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我再不去你家吃饭了……”
散会后,高鸿飞挽住孙信厚的胳膊,面露苦色,甚至带着一些惊惶和委屈,抓着他不肯放。
“本来,我这好好的东西……怎么到了你家,出来就变成了一沓白纸啊?!”
“什么玩意儿?”孙信厚起身要穿大衣,被高鸿飞拉住,忽然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眼熟的密封的文件袋来,里面的东西打落开一看,全是白纸。
看那厚度,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心念电转,不由得冷汗淋漓,难道,自己提交上去的东西,也是白纸?!
“孙中将,请留步。”
章宇泽走过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于总请您过去聊聊。”
“哎,好!”
孙信厚笑着答应,等章宇泽转身,便问高鸿飞:“你没交上去?!”
“我刚要交的时候它掉地上了,看到里面都是白纸,我哪敢送啊!”
“嗯,”孙信厚叹了口气,“你先回吧。”
他跟到章宇泽的后面,去到了军机会议室里面,发现刘赢也被叫进去了,脸上写着莫名和无措。
于浩海让章宇泽把门一关,坐在桌子后面,看着前面站着的俩人。
“交上来两摞白纸,你们俩怎么个意思?”于浩海把桌上两沓厚厚的文件,往前一扔。
“啊?!”刘赢当即瞪圆了眼睛。
“啊什么啊,”孙信厚哈哈笑着,狠拍了两下刘赢的肩膀,“没想到你老哥到最后也跟我一样,打退堂鼓了是吧,哈哈哈!”
刘赢:“……?”
孙信厚搂着他肩膀朝他飞快眨了下眼睛。
“于总,是我们俩的错,临到上场的时候胆怯了,没敢把我们尚不成熟的作战意见,提交上去,又在统计员统计的时候,占了号码牌,便交了白卷上去,”孙信厚转过身来,对于浩海正色道,“是我们扰乱了内部投战书的绝密保护制度,该罚!”
于浩海的目光从老孙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到了刘赢的脸上。
“……是,是我们胆怯了,”刘赢应声道,“后来……又不想交了。惭愧。”
于浩海见他低着头真的很惭愧后悔的样子,不禁笑了。
“害,你们想得真多,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打法,之所以让大家都各抒己见,也是想集思广益,没有谁强谁弱的意思,你们顾虑太多,”于浩海道,“你们猜今天投进去的48份作战计划书里,有没有我的?”
刘赢和孙信厚一愣,同时看向了他。
“当然有了,那就是第17号文件,哈哈,”于浩海自嘲道,“没想到啊,都进了决赛圈,最终被19号淘汰了。”
他的表情虽然是忍俊不禁,可也是有些遗憾在的,虽然打倒他的第19号文件,出自于他的亲生儿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了沙滩上,”孙信厚笑道,“不过我猜,于总司令这次输了,比自己赢了还高兴吧?”
于浩海笑道:“且看吧,于皓南的东西也不是就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了,还需要多加完善。只是你们两个下回可不能这样了,每份计划书我都会看的,淘汰了的也要看,那毕竟是咱们军中将士们的心血,不能弃之不顾。你们别怕丢脸,时代还没把我们抛弃,就算真的撇下了咱们,也要奋起直追才是啊。”
刘赢和孙信厚连连点头称是,又保证下回再也不敢这么做,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无言地互相对视。
不一会儿,三人都坐在了孙信厚的军车里,烟雾缭绕,每人手中都夹着一支烟,高鸿飞打开了车窗,伸出手到外面去,抖了抖烟灰。
“可也奇怪了,”刘赢道,“你们俩的若说是被……一起调换了,还能说得过去,我的文件在公文包里,怎么也无声无息被调换了?昨晚公主再三叮嘱要拿好了,给我装进了包里。”
“恐怕公主拿的那一份,就已经被……”
“嗨!还用想吗?”孙信厚很快截住了高鸿飞的话头,“谁给动咱们的东西啊,肯定是……上头的意思,总统的旨意。既然已经这么悄悄给换了,也就是不追求咱仨的责任了,还不鸟悄地装作不知道,趁早翻页拉倒!”
