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楠快接近开学了,进入初三的女孩子,学习氛围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小丫头成天都待在房间里看书学习,她看着倒也挺省心。
她闲暇的时候,南楠会拉着她教她下厨做饭,说是初三了,以后周末都不能给她改善伙食了。
她确实挺废物的。
这么大个姐姐,得亏是妹妹全能。
只是她看着锅里那些油,特别犯难。
她小时候是因为父亲还在世,为了让她全心全意地学习,父亲都是独自一个人揽下了家中的家务,王永微那时候虽然颇有微词,但在教育这件事情上,父亲从来没有退让过,才以至于养成了她现在这种十指沾不了阳春水的毛病。
可是南楠不一样。
父亲走后的那几年里,李孝全王永微两个人好吃懒做,南楠那几年里被迫学会了很多,人还没灶台高,就学会了踩着板凳给那对夫妇做饭吃。
她走神走得厉害,锅铲上的一滴水滴在油锅里,瞬间“噼里啪啦”地像疯了一般地炸开,她被炸得惊慌失措,跳到了一旁。
南楠无奈地看着她。
这时正好有人敲上了她们家的门,她逃命似的丢了锅铲就跑去开了门。一身惊魂未定,她踉跄着,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了个盈盈笑意的美丽女人。
面前这个女人长相姣好,她却觉得面生得很,“你找谁?”
“哈喽,”美女朝着她嫣然一笑,语气有些活泼,“我是想问一下,你家对面住着人吗?”
对面?
她看向对面的门儿,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提着饭盒的金发美女,突然就想起了上次贺大姐形容过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喷的香水香水浓得哟……”
这他妈,就是那个谭嘉然吧?
她大脑飞速运转,虚伪的笑就漾在了唇边。南苡心思活,眼劲儿好,昔日恩师看重她更是悉心培养,往年她还在学校时初入京城编导圈子,就少有人能给她使绊子。
谭嘉然就是个小镇的姑娘,即使落了风尘,见过世故,可南苡到底还是占了读书多的优势。
她眼珠子一转,开始套着面前那个姑娘的话,泰然自若地问她,“这个我不太清楚哎,我看你经常来,是找人吗?”
谭嘉然很是委屈地点了头,“对啊,我都没见过人,之前明明听说住这儿的。”
南苡很轻易地就抓住了重点。
经常来。
还没见过人。
她脑海里尽是那天贺大姐信誓旦旦确有其事的样子。
南苡开始拼命地回想着自己这么多天来是怎么对温行知的。
噢,爱答不理。
巧的是,她正好是从她那天堵了他的门被威胁退缩之后,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的。
温行知会不会嘲讽她是个怂的?
“美女,可不可以麻烦你个事儿?”一道声音唤回了她的游离的神智,她对上眼前那个女人有些讨好的目光,迟钝地应了声,“哦,你说。”
“可不可以麻烦你,下次如果看见有人进去了的话,就第一时间用这个电话联系我?我可以给你报酬。”
南苡看着自己手上那串电话号码,没出声,虚假地回了个笑。谭嘉然却当她是同意了,笑着给她挥挥手,然后替她关上了门。
关门后,她的笑容瞬间垮掉。
她直接把那个电话号码扔进了垃圾桶里。
南楠从厨房出来,见她扔了一团纸,问了她。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低头翻着手机,一脸问心无愧,“门口捡的,顺手扔了。”
南楠挺乖,也没再多问,转身进了厨房后,又跑出来把她拉了进去。
晚间吃了饭后,南楠又闷在了房间里面学习了,她一个人躺着无聊,就干脆抱着自己的小相机跑去外面采风。
出门前她还看了一眼对面,想起那个人,她脑袋里面登时乱如麻。
她走到那扇门前,抬手就想敲下去,末了却收回手。
算了。
顺其自然吧。
两人本来也没什么,这么干了反倒像是她在求和似的。
她撇嘴,轻呸了一口那门,转身就走了。
南苡下了楼后,往的是河边的方向。
平安镇虽破破烂烂,但镇长特别注重江边风景,一到晚上,江边的栈道和水梯特别入眼,尤其是夏天夜里,赤红色的天江水景辽阔成一片,是最适合拍照的时候。
镇上的人们几乎都爱往那一片散步流连,南苡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出行。
老远老远地,她就看见了王永微和两三个女人结着伴,往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脚下步子微顿,转身就入了另一个巷道。王永微没发现她,和那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南苡靠在巷子的楼道里,听见了她那句“那个死丫头最近傍上一个野男人啦”。
她仰头听着王永微嘴里的那些话,靠在了背后的石灰墙上。
阴翳的楼梯间里泛着阴暗潮湿的味道,她等了很久,直到确定王永微彻底消失了,才慢慢踱步出去。
她对着江边的景色随意拍了一张,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效果,又删掉。
