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御剑而行,划开长空,风很大,吹得楼倚霜素白长袍猎猎作响,楼倚霜负手而立,双脚交错,正身向前,把风挡了个严实,因而瑞恩希坐在渡霜剑后边,并没受什么影响。
只是,楼倚霜惊觉下身一凉。
低头一看。
一个急刹!
楼倚霜浑身一僵,两眼一闭,生不如死地向后伸手,摁住那颗不老实的脑袋,把它推得远远的,直到瑞恩希不得不松开掀起衣摆的手,感到有种名为节操的东西碎了一地。
还好飞得高。
还好没人看见。
不然瑞恩希今晚就要一只眼睛睡觉,一只眼睛放哨了。
瑞恩希被推得往后仰,险些从剑上掉了下去,连忙松开衣摆,转而保住楼倚霜的腿,扒得牢牢的,就怕悲剧重演,屁股摔开花,那样的话屁股跟着他实在太受苦了。
楼倚霜一向淡定,就连看到演武场的弟子们磨木剑串糖葫芦也不会动怒,只是语气平静地让他们去山下开拓生意。
但现在,前几百年修成的涵养荡然无存,他接连念了好几次清心静气诀,仍旧感到不把气出了他会郁结多年。
堂堂剑道第一人……被人掀了衣服!
这跟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楼倚霜拎鸡仔一般把瑞恩希拎到身前,做出了一个令瑞恩希羞耻不已的举动。
“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他单手掐着瑞恩希的细腰,另一只手抬起,啪的一下落在了瑞恩希屁股上,接着又是一下。
“嗷呜呜……”
瑞恩希瞬间变成了粉色,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诧不已,先是捂脸,再是捂屁股,泪汪汪的。
他攥着楼倚霜的衣角,挣扎控诉:“老师,老师都没有打过我屁股……”
“凡事都有第一次。”楼倚霜淡淡道,又拎着瑞恩希把他放回了后面。
瑞恩希哭哒哒地坐下,屁股刚一沾剑,就噌地一下跳起来,他揉着屁股,哀嚎:“屁股死掉了……”
楼倚霜回他:“长记性了?”
瑞恩希不服气地哼哼。
楼倚霜一听,“不服气,等回了宗门,书房那些书全都学一遍。”
什么《诗》《书》《礼》《易》《春秋》全部安排上,上点强度。瑞恩希没学过礼义廉耻,那就只能他来教一教了。
瑞恩希一听又要学学学,脸立马垮掉。
明明他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手。
第一,他们都是男的。
第二,楼倚霜穿了裤子的。他看见了。
第三,他真的很想一览宣城。
哼。
瑞恩希攥着楼倚霜后背的衣服,将脸贴上去,悄悄把眼泪糊在楼倚霜衣服上。
就这样趴着,一路趴到了宣城城外。
为了避免造成混乱,楼倚霜在宣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带着瑞恩希落地,剩下的路程全靠脚,好在算不上太远,不然瑞恩希指定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城门外有许多摊贩,售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杂戏团直接给人看得卖不动腿,瑞恩希这瞧瞧,那摸摸,也得亏人家看他长得乖巧才没把他赶走。
楼倚霜捂住他的眼,把人带进城,要不是强行把人带进去,没见过市面的小家伙不知道要在城外磨蹭多久。
醉仙楼在城西,城门在城东,意味着他们要横穿整座宣城,这是段不短的路程。
瑞恩希肚子叽叽叫,走了好久也没见着所谓的醉仙楼,倒是路边一些小摊上摆出来的糕点馋得他直流口水。
楼倚霜目视前方,正走着,袖子被拉了一下。
瑞恩希小声问:“还有多久到醉仙楼呀?”
“再有一炷香的功夫。”
本以为瑞恩希会哭丧着一张脸,结果人突然神采飞扬,把楼倚霜拉到路边,指着一个卖包子的铺面,激动道:“那我们先买这个吃吧,我肚子说它不能再等下去了!”
包子铺热气腾腾,老板娘乐呵呵盯着顾客。宣城人来人往,是以老板娘听到瑞恩希别扭的口音也没觉得奇怪。
楼倚霜颔首,表示同意了。
瑞恩希蹦跶上阶梯,指着冒热气的包子馒头花卷,让老板娘一样给他来一个。
老板娘手脚麻利给他装好。
瑞恩希掏了掏兜,摸出来几个铜币,递给老板娘,问:“够了嘛?”
结果老板娘一看,就把纸包收了回去。
“你这,你这我收不了,小兄弟。”
瑞恩希眼睛瞪大 ,眼睁睁看着老板娘把包好的包子又放了回去。
他看看包子,看看老板娘,又转头回去看看楼倚霜。
楼倚霜低头轻笑了下,递给老板娘几枚铜钱,嘱咐老板娘:“给他装上吧。”
瑞恩希欢天喜地地接过包子,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
他一边吃包子馒头,一边左看右看,遇到好吃的,还买,没一会胳膊上就挂了一摞小吃点心,楼倚霜让他放乾坤袋,瑞恩希拒绝了,说是要闻着味道才香。
路过一个卖山楂糖的老爷爷,瑞恩希又转头去看楼倚霜,意思是这个我也要。
楼倚霜直接把钱袋扔给了瑞恩希。
瑞恩希把钱袋夹在咯吱窝,一手拿着先前买的东西,一手掏钱。
一个,两个,三……
“哎!”