“真的是……总统的意思?”刘赢半信半疑。
“那还有谁敢啊?”孙信厚反问道。
高鸿飞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孙信厚一眼,多年兄弟,早听出孙信厚回护之意,想来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后怕呢。
……肯定是他老婆章楠干的,总统都另说。
但为了稳住耿直的刘赢,还是干脆推到总统身上最好,毕竟总统的旨意是唯一高过于浩海的命令,刘赢会掂量孰轻孰重。
“唉!”刘赢叹了口气,“我回去怎么跟公主交代啊?”
塞西莉抱着殷切的希望,眼巴巴地瞅着他,希望刘赢能助王宇行一臂之力,让他尽快从新兵营一众小兵中脱颖而出,为国为军效力。
“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王星星第一次求我,”塞西莉道,“这孩子得急成什么样了才来跟我说,他很想去前线,我对作战计划什么的一窍不通,但问过左阳旭长官,左长官对他是赞不绝口,说他很聪明,甚至比我哥当年……”
刘赢答应了下来,也知道对于浩海开口有些为难,干脆直接报名,投进箱里,想要让王宇行跟别人公平竞争。
高鸿飞也是感叹:“我也很难跟伊利安交代啊。”
“王宇行还找到了他?”
“是啊,伊利安在小学教书嘛,钢琴课结束了,外面家长来接孩子,要不是星星一头金发,在那站着很显眼,伊利安也未必认出他来。本来犹豫着不敢上前去认人,王星星过去叫了他一声表叔,伊利安就哭了。”
当年伊利安遭逢那样的大祸,王室成员为了各自利益和声望,都让班喜那郡主闭上嘴,伊利安忍下被赛威亲王强/暴的真相,而是做相应的利益交换,保住封地。
还是凯文逊在知道实情后大骂班喜那郡主糊涂,不该隐瞒,不该让伊利安吃这样的亏,而是该主动把赛威从王室摘出去,交去法办。
伊利安一直记得这位表哥的好,何况年轻时住在王宫里,俊王妃对他关爱有加,所以这十几年过去,跟王室的人是一点瓜葛都没有,但他最惦念的就是表哥他们留下的这个孩子,王宇行。
“老孙,你在边疆驻守,是怎么拿到的文件?”
“我收到了他加急寄给我的信,才特意赶回来的,”孙信厚道,“没跟他养父说,瀚洋是一点都不知道。”
“从上回瀚洋演讲时主动放弃了总司令的竞选,他就气瀚洋了,这些年都不怎么给他打电话啊,”高鸿飞道,“孩子心凉了,觉得养子还是不如亲兄弟感情深。”
“也就是说,为了让他的军事才能被大伙儿看到,这孩子做了好几个保障方式,”刘赢感慨道,“咱仨都是,结果,全是白纸。”
“……总统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顾虑吧,”孙信厚道,“你们想想,就算他被赏识,将来出师,那支军队敢要?除了咱们Aha。而且就今天这情况,皓南的作战计划书,咱们也都看到了,是比星星的要好吧?”
“好那么一丢丢。”高鸿飞眼珠子轱辘转着。
“……各有千秋。”刘赢道。
孙信厚笑了,叹了口气:“章楠总说咱们对王星星有王俊滤镜,都不够客观。”
“谁让王俊是跟咱们一块长大的,”高鸿飞道,“这星星也是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多可怜啊,到处求人,王俊要是知道今天,他儿子连军委会大门都进不去,该有多难受……”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孙信厚挥了挥手,“既然上面压着王宇行,不让他出头,咱们也不能逆天而行,回去就说被刷下来了,让他坦然接受失败!”
