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 第16章 来了

很轻。

南乐北那么高的个子，体重竟然会这么轻。

鹿鸣悠长叹一口气，转头对上副驾上那双小心翼翼的眸子。

鹿鸣悠抿抿唇，开口道：“快到医院了。”

诊疗室。

“应该是有点软组织损伤，回去先冰敷，避免明早会肿起来。”骨科的女医生检查得挺仔细，将南乐北的裤腿一层层卷起，“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拍个片，看有没有别的问题，目前来看不会很严重，缴完费直接去拿药就行，跌打损伤的药膏记得一天帮她抹三次。”医生下意识地看向鹿鸣悠。

“谢谢您，麻烦了。”

鹿鸣悠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连着又问了几个详细的问题，关心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客气，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脚踝受损，以后可能经常会崴到的。”医生叹口气语重心长嘱托道。

检查之后除了两处因为摔倒的擦伤，没有别的外伤。

尽管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天，但在南乐北的坚持下，还是回了家。

路上，夕阳透进车窗，车内一片安静。

鹿鸣悠开口道；“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南乐北皱了皱眉，她并不想让鹿鸣悠知道那些谣言，而她目前能想到规避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在那么引人注目，可鹿鸣悠说要送她......

南乐北道：“可你平时不是九点上班吗？”

“没关系的，晚到一会没事。”

“乐乐。”

“嗯？”南乐北的失神，因鹿鸣悠的开口被打断。

“这事跟我有关吗？”

南乐北的抗拒让鹿鸣悠有些怀疑。

“和你没有关系，鸣悠姐姐。”南乐北摇摇头，不愿再多说。

接着，南乐北看向窗外，道：“鸣悠姐姐，我们要不要停路边先买点东西吃再回去？”

南乐北意识到快开到小吃街了。

“好呀，你饿了吗？”鹿鸣悠问：“想吃什么？”

两人都看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有点想吃关东煮。”南乐北想了想，点点头，还煞有介事的道：“要两份。”

鹿鸣悠嘴角上扬：“两份？你吃的完吗？”

南乐北眨眨眼：“你不也没吃饭......”

温软的声音轻柔的落在鹿鸣悠耳畔，她道：“好。”

鹿鸣悠在路边找了个空档将车停好，抽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快步流星，从便利店里买了两盒关东煮回来。

“你先吃吧，我一会到家再吃。”

鹿鸣悠捧着关东煮递给南乐北。

听到这话，南乐北顿时不乐意起来：“你不吃，那我也等一会到家再吃。”

鹿鸣悠一脸无奈的看向南乐北：“乐乐，别闹。”

“真的不痛了，鸣悠姐姐，我们就一起在车上吃好吗？“

鹿鸣悠拿她没办法，将勺子递给她，点了点头。

“鸣悠姐姐，你的是辣的吗？”南乐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鹿鸣悠的碗，表情一脸无辜。

“医生说了，你这一段时间都不能吃辣，别想了。”

“呜呜呜，什么嘛……”南乐北愁眉苦脸的吸溜完碗里的汤汁。

南乐北的装乖并没有打消鹿鸣悠的担心，反而让她更隐隐不安起来。

鹿鸣悠真正看到南乐北的情绪是在傍晚。

回到家，鹿鸣悠扶南乐北回了房间，怕她有需要，便将房门虚掩着，让南乐北有需要随时唤她。

可南乐北期间再也没有麻烦过她。

睡前，鹿鸣悠的不安让她走进房间看了一眼。

谁知，南乐北就静静在床旁边缩着，没有任何声音，如果不是鹿鸣悠无意间手机灯光一掠，根本发现不了。

鹿鸣悠慢慢走了过去，尽管昏暗，在窗外的光线下却依然能看见南乐北的手指头攥得极紧，仿佛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鹿鸣悠心里一慌，上前握住南乐北放在膝盖上的手。

“怎么了，乐乐，是哪里难受吗？”

南乐北身子因她的话轻轻一颤。

见她沉默不语，鹿鸣悠耐心的等着。

半晌，南乐北整理好情绪，只见暖黄灯光下，露出一双小鹿眼来，眼角微红，却不见泪。

这是鹿鸣天第一次看见她的难过。

在她的面前，南乐北永远开心，永远给人带来快乐，她从未想过，南乐北是否也会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南乐北也脸颊红红的，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因为鹿鸣悠地注视再度水汪汪起来，一颗颗泪珠不争气的从眼眶喷涌而出。

