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悠今天下午开完会便离开了公司,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和武清培约了晚餐。
餐厅约在了上湾外。
是成美市新开的顶级餐厅,鹿鸣悠没直接去餐厅,而是先去找了武清培。
武清培刚从系里回来,一身西装,黑色高跟,简单利落的短发,颜色刻板而严肃,她却穿出独特的风格。
武清培将水杯置于桌面,转了个身:“等我戴个帽子就走。”
“这帽子好眼熟?”鹿鸣悠扫了眼她头上戴着鸭舌帽。
“对呀,南大今年出的新款周边纪念帽,怎么?现在忘记自己学校logo了?”
鹿鸣悠白了她一眼。
今天周五,武清培和鹿鸣悠约好一起去朋友新开的餐厅庆祝生日。
“你帮我看看穿哪套,这可是时隔多年帮你过生日。”
鹿鸣悠无奈的看他一眼: “你这每句话里都在暗戳戳透露着我的年龄。”
鹿鸣悠在那张老式沙发椅上坐下,将包放到一边,接着又道:“南大这几年财政很困难吗?怎么校区都建了新的,你的椅子还是上世纪的?”
武清培笑着道:“你要是不想坐就起来。”她顿了顿又道:“正好,过来帮我看看我这套怎么样?”
“谁能想到严肃高冷的法律系副教授,私下里酷爱迪士尼周边。”鹿鸣悠站起身来,故意轻叹了口气走到她身旁看了看:“还是戴这顶小狗冷帽吧,搭你这灰色卫衣。”
武清培平日里工作大都是西装,私底下尽量都会选简单舒适的运动卫衣,但为了保持她所谓的“型女”称号,帽子便成了她最酷爱的单品。
“虽然我喜欢那顶星黛露的帽子,”武清培撅撅嘴,还是妥协了:“但看在你生日的份上,今天就勉为其难戴你选的这顶吧。”
两人一道出门,去楼下停车场开了武清培的路虎。
夕阳一点点往下沉,在橘红夕阳被眼前钟表铺的尖尖屋顶挡去一半时,坐在副驾的鹿鸣悠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安安静静,没有消息弹出。
两个漂亮女人,一个身段优雅一个帅气有型,路过夜色,皆是一身成熟的气质,和身后清幽满是枫叶的街道很搭。
走进餐厅两人落座,鹿鸣悠把手机刚准备放在餐盘旁,就看到南乐北发来一条短信:【我到啦。】。
“也许我应该去办个健身房会员了,你知道吗?我们学院几乎所有人都在健身。”武清培整理着餐巾,随口说道。
鹿鸣悠“嗯”了一声,将手机放在餐盘旁,把手提包里的电脑翻出来扣在腿上,熟练的回着看向电脑里的未回的邮件,不经意间从包里带出一个小钥匙扣酷似流氓兔的模样,今早南乐北出门急拿错了钥匙,鹿鸣悠后来出门的时候只好暂时拿了她的。
有一瞬间居然觉得这小玩意儿有点像南乐北,鹿鸣悠不由笑出了声。
武清培突然有一种直觉,鹿鸣悠这微妙的状态和最近住在她家的那个女孩有关。
她甚至不记得那女孩叫什么,却隐隐觉得她和鹿鸣悠之间有什么。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你和那孩子的关系怎样?”
鹿鸣悠悠头也没抬,随后应了句:“嗯?你说什么……”
“喂喂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武清培扫了眼她,半开玩笑:“你最近是谈恋爱了吗?怎么还开始莫名其妙对着钥匙傻笑起来?”
鹿鸣悠一愣,抬头看向武清培:“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说说,我刚刚问你了什么?”武清培没好气道。
“该不该办健身卡?我认为你早就该办了,三十岁是个该保养的年纪了。”鹿鸣悠嘴角微弯。
“不是这句,不过这句同样的话送给你。”武清培倒也不急,将杯中的水倒好推给鹿鸣悠,才继续道:“谁叫你从进餐厅开始,就一直在摆弄你那个手机,一会看一会关的,这种情况不是手机电量不足就是在等消息,如实交代吧,鸣悠,别想骗我。”
鹿鸣悠状若吃惊:“武老师,这算造谣吗?”
武清培笑:“算八卦。徐主任她小女儿送过来多久了?”
“已经住了大半个月了,武老师。”鹿鸣悠揶揄道。
武清培笑着又道:“刚开学实在太忙了,这不是关心你 ing 嘛,相处的怎么样?”
鹿鸣悠清了清嗓子:“还不错吧……”
武清培试探着问:“你们之前不熟吧?”