虽然当前情况是保住老婆章楠,不被兄弟们指责为上,但告别了高鸿飞和刘赢之后,孙信厚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给远在溯溪岛的步睿诚打去了电话,让他回来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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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办公室里,王烟坐在方倾的对面,连接军委高层决策会议的视频已经结束了,方倾咬着眼镜腿儿,正在这发呆。
“主将是谁啊,”王烟问道,“还是范恒满吗?”
方倾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是我儿子。”
“哎呀,恭喜啊,于少将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能披挂上阵了!”
方倾勉强笑了笑:“要是提前我们知道,压根不会答应。”
“为什么,是怕经验不足吗?”王烟问道,“可既然他的战术已经胜出,说明大伙儿都认可他的策略。”
“胶流岛之战,作为痛击厄斯人的第一战,必须要赢,”方倾道,“我只怕他一门心思急功近利,反而不像老将那般沉稳。”
“你这就是当爹的心态了,他干什么都担心,”王烟道,“就像龙思齐刚会开车那会儿,我一看到交通肇事新闻就害怕,你当时还笑话我呢!”
“也许吧,”方倾道,“反正他有那个爹罩着,我就等着听捷报吧。”
“是了,不该咱管的咱就不应该管,”王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了他,“早上我过来的时候,龙俊杰偷偷给我装进来的,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什么‘烟儿,稚子无辜,我想来想去,还是求你帮帮我,将这东西转交给总统大人吧!’”
方倾接过文件袋,将其打开,厚厚的一摞纸,全是白纸。
“你说有没有意思,我就是开会前在楼下沙发坐了一会儿,吃了个三明治,遇见章楠,聊了几句而已。上来后就发现,这是一摞白纸。狐狸精功力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还会隔山打牛了?”
方倾往后面总统座位椅背上,轻轻一靠,眼镜放在了白纸上面。
“大龙现在在忙什么呢?”
“我给出了钱,他开了个木材加工厂,”王烟摊了摊手,“天天伐大树,做点儿小本生意。”
二十年牢狱刑罚,再出来后,龙俊杰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作为叛将已经没有军队能要他,文化程度也不高,还是在王烟的鼓励下,自己开厂创业。
方倾拿起一张白纸,就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他的木材用来造纸,效果不错,薄而不透,让他继续努力,不管在哪儿,做什么工作,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王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好。”
“对了,小齐现在做什么呢?”
“准备考大学呢,明年跟章楠家孩子赶上一届了。”
“不是大两岁吗?舜香明年18岁。”
“龙思齐不是没考上么,复课了一年多,”王烟叹了口气,“像他爹一样蠢笨无脑,还要念军校。”
“那你怎么打算的?”方倾看向他。
“我是想让他随便念个学校,学点技术饿不死得了,”王烟笑了笑,“叛将之子,念什么军校,难道还要掌兵权吗?”
方倾微笑道:“不能这么说,丁一翼不都进新兵营了,还刚刚封了将。”
“那情况不一样,”王烟道,“谁有丁大帅的家底儿啊,对了,我刚刚收到请柬,你家长公主要订婚了吧?”
方倾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只过个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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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大剧院坐落在驻地繁华市中心、风景秀美的临平区,是近年来外观装潢、占地面积、建筑高度等远超国家大剧院的一家集舞蹈戏剧演出、电影院、绘画展厅、图书馆为一体的综合性文化场馆。
剧院的建筑设计风格大气磅礴,外墙以黄白两色为主调,简洁而高雅,搭配着金色和黑色的外部轮廓线条,给人以宽敞明亮,豪奢名贵之感,内部采用的现代化舞台搭建和灯光设备,更能让观众在欣赏舞蹈演出时能够获得最佳的视听享受。
方盼盼拿到的请柬是“开业赞助来宾”,他为水星的舞蹈演员们能有这样施展才华的空间而感到欣喜,更为以前的舞蹈团老师们还记得他,愿意邀请他去参加这一开业庆典而感到高兴,到了晚上天还没黑,就早早地过来了,盛装出席活动。
只是刚刚走上铺满红毯的台阶,便看到了在舞蹈队的同事们,早已在那等待着他。
“盼盼!”