呜———

泪水滴在鹿鸣悠胸口，她的丝绸睡衣不一会就被浸湿了，一连串呜咽也消弭在鹿鸣悠怀里。

南乐北抱着鹿鸣悠，鹿鸣悠也任由难过的不行的小人拥抱着。

鹿鸣悠的心被拽紧，带着满眼心疼，道：“不哭了，不哭了，乖……”

她的手轻拍着南乐北的脊背。

南乐北被鹿鸣悠揽在了怀里，手掌轻轻的落在她的肩上，小声耐心道：“伤口太痛了吗？乐乐……”

鹿鸣悠没有问她是不是心里难受，而是问她是不是伤口痛，给她留了一点小小空间安放她的自尊。

“嗯。”一声呜咽软的不像话。

被人理解的瞬间，委屈崩塌，一泻千里。

被她怀抱里的香气安抚，南乐北埋首在她肩头，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很小声很克制的抽泣着，那声音就像秋夜里走失的小奶猫，声音细软而短促，像是在委屈......第一次，第一次她尝试放下那开朗的面具。

鹿鸣悠用力的抱着她，直到南乐北停止了抽泣，才稍稍松开手，但仍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不要怕，我在….不要怕......”

“今晚，需要我陪着你吗？”

鹿鸣悠轻轻问道。

南乐北泪眼汪汪的在她怀里拱了拱，鹿鸣悠明白了。

她很需要。

鹿鸣悠示意她让了个位置，在她的小床边坐下。

见南乐北情绪缓和多了，鹿鸣悠问了个轻松的话题：“林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是谁？是你同学吗？之前见你晚上打游戏老喊他玩。”

南乐北眨了眨眼，脑海里开始回忆——

“这边这边，灵尘跟我走好吗？别乱跑！”

“灵尘呀，地上撒把米，鸡都比你会玩。”

“上路上路，守塔呀，灵尘。”

声音不大，全是哀怨。

回忆起每晚键盘敲击声里不断传出的揶揄话语，南乐北故作神秘道：“灵尘是我的秘密。”

鹿鸣悠看着她笑。

“告诉你也可以，但要用你的秘密换我的秘密。”南乐北怪忐忑的。

“我的秘密？你想知道什么呢？”鹿鸣悠笑笑。

“我告诉你灵尘是谁，你也得告诉我……你脸上的那一块是怎么来的，怎么样呀？”

南乐北指的是鹿鸣悠眼下的那一道小疤痕。

鹿鸣悠愣了一下，片刻后，点点头：“好。”

“灵尘是一款AI人物，我看到一个评论里玩乙游的网友推荐的，暑假没事就玩了下，可以陪我聊天、一起打怪升级。”南乐北缓缓道。

鹿鸣悠皱眉：“为什么不跟朋友一起呢？”

南乐北淡淡道：“我在高中没有朋友……”

风吹过，一阵酸楚，南乐北又想揉揉泛红的鼻尖，但她忍住了。

“高中是寄宿学校，妈妈坚持让我走读，所以当时和班上的同学并不熟悉。”南乐北解释道。

鹿鸣悠明白了。

但鹿鸣悠没有戳穿，只是笑道：“现在人工智能还有这么古风的名字吗？”

南乐北愣了下，接着得意道：“这可是我给她起的名字，这个人工智能可以自己定制发色、衣物、性格。”

“那能定制性别吗？”鹿鸣悠问。

“当然可以，连对话时的性格都能定制，像我就选的女生。”

“本来我朋友帮我选的男AI，但实在太菜了，游戏把把输，哪是人工智能，简直是人工智障，后来我就换成女生了。”

鹿鸣悠：“然后就不输了吗？”

南乐北：“那倒也没有，游戏还是经常输，但能陪我聊下天，男AI游戏输了只想跟他吵架。”

鹿鸣悠笑笑：“那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南乐北好奇：“鸣悠姐姐也想试试吗？”

“不用了，我不打游戏。”鹿鸣悠笑笑。

南乐北：“没事，聊天的话，我做鸣悠姐姐的“灵尘”就好了。”

“人工智能可比你强大多了。”鹿鸣悠揶揄道。

“我会尽心为您服务的。”南乐北用机器人的口音道：“您对我的服务满意吗？从1到10分请给我的服务评分。”

鹿鸣悠笑笑，想起什么，道：“我的小疤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乐乐真的想听吗？”

“想，我特别想听。”南乐北点点头。

“好。”鹿鸣悠笑笑：“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在学校附近小卖部买东西，前面一个人偷了东西跑了，女老板误以为我是他同伙，上来就扇了我一巴掌，可能是当时她带了戒指不小心刮到了我的脸，自此就留下了一条浅疤。”