“嗯,就早几年见过几面。”鹿鸣悠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武清培说她和南乐北的事,在昨晚之前也许她会很坦诚的如实相告,但昨晚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此刻还没做好准备。
武清培突然打断她的思绪,又问:“你单身几年了?”
鹿鸣悠的瞳孔有一瞬放大了下,但又迅速回归自然,她眼神撇了过去,语气还是故作轻松道:“怎么问起这个了……是想帮我介绍对象了吗?武大媒人。”
“我倒是愿意,你想嘛?”武清培揶揄道:“谁叫一提到她,你就在那笑,很难不让人多想吧。”
鹿鸣悠有些不自然的道:“……她挺有趣的。”
每天忙着为教书育人伟大事业献身的武清培听到这话便有些感慨,道:“嗯,有趣好啊……这几年工作下来都要活人微死了,生活中还能碰见个有趣的人你就珍惜吧。”
珍惜,这个词很微妙。
鹿鸣悠轻“嗯”了一声。
武清培突然感觉不是滋味,这么短时间能走近鹿鸣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从上大学到现在,武清培用了近十年才和鹿鸣悠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鹿鸣悠笑笑:“可能是,和记忆中小时候不太一样了,小时候她老跟在方芜后面……”
提到这个名字,鹿鸣悠不禁苦笑了下。
武清培以为鹿鸣悠是想起伤心往事了,试图插开话题,问道:“要喝酒吗?”
鹿鸣悠摇头,发生昨晚酒后那种荒唐事后,最近几天她都不想碰酒了……
想到南乐北,鹿鸣悠心底泛上来的却是淡淡的暖,十九岁的南乐北不再是跟在那人身后的小孩,而是会冷静处理受伤的小猫,会坚持给她撑伞替她挡住风雨,会在她需要时出现的人。这些都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鹿鸣悠发现的,未曾看到过的南乐北。
“你今天怎么没带乐乐一起来?”武清培试图把话题拉远。
“今天周末,她回家了,我没跟她说。”鹿鸣悠淡淡答道。
“噢。”武清培心底暗喜,在鹿鸣悠心中南乐北似乎还不是什么可以一起过生日的“朋友”。
接着,武清培还是正色道:“她还要在你家住多久呢?”
这句话让鹿鸣悠惊醒。
对噢,还有多久,她就该离开了呢?
鹿鸣悠突然觉得心酸酸软软的,随口道:“……大概还有半学期吧,这学期差不多过半了。”
“那下次有机会带她一起出来吧,我想见见她。”武清培点点头。
鹿鸣悠愣了下:“好呀,下次我问问她。”
过了个周末,尽管是在休假,鹿鸣悠的邮件仍又堆成了小山,一直到周三还剩几十封尚未回复。上次的聊天,武清培上了心,这几天趁着夜黑风高,办了个私教课程,schedule加入健身之后整个人也变得更忙起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餐厅里,高楼外江面上夜晚的霓虹在闪跳,晃得人眼花。
回到家,推开门,黑漆漆的一片。
鹿鸣悠站了片刻,没有抬手去开灯,而是就这窗外微弱的灯光将鞋换好走了进去。
她把手机随手丢到沙发,仰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等到疲惫散去,听到手机微信响,是南乐北的消息:【到家了吗?】
【嗯,到家了。】
鹿鸣悠回得很快。
【嗯嗯。】
南乐北少有的没再继续缠着她。
鹿鸣悠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路过餐桌,上面摆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纸盒。
没开灯,她只能看到一个剪影,鹿鸣悠心里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灯亮,她看清了——是生日蛋糕。
鹿鸣悠挑了挑眉,无奈的轻笑了下,伸出手将纸盒拆开。
生日蛋糕被做成了“许愿池”的造型,一块小小蛋糕上立着一个用低脂奶油做的石膏喷泉,蛋糕周围被粉白的玫瑰簇拥着,仿佛让人一瞬间魂穿罗马。
美好的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梦,层层叠叠,构成了一个关于甜蜜与希望的童话世界。
喷泉旁,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贴着一行扭扭曲曲圆珠笔字迹。
【许个愿吧,鸣悠姐姐,也许会成真呢?】后面跟了一个微笑表情。
脑海里是蓝白配色校服,纤长的脖颈,闪光的发丝,水汪汪的眼波,无需任何修饰的年纪,轻盈一个照面,便是碧海蓝天的气息。
少女留下的纸条软得像花瓣,捏在指尖,鹿鸣悠轻叹了句:“…真是…太久…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