“啊,你们都来了!”
“好久不见啊盼盼,你都当兵半年了!”
“是啊,好想你们啊。”
方盼盼在人群后面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连忙迎了过去,跟楚然紧紧相拥。
“大半年没见了。”楚然抚摸着他的小脸,眼睛不由得红了。
“是啊,没想到再见面要这么久,连外星人都等不及出现了。”方盼盼逗他道。
楚然噗呲一声笑了,挽着他的手臂,快步往大厅里面跑去。
“今晚有演出吗?”
“有,”楚然笑道,“盛大的演出。”
“哇,里面竟也这么好,比咱们戏剧院还要大。”
方盼盼转了一圈儿,看到上面琉璃吊灯和四周璀璨玻璃墙砖,刚发表了几句感慨,就被楚然带着进去了里面大厅,只见左右红联金字,提了几句诗:生逢盛世喜事多,日照前程好运连。祝福如潮霞云卷,方家长子乐无边。生生不息织锦绣,盼盼欣悦喜心头,快慰人生春风稠,双翼比肩长相守。
舞台四周的水晶吊灯陆续亮起,台下竟已坐满了宾客,有军人,有出版圈的朋友,同学、战友,一张张更是他熟悉的面孔,连何栖良都被弟弟何栖容推着轮椅赶了过来,坐在中间。
前排更是坐满了他的至亲家人,连总统方倾都低调地戴了口罩,出席了这次活动,父亲于浩海伴其左右,青羚和方匀爷爷也边上坐好,丁一劭李茉莉夫夫朝他招手。
而在广阔的舞台中间,有一架黑色钢琴,有穿得漂漂亮亮的衣服裙子的小孩子们做伴舞,有可容纳大型歌舞、话剧等演出的声乐队伍,在他出现的同时,便开始了演奏。
而舞台正中间,站着他的爱人丁一翼,身穿黑色燕尾服西装,兜里插着一朵黄白相间小雏菊,笑着等待他入场。
方盼盼这时才明白是什么情况,只又气又怨,丁一翼开头还说没空陪他过来,结果是要准备这一出,更是又惊又喜,看到台下坐着的除了新兵营同窗还有他的亲人朋友以外,还有左阳旭和莱斯利长官,这样看来回到新兵营后,他不用再被关禁闭了。
“各位亲朋好友、家人战友:你们好!”
丁一翼精神抖擞,大声发言:“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参加我和方盼盼的订婚宴。抱歉盼盼,时间紧凑,就挑了你生日这天,两件事一起办了,你别怪我图省事哦!”
台下大伙儿都笑了起来,方盼盼更是站在他的对面,站在一束光下,有些啼笑皆非。
“爱情对我而言,是神圣又美妙的,遇上了你,方盼盼,我是幸运又不幸的。幸运的是你为我编织了一个温柔的梦,让我沉溺其中,甘愿一睡不醒;不幸的是我日怕夜怕,就怕梦醒时分,你嫌我人丑又笨,我们有缘无分。
“我们相遇了,并不顺利地相爱着,但一见你我就会发笑,一想你我就会陷入苦恼。你的才华与善良,深深地吸引着我,指引我一路前进,你的执着与坚定,更是让我刮目相看,无论你做什么,都深深地打动我的心,让我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虽然我们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有过挫折和磨难,但庆幸的是我们最终看见了彼此的真心,决定相爱,在此,我希望我们能拥抱的时候,不只是牵手;我们能亲吻的时候,不只是拥抱;我们决定了在一起,就永远不分开。
“盼盼,在我临行出征之际,想要问你,你愿意与我缔结盟约,生死一诺,嫁给我吗?”
丁一翼抱着野菊花,定定地看着他。
“我愿意!”