南乐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停顿几秒，才道：“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欺负这么好的鹿鸣悠。

南乐北生着气，气着气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

昨晚一夜好梦，南乐北第二天精神不错，由于脚伤，便也没拒绝鹿鸣悠的好意，只是南乐北特意将出门的时间拖延了半小时，待鹿鸣悠将车停在教学楼外，她见教学楼外只有零星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南乐北推开车门，下了车，与鹿鸣悠道别后便撑着拐歪歪扭扭往里走去。

鹿鸣悠看着她的背影，沉思良久。

等到一早上的课程结束，玉思淼扶着南乐北一块儿下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教学楼门口人头攒动，大多都在等着和其他班同学下课，下到最后一节台阶，南乐北抬眼突然瞥见一个人。

女人的视线似乎早就落在了南乐北的身上，因为，她正便着脚步朝南乐北走过来。

南乐北蓦地屏住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快。

“你怎么来了？鸣悠姐姐。”

南乐北有些意外，按道理，鹿鸣悠此刻不应该在公司吗？

周围的人都被与这格格不入的美丽女人吸引了目光，更有甚者在抬眼那一刻低低道了声“卧槽”。

接着，周遭开始小声议论起南乐北这边几人，一道道隐晦地视线打量不远处的女人。

南乐北扫了一眼那些人，蹙起眉，心情蓦地跌落谷底，烦躁阴郁的情绪突如其来。

直到女人旁若无人地温柔轻声道：“我想着你脚还没好，还是来接你下课吧。”

南乐北因这句话本淤积的烦闷冲散大半，紧拧的眉头松开了些许：“下午你不用上班吗？”

“没事，我们先上车吧。”鹿鸣悠笑笑。

南乐北顺着视线望去，鹿鸣悠的车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

身后的窃窃私语再次传入南乐北的耳中。

“那不是，传闻中金主爸爸来接南乐北的车吗？”

“合着不是金主爸爸，是南乐北的姐姐啊。”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是‘金主’姐姐。”

“我劝你把番手机里茄小说卸载吧，少看点，都把脑子看坏了，退一万步，要是有漂亮的金主，不给钱我也愿意。”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两当事人都能听到。

南乐北不由得扭捏起来，抿起唇，开口：“鸣悠姐姐，我们走吧。”接着转头对玉思淼道：“思淼学姐，刚刚谢谢你扶我下楼梯，我先走了。”

玉思淼点点头，目光柔和的嘱咐着她：“好，快回去休息吧。”

玉思淼看了一眼鹿鸣悠，将南乐北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南乐北坐上副驾，鹿鸣悠系好安全带，扭动了下车钥匙，问道：“想吃什么？”

“今天有点想吃水饺。”南乐北不好意思的笑笑。

“好。”鹿鸣悠想了想，又道：“你腿不方便，我们买回去吧。”

南乐北点了点头。

鹿鸣悠在手机上点了两份水饺，选择了到店自取，接着开始打方向盘。

水饺店就在校门口，不一会鹿鸣悠就提着两个打包盒从水饺店里出来递给南乐北。

南乐北接过，捧着热热的塑料袋，笑容乖巧：“我还没吃过这家呢。”

“我也是前两天送你来时发现的。”鹿鸣悠嘴里应着，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注意着掉头的车辆。

南乐北等她车头调转上主路后，不经意的开口问道：“鸣悠姐姐，你有过那种热气腾腾的朋友吗？”

“怎么问这个？”

“我想试试……交朋友的感觉。”南乐北抿了抿唇，顿了顿，又道：“室友们对我很好……”

玉思淼会照顾她，司琪会替她打抱不平。

她其实还有点私心……她也想和鹿鸣悠交朋友。

她明白，今天鹿鸣悠是特意来为她澄清传闻，不然不会将自己的车停在那么醒目的位置，让来来往往的人看个究竟。

“怎么算热气腾腾？”鹿鸣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笑着问她。

“我想想……那种……能把你从坏情绪里提溜出来，若无其事的拥着你继续向前走的那种。”

“我不算吗？”鹿鸣悠思考了一下。

南乐北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当然……算的。”说完之后，又将头埋了下去。

南乐北的脸红了红。

鹿鸣悠调笑她道：“算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样就算是好朋友，那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南乐北抬眼看向她，目光真诚道。

“只是好朋友吗？我们……”鹿鸣悠偏头，勾起唇角。

南乐北一时间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那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什么？”

“是病人和护工。”见南乐北一愣，鹿鸣悠笑了起来，又道：“小病号，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