哪懂得把毒沾到鞭子上,再打人让人感染病毒,这么弯弯绕绕?他只用鞭子不就打得那些童子军们皮开肉绽吗?”
“那依你看,是谁下的毒?”众人只知汪雨是他们这届新兵营战士中各项文理成绩名列前茅的人,左阳旭长官盖章“最聪明的战士”,都靠拢在他的身边,小声问他。
“我偷偷地说,你们可不能把我卖出去,”王宇行神神秘秘地说,“我看,是方缇下的毒。”
“怎么可能?!”大伙儿一听,几乎一哄而散。
“小不点儿才多大!”
“他小小的,心地很善良,还常常教我们抵抗眩晕伤呢,怎么会是他下毒。”
“这就人不可貌相了,”王宇行道,“你们想想,那天是一伙儿Alpha围着他脱衣服,他发火儿了可不就反击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他就是医疗兵,药剂科的战士,方缇在我们孔雀旗大战时,外号可被叫做‘毒王’。”
人们听了半信半疑,但这种可能也不胫而走,直到范承毅闻讯而来,直接对王宇行开战:“你这位哥哥怎么说谎不打草稿?!为什么污蔑方缇是毒王?!”
“哎,毒王可是莱斯利长官先叫的,你有本事去找他。”
他转身要走,范承毅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王宇行回头便兜拳往他太阳穴上砸,范承毅一个闪身躲避开来,有样学样一个虎拳打了回去……
王宇行捂着发青发紫的额头,真想跟你们这些双优宝宝拼了。
两种传言都到了孙舜香这里,如实汇报给了于皓南。
于皓南将相关人等一并提审到自己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方缇,和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赖阿佘,以及童子军领军首领范承毅和他的部下,以及新一届新兵营代表,兵王杨门光和他的部下。
“病理报告还有几天才能出来,现在受害人的情况犹未可知,”于皓南道,“现在,是你们坦白从宽的时候。这个毒如果是内源性的,不小心造成的外部传播,我会酌情递减责罚的力度,但若是蓄意加害,现在是你们赎罪的机会。”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范承毅身后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却阴阳怪气道:“于总,事情很简单,谁动手、谁拿着行凶武器,谁打了人,谁就下了毒。”
赖阿佘撇嘴冷笑,没有说话。
可又有一人说话道:“只怕咱们都被小不点的外貌所欺骗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实际上外号可叫毒王!咱被稀里糊涂下了毒,都不知道!”
接着两方势力七嘴八舌各自发言,说什么的都有,闹成一团。
“你们怎么说?”于皓南问道。
范承毅道:“绝不是方缇做的,南……于总,我跟方缇幼时相识,彼此了解,他是个心地单纯、非常善良的小孩,绝不会下毒。”
杨门光沉吟片刻,抱拳道:“我以人品担保,排头兵赖阿佘绝不是作风混乱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下毒的事!”
“你怎么保证?”齐思龙上前一步,抱着手臂看着他,“你跟他睡一觉,然后没感染,我就相信你的保证!”
“别太过分了!”范承毅回头教训自己的部下,只是齐思龙比他年长二岁,根本不服他,没等怎么样,俩人先动手扭打起来,被杨门光给艰难地分开。
方缇眼见这事无法收场,刚要说话,赖阿佘却抢先开口。
他上前一步,见孙舜香在一旁眼神戒备,立刻又退了回去,抱拳道:“我忽然出现,过去解围,方缇并不知道,怎么会提前在我鞭子上下毒?我更是不知道我的武器怎么沾染上了那种东西……但不管怎么样,此事因我而起,于总,请将我交由警方处理,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还我清白。”
杨门光急道:“你这一被警方带走,以后还如何晋升?!于总,万万不可,我跟阿佘算得上很熟,他全副心思都在宇宙飞行上,完全没有作风不正,那些对他的诋毁和诬赖,全数因为他出身贫寒,来自乡野的缘故……”
他未等说完,赖阿佘的眼睛已经红了,推着他的肩膀道:“别说了,别说了!”
“是我,”方缇举起了手来,“于总,是我蓄意下毒,赖军长没出现时,我就准备投毒了,只是他来的及时,我就……洒在了他的鞭子上,借力打力,用来报复调戏我的人。”
“方缇。”
“方缇!”
孙舜香和范承毅同时出声,都在警告他不要乱说,杨门光更是走到方缇的面前:“你别想着揽罪,就能让阿佘脱身,你这是愚不可及的想法,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于皓南一瞬不瞬地望着方缇。
“真的是我,”方缇掏出了兜里的红硝粉,以及紫铧颗粒,还有各种各样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小药丸和小瓶粉末,“我是……毒王,习惯身上揣着各种毒物,那天我只是……小试牛刀而已,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早想找机会坦白了,但一直害怕,所以没说……”
方缇被戴上了手铐,押进了校场,就在那空旷的离心机上,他的双手手腕被粗绳系了好几道,被整个人吊起,倒挂在最上面的最高处,开始行刑。
于皓南和孙舜香站在高层的窗前向外看去。
“你明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但如果是他投毒,不是最快地平息了这场风波吗?”于皓南道,“即使是内源性传染导致的病毒,我们对外,也要说成是小范围内投毒所致。”
否则因为艾滋而乱了的军心,以及这A军梦想的摇篮——水星鸢培训基地,还怎么练出优秀的宇航兵,做攻打厄斯星球最快、最锋利的刀。
孙舜香一时有些汗颜,因为于皓南非一般的心狠,而感到毛骨悚然。
==
“殿下,您为什么四处造谣是小不点下毒,又让我当场诬蔑那个赖子?”
“不这样方缇不会顶罪,”王宇行哼了一声,“他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看着别人受苦的人。”
“那你为什么……”齐思龙不懂,他看得出这个殿下时常找小不点说笑聊天,看着并不讨厌他。
“你为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方缇被倒挂在离心机上,脸色发红,奄奄一息。
他也忍不住问王宇行,为什么。
“这是为你好,”王宇行在底下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样一来,袁成军、冯谷柳、肖华东、刘骏华……等等,那些狗崽子们,都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
方缇听他像报菜名一样报了一大堆人名,莫名其妙道:“都是、是谁?不认识。”
“你是不认识,”王宇行冷嗤了一声,“都是对你有不良想法的人,私下里对你开过黄/腔的人,肖/想过你的人。”
他们在卧谈时都要做方缇第一个Alpha,都用语言和幻想侮辱过方缇,在王宇行听来,他们全都该死。
方缇呈倒挂的形式,脑子缺氧又缺血,浑浑噩噩的,只喃喃道:“可以后没人敢接近我了,都怕我,怕我下毒……”
“那多好,一劳永逸了。”
“……”方缇闭着眼睛,在上面丢丢当当的,不说话了。
“喂,喂!不会吧,我可是吊过一天一夜的人,你这么快就不行了?!”
王宇行看着手表,着急地看着大门。
“你再等会儿,马上就来了。”
谁,谁来救救我?
方缇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话,感到浑身快要失去知觉。
忽然,大门被推开了,李若希风尘仆仆地闯进基地校场,啪的一声离心机上的灯全亮了,他一回头,看到有一人在上面倒吊,晃晃荡荡的,走近一看,却是方缇!
“方缇!”
李若希一个凌空攀爬,爬到了离心机上,用刀子将绳子拦腰斩断,双臂一伸,抱住了昏迷不醒的方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6章 第 2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