几乎不加思索,方盼盼飞奔到了舞台上,紧紧地与丁一翼相拥。
同时,台下响起了热烈而激动的掌声,伴随着激昂又浪漫的乐曲演奏,经久不息。
王宇行在台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
这丁一翼可真能整啊,有闲又有钱的大少爷,可能就这样吧。
也不知道他的人缘到底是差到了什么地步,新兵营几乎人手一张的入场券,他王宇行都没有,还是拿了孔钟的请柬进到了戏剧院里面。
“幸承君子惠,盼睐日芳菲”的金字招牌一打开,王宇行才明白,原来这“芳菲大剧院”又是丁家产业,方盼盼也是站在前面剪彩之后,看到招牌,才明白过来。
这戏剧院,也是丁一翼为搏红颜一笑,为方盼盼送上的精致豪华大礼。
王宇行木然地看着那花团锦簇当中,脸蛋红扑扑的方盼盼。这人真是好命啊,出生以后便顺风顺水,眼瞅着家里人安排的婚事也属于是水星头一等尊贵了,即使是李若希大漂亮,恐怕也难有这样的排场,属于是举国领导为其生贺,外加祝福他的订婚礼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王宇行无端地想起了小葡萄,有些唏嘘,似乎忘了他自己现在也是人人喊打的样子。
作战计划书如石沉大海,被各路人马通知,已经是被淘汰了,胶流岛作战指挥官,于皓南是也,刚刚听到丁一翼说“临出征之际”,想来丁一翼也是一定要去的。
王宇行其能坐视不理,只怕一年两年回来,于皓南和丁一翼都升星直奔中将,他还是新兵营新扎小兵一枚,于皓南丁一翼队伍里人手一把冷氮枪的时候,只怕他还手无寸铁,那可如何是好。
等,是万万等不了的,只几个月时间,那两人便都跑到前头了,王宇行明白,如果再不能加入战局,以后,他是真没得玩儿了。
所以此刻怀里抱着作战计划书,他又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当作生日礼物,直接交给方盼盼。
他根本不信刘赢和孙信厚他们告诉他的那样,他的计划书一点波澜都没有,如果真的没有,那只能是一个原因,就是根本没被看到。
王宇行对自己的能力非常笃定,所以仍旧硬着头皮坐在这里,频频为丁一翼和方盼盼的爱情鼓掌,也要等他的机会。
前排东侧的李若希,听了丁一翼的发言,看到抬上俩人相拥而泣的样子,轻轻擦了擦眼睛,埋怨一旁的于皓南:“原来今天还是盼盼生日,你怎么不早说啊,咱俩都空手来的。”
于皓南冷笑一声,看向舞台背后摞着的那高山,竟全是被“礼物”堆积而成,恐怕今天要用大货车去装,才能把众人送给方盼盼的礼物都搬回家去。
“他什么都不缺。”于皓南道。
“不缺咱也得送啊,你还是他亲弟弟。”李若希白了他一眼,感觉他对方盼盼很冷淡,“咱们一会儿偷偷溜出去,给他买个礼物吧。”
“不买,”于皓南冷酷回绝,“买什么都拿不出手。”
“行行行,我买,我买。”李若希服了这个奇怪的人,开始支着下巴在想,买什么好呢?钻石珠宝还是香车别墅,丁一翼都给的够够的了,不如……给他买个防狼器吧,比较实用。
于皓南漠然地看着台上那在表演的丁一翼,已经有些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怎么摆表情、笑得尴尬又拘谨的方盼盼。
他已经对这类场面脱敏,接受这一残酷事实,心中不会再起半点涟漪,人也不会再动怒了。只是,看着方盼盼时,心会忍不住一阵阵地抽痛。
方盼盼不是自主选择的丁一翼,而是丁一翼给的太多了。
也许现在方盼盼还搞不明白这个感动和相爱的区别,但是,于皓南冷眼旁观,看得明白,已经能够寓言方盼盼未来在这上面的“不幸”。
当年忽然倒戈给父亲的两万多张来自Air高层的选票;开在舞蹈中心楼下的拳馆;盖在家中附近的五层别墅;爷爷青羚的话;新闻媒体对Air和Angel联姻的看法等等等等,都是助力方盼盼选择了丁一翼的条件,他不是出于吸引,纯粹地爱上丁一翼。
这是于皓南为此感到悲哀的地方。
早在瀛洲的时候,方盼盼曾经有个笔友,是个叫“小林子”还是“小文子”的人,每周都通信,每次看到他的信,方盼盼都会被逗得笑得前仰后合,还经常读给于皓南听。