钱袋!
被抢了!
一个野孩子,浑身脏兮兮地,趁瑞恩希不注意,抢了钱袋拔腿就跑。
瑞恩希急得追着跑了好一截。
在他追着那人跑时,他留意到那人破烂的衣衫,满是泥泞和破口,杂七杂八的颜色,似乎是从不同的衣服上撕了一快布缝到一起,没有穿鞋,跑起来看得见脚底全是泥巴和红色的东西,似乎是血痂。
那人跑的并不快,在拐进一条小巷时还探出头来看瑞恩希有没有追上。
两人一对视,野孩子又拔腿就跑。
瑞恩希却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一双担惊受怕的眼睛,浑浊,恐惧,又略带希冀。
瑞恩希的心颤了一下。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各式餐点,无言。
慢吞吞回到楼倚霜身边,瑞恩希嗫嚅嘴唇,几度想要开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怎么不抢回来,用你的魔法棒。”楼倚霜问,声音却十分轻柔,不带有斥责的意味。
瑞恩希闻言,小幅度摇了摇头。
“老师说,魔法棒向恶者,不向弱者。”他说。
“哦……”楼倚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打趣他:“这就是你学艺不精的原因吗?”
瑞恩希跺了一下脚,“才不是!”
接着,瑞恩希小心翼翼地抬眸,问:“你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生气?”
“我把你的钱弄丢了……对不起,我会还给你的。”
“不气,小钱。给你了就是你的。”
瑞恩希安心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楼倚霜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问:“你有很多钱吗?”
楼倚霜垂眸看向他,沉默良久。
他捏了捏瑞恩希的帽尖,递给瑞恩希一个新的钱袋,里面慢慢当当是铜钱,他说:“很多事情不是一味的施舍可以解决的。”
声音如同缓行的水流,润而清,却又带着无边的凉意。
瑞恩希低头看看钱袋,懵懵懂懂点头。
“去买山楂糖吧。”
二人接着朝醉仙楼出发,没走一会二人再度停下步伐。
这次的拦路虎是一个修士,白玉京的风与眠,一柄折扇,风度翩翩,与楼倚霜是旧识。
他一上来就挑着瑞恩希的下巴问:“难得见你不是孤身一人,哟,这眼睛珠子怎么是绿的?”
“头发还是金的呢。”瑞恩希嘴里包子还没嚼完,嘟嘟囔囔。
风与眠朗声一笑,收回折扇。
“听说,水丘那儿,出现了一些新家伙?”风与眠转向楼倚霜。
楼倚霜点头。
没想到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不过也并非坏事,让大家都知道真相,才能免于成为井底之蛙。
风与眠又问:“这西境和东洲,是怎么一回事?”他眼神落在瑞恩希身上,补充一句:“这小家伙恐怕不是,所谓的东洲人士吧?”
"的确不是。"楼倚霜将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水丘那个狼人便来自西境,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将两地分称西境与东洲,想来之前出现的魔兽,便来自西境。”
“以前从未听过,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楼倚霜摇头,表示他也还没找到原因。
风与眠嘶了一声,“这又是狼人,又是魔兽,来者不善啊……”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瑞恩希则站在边上巴巴啃着自己又香又软无糖肉馅面包。
好一会,听他们东洲来西境去的,瑞恩希听得耳朵都想闭上了。
他扯了扯楼倚霜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走呀,走呀,怎么不走呀?
瑞恩希不想听他们说话,只想去醉仙楼吃大餐。
楼倚霜抚了一下瑞恩希的后脑勺,替他将塞进衣服里面的金发发尾薅出来,又捏了捏瑞恩希的后脖颈,像安抚躁动的小狗一样,安抚瑞恩希。
瑞恩希撇了撇嘴,眼神向四周看,突然看见了几个跳舞的小人,魂立马就被勾走了。
他站在小摊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人跳来跳去,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个老爷爷说的话太不标准了,又想唱歌又像吟诵,他根本听不懂,不过光是看着小人就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这边,楼倚霜则和风与眠交涉了一下互相知道的信息,风与眠告诉楼倚霜,璩都那边似乎出现了个来历不明的“仙人”,被璩王重金请到宫里当国师了。
白玉京离璩国国都距离不远,一向国师一职,都由白玉京大能担任,是以璩国更换了个不知出处的国师,与风眠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楼倚霜决定日后去会一会这个国师。
与风与眠作别后,楼倚霜便准备带着瑞恩希去醉仙楼。
他往身侧一看,人不见了。
再往四周一望,也没见着一个三角帽和金色脑袋。
楼倚霜心下一沉,掐指一算,好在没有危险,应该只是跑远了。
他顺着演算出来的方向寻去,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外听到了瑞恩希的声音。
“放开窝!坏东西!唔——”
楼倚霜心里一紧,快步赶去。
小巷放满了凡人的器具,七倒八歪,灰尘在空中乱飞,楼倚霜下意识掩鼻。
等他看清眼前画面,冰霜般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疑惑和迷茫。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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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