因为遇见了王永微,她的兴致突然就变得索味。
坐在石子滩上,远处有货船驶过,脚下的江水开始晃荡,最凶猛的时候打过来一道浪,白色的水花溅起,湿了她的小腿。
她抖了抖腿上的水珠。
正打理着,视野里便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带着满身的烟草味儿和好闻的木质冷香,从容不迫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认出了那条裤子。
是某个不知名的小众品牌,曾经的大学室友去国外旅行时带回来过,法国纯手工定制,后来她有悄悄去搜过这个牌子,具体什么样式她都忘了,留在记忆里面的,只剩了那个不菲的价格。
她抬头。
果然是温行知。
他目光放在了她被江水打湿的小腿上,小腿光洁细长,像一块白净的嫩藕,肖想着这要是握在男人的手心里,不需多的力,怕是都能红痕加身,风月不堪。
他笑了笑,懒着身子随意坐着,目光坦然而露骨,她察觉到后,咬了咬唇,不自然地收回了腿。
温行知见她那副小模样儿,就知道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挑了挑眉,识趣收了视线,手里玩着打火机,是想抽烟,但因为旁边的人而生生忍住了。
再抬头时,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怕我?”
腿上的水都已经被擦干了,她却仍在无意识地摩挲,闻言低声喃了句,“谁怕你了。”
像只泄了气还不服输的狐狸。
“那你躲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眉头略挑,戏谑开口,“因为那个谭嘉然?”
突然被戳中了心事,她面上有点挂不住,心里虽疑惑他是如何知道的,但比起这个,她此刻更着急掩饰自己那些莫名的酸意,以至于最后都没有勇气去反问他。
只急急地就否了认,“不是。”
温行知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腔里带了笑,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
两个人一时寂静,都没有再说话。
他终于还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草味儿飘到了南苡鼻翼之间,还带着点温行知身上的清爽味道。
身后的岸上马路人来人往,那些浮华和喧嚣声变得有些悠远起来,耳畔宁静得只剩浪水打过来的声音。
混乱过后,南苡大脑回归理智,这一冷静,反倒细细地揣摩出一丝异样的味道来。
她乍然回头,与此同时,温行知也咬着烟瞧了过来。
视线交汇,她心中已是通透,眼里亮晶晶的。
他在主动求和啊?
正要开口,恰巧顶上的马路边有认识她的人路过,朝着她喊了一声,她止住,和温行知循声看去。
是以前和父亲一个学校的老师,姓许。
许老师带着眼镜,笑得一脸亲切,“苡苡,你旁边这位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呀?”
温行知没发话,回过了头,没什么情绪起伏。
那模样,有些让人捉摸不定。
搁她以前的风格,她若是对这个人感兴趣,是会毫不犹豫地甩过去一句,“嗐,男朋友!”
可前几次的经验教训还在,这人可没那么好惹,她不敢造次,最后只能选了个保守的回答,“以前的朋友,最近才来的。”
这话一出,她就听见了旁边人的一声低沉讽笑。
很轻,但她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腔里携着的调笑,像是在讽刺她如今不敢再和先前一般放肆。
他看着并不期待这个回答。
可是,不就该这个回答么?
之后她和许老师浅谈了几句后,许老师便一脸意味深长地走了。她心头犯着紧,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就给她来一步死棋,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角料,试探着,“温行知,回不回去?”
天已经黑了,她腿上也被蚊子咬了好几口,待会儿再回去,楼道里又得黑漆漆的一片。
南苡的声音绵柔娇软,这种征求意见的口吻,听在男人的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依赖。
温行知掐了烟,“走吧。”
南苡起身,跟在温行知身后,没走几步,温行知便在前面顿了脚步,“带路。”
她怪异,这人不知道路,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跟着她来的?
见她傻愣,温行知在前面,凉丝丝地看着她。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嘴角轻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