那些彼此交互的信,都是于皓南冒着大雪去邮局取给盼盼的,他虽然觉得他喜欢盼盼,但仍然客观理智地明白,盼盼怎么都不会给他,他对自己也非常狠。
他理智地希望盼盼能够找他心爱的人,不管是小林子还是小文子,起码跟他是灵魂伴侣、心意相通的人。
而不是几乎半文盲、毫无文化修养、巧言善辩、善于伪装的丁一翼。
于皓南曾经因此痛苦难受过,他伤心的是方盼盼为家庭牺牲了,一个养子,却做这种牺牲,而他除了感到心疼之外,无济于事,也无法叫停。
台上的戏,开始了下一阶段,歌舞团带着孩子们的表演队伍,陆续上台跳舞,一浪接着一浪,**不断,等到曲终结束,孩子们像小天使一样分坐两边,摇头晃脑,一个头顶小王冠的小孩,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背后还背着一对儿白色翅膀,高高地举着一个白色的订婚蛋糕,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
“好沉的吧?”方盼盼赶紧把桌子往前推了推,早早地站起身,笑着接过了蛋糕,放于桌上。
“盼盼哥,生日快乐。”那小孩儿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来,讨要红包。
方盼盼对上他的眼睛,登时愣住了。
丁一翼笑着从兜里掏出了红包,放于他的手心里,方盼盼却绕过桌子,蹲了下来,一把搂住了孩子。
这时候是真哭了,眼中泪珠岑岑而下,搂着孩子的细腰,激动地站不起来。
丁一翼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个礼物。”
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俩人背对着后面的人,低头跟孩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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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王宇行!”
身后一人敲了敲他的肩膀,王宇行猛一回头,惊叫道:“义父!”
步睿诚和王宇行去到了走廊里,一个施工中的卫生间。
“您怎么回来了?”
“看看你。”步睿诚笑了笑,大手抚了抚王宇行的肩膀,“壮了很多,人也高了不少。”
“我一米九了。”王宇行挺了挺胸。
步睿诚笑道:“不错,看来新兵营伙食好。”
王宇行撇了撇嘴:“知道您能回来,我还费什么劲啊。”
义父跟于浩海是铁打的兄弟交情,找他比找谁都好使。
步睿诚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了,深深地看着王宇行。
“星星,你放弃吧。”
王宇行像是没听懂:“什么?”
心里像是沉甸甸的一块巨石,猛地吊了起来。
“你想做的事,你孙叔还有你姑父,已经告诉我了,”步睿诚犹如雕像一般的巨人脸上,此刻竟然现出了一抹悲伤,“你是好孩子,上进的孩子,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孩子……”
“义父,您什么意思,我要去打厄斯人,我错了吗?!”
他立刻急了。
“没有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步睿诚伸手进兜里,掏出了两根烟来,竟给王宇行递过去一根,只是王宇行没接。
“是这个时代,不适合你现在……跳出来,”步睿诚道,“现下正是军队急于用人才的时候,你是人才,不假,但是,他们没法在专心对抗外星人的时候,还要,还要防备着你,你明白吗?”
王宇行望着义父,脸色变得煞白。
“防着我。”
“……是,”步睿诚心里暗骂这恶人不论是刘赢孙信厚高鸿飞还是尹瀚洋,都达成一致,让他来当了,“你想想,你荆露叔叔,为什么判了死刑。连续策划了十几起针对于总和方盼盼于皓南的刺杀计划,别说荆露自己了,前些年,你还小,不是还问我,荆露的家人去哪了吗?”
王宇行怔怔地看着他。
“全死了。”步睿诚言简意赅。
王宇行把烟接了过去,叼在了嘴里,仍旧眼睛血红,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似的,怔怔地望着步睿诚。
“换位思考一下,现在,他们能让你进新兵营……”步睿诚压低了声音,“已经是‘法外开恩’,还能让你有兵权,拿冷氮枪吗?你想想,你要是你爸,于皓南是你,你爸和你,都能同意吗孩子?!”
残酷的真相,就这样砸在了脸上。
“那你们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让我学习,让我锻炼!让我当兵!”王宇行噗的一声吐出了烟,生气地挥着手臂骂道,“你们骗我!我不会出师了,我也不会重拾Anger军牌,我也不能当将军了,是吗?!是吗?!”
步睿诚被他推得连连后退,脑子里嗡嗡的,回荡着王宇行的话。
重拾Anger军牌。
“星星……你能活着,平安长大,有多少人念着王俊的恩情,你还敢提军牌,你是不要命了吗?”步睿诚止不住一阵阵地心酸,“你想想,我为什么从Anger出走,去到你养父Aha的队伍里,我是在那给你铺路啊,将来,你出师了,回到我们Aha,不论是我,还是瀚洋,我们都信你,我们都会让你做将军……”
“Aha,我回到Aha?!”王宇行几乎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谁不知道Aha是专治海盗的军队,一个只打海盗土匪的军队!我去Aha,还有什么前途?!”
“……Aha也挺好的啊,星星,你想想,除了Aha,还有谁会要你,现在,已经是方家天下……我知道你听了这些很难受,可是,你长大了,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你的身世,是扎在很多人心里的一根刺,能够让你当兵,走到现在,我们已经很感激……”
“你走。”王宇行指着门外,冷声说道。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你能平安顺遂地走完一生,是王俊的心愿,也是你的这些叔叔们的心愿……”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王宇行狠命地把步睿诚赶走了,关上了施工中的破门,捂着脸,仰着头,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是你们的心愿,可哪能是我爸凯文逊的心愿?!
平安顺遂?我去你爹的!
我没有冷氮枪了,没有军队,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我还怎么复仇?我无法复仇!我要复仇!
他在愤怒中掏出怀里揣着的作战计划书,将它撕成了碎片,扬手扔进了红色的建筑垃圾桶中。
双手握拳,一下下狠命地拍打着墙,他的眼泪随着纸片而四散纷飞。
隔壁水房里哗啦啦的水龙头,关上了,一个小孩敲了敲门,迟疑地推门而入。
“王宇行?”
方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到他满眼通红,头发散乱,像是正在发疯。
“你怎么了?”方缇走上前,关切地问。
王宇行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他,忽然将他湿漉漉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虎口处有几个红红的圆圈印记,是没有洗净的蜡滴。
“刚刚那个生日蛋糕,是你送上去的?”
“嗯。”方缇点了点头。
丁一翼搞这种浪漫,虽然让方盼盼感动惊喜,可那么大的蛋糕,插满了蜡烛,滴液不但滴下来烫到了方缇的手,就连他穿着的小白鞋尖上,都是红色的蜡滴。
“你哭了?”方缇抬手抚了抚王宇行的眼角,“为什么看到你的时候,你总在哭啊?”
“没有!”
王宇行大喊了一声,握住了方缇的手,额头却抵在了他瘦小的肩膀上,碾碎了那奔腾而出的滚滚热泪。
外面又是一阵阵欢腾的音乐舞曲声,震耳欲聋,遮盖住了这二人哭泣和安慰的细弱声音。王宇行抱着方缇,暗暗发誓:他要杀了方盼盼全家,要杀了丁一翼全家,拿回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你们高朋满座,鲜花似锦,来日定要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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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第 17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