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违 第3章 第 3 章

等到安安悠悠转醒，发现连带着她在内，有五六个孩子都被双手反绑，困在一间屋子里。等到安安视野再清晰些，发现被绑的这几人里有认识的涵钰、李玮平，还有两个在宴席里有一面之缘的孩子。除了李玮平已经醒了站立背对着她，其他三人都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环顾四周身处的环境并不像话本中写的那样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看上去像一间乡下小屋，许是很久没有来人，屋子里满是灰尘。

似是刚意识到这屋子里满是灰尘，安安嗓子瘙痒起来，止不住地咳嗽和打喷嚏，但又怕惊动可能守在门口的黑衣人，极力压低咳喘的声音。李玮平听到身后细小的动静，缓缓转身后发现安安醒了，他从窗边快步走到安安身边蹲下，压低声音问：“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们在哪儿？发生什么了？谁把我们带到这里的？”虽然安安心中恐惧无比，但也尽力掩藏想要大哭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安安颤抖着声音问，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李玮平心中也很慌乱，但他努力控制住复杂的情绪，看着安安的眼睛，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园子里的人肯定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阿耶会来救我们的。”

同时，园子里的人陷入混乱。院子里、药房等地有丫鬟和下人的尸体，还有五个孩子失踪了，有些身子弱的贵妇人听到消息后竟受不了刺激晕过去了，一时都乱作一团。惠妃没想到自己组织的赏菊宴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纰漏，当即求圣上派禁卫军彻查此事，找到失踪的五个孩子。

“安安，我的安安在哪儿？是阿娘的错！是阿娘没有用。”韩夫人声嘶力竭地喊着，瘫倒在榻上。许姨娘也是满脸泪痕，强撑着坐在韩夫人身边，安慰着她。韩公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有紧拧着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情绪，一家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神佛保佑安安能平安归来。

参与调查行动的禁卫军中的大哥这时也是焦急异常，小妹被神秘人掳走，生死未卜，但在园子里却很难找到线索，目前只能确定这伙人早早便藏匿在园子里，或是伪装成仆从里应外合。掳走的孩子身份也是各有千秋，太傅之女韩千樾、镇国公府六子黄涵钰、太尉二子李玮平、梁将军四子梁博瑾、大行台尚书令三子钱禄书、大理寺少卿独女孙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如今禁卫军能做的只能是增派巡逻人手、扩大搜索范围。

再回到被囚禁的屋子里，剩下四个孩子陆陆续续醒来，除了一个男孩外，其余人都表示出极大的恐惧和害怕。李玮平强装镇定，逐一安慰他们。守在外头的黑衣人们听见屋内动静，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笔墨和纸张走进屋内，平静开口道：“只要你们乖乖配合，写封信向家里索要赎金，我们便不会伤害你们。要是不配合，哼哼，你们等着瞧吧。”

涉世未深的孩子们哪见过这般场面，便是见到那把放在木桌上沾着血的匕首，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这时梁博瑾挺身而出，肯定地说：“我写！你们不要伤害我们。”

钱禄书似乎也被朋友的勇敢感动，但还是底气不足开口道：“我爹是尚书令！我姐姐马上就要成为三王妃！你敢动我试试。禁卫军马上会踏平这里，杀光你们，把我们救出去的。”

“是嘛？还三王妃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轻易把你们带出来的？在禁卫军来之前，我就先把你杀了，死前也得拉你垫背。”黑衣人戏谑开口道，随即和同伴大笑起来，用那别扭的大乾口音嘲笑着这些达官显贵的小孩。

“你们这些被娇惯坏的蠢货，别磨磨唧唧的，一个都别想逃，快来写信。”随即出手抓他们到桌子前来，一一把绑在身后的绳子解开。

孙律的精神状态在惊吓后已经岌岌可危，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问道：“我不知道写什么，怎么办？我不会写呜呜呜呜呜呜。”

黄涵钰低着头，眼泪早已打湿信纸，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动静。安安也早已是涕泗横流，不断颤抖的身体暗示她的不适。李玮平强装镇定，不愿意表现出丝毫脆弱和颤抖。

“小鬼头们，我说一句你们就写一句，要是胆敢写不该写的，下场你们知道”，黑衣人面罩下是残酷的狞笑，“阿耶阿娘，救救我！写快点。”

“带走我的人要五十万两银票做赎金，五日后埋在兰香班后院的第三株杨柳树下。写好没有？一群没用的东西。”说话的黑衣人玩弄着那把匕首，另一个黑衣人在门口把守。

“哼哼。如果敢骗他们，我就会死！”孩子们惊惧到颤抖，死字怎么都下不了笔。

写完信后，拿着匕首的男人靠近孩子们，就在他们以为要死在当场时，黑衣人割下每个人的一缕头发，同绑架信一起收在信封里送了出去。见这些懦弱无能的孩子吓得像个鹌鹑似的，便也没有再用绳子束缚，拿了些馒头当晚饭放在桌子上，出门后将门上了两重锁，就与剩下的兄弟们吃酒去了，料他们也翻不出花样来。

门外的动静逐渐平息，李玮平先是跑到门边拉了拉，再三确定门被锁死，这条路行不通后，重新回到桌子边。“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这伙歹徒就算拿到钱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不逃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不会的！我们都写好信了，待在这里会被放出去的”，梁博瑾焦急地辩驳道。

“小爷才不会在这里等死！等我见到阿耶，定要报今夜之仇！”钱禄书在黑衣人走后，又恢复了往日嚣张的模样。

“我想回家找阿娘，呜呜呜……”，孙律止不住地呜咽。

黄涵钰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流泪，走到安安和李玮平旁边，右手紧攥着安安襦裙的衣袖。

“我们怎么出去？门都锁死了，窗户也紧闭着。”安安看着李玮平，希望从这个自诩聪敏的男孩口中听到逃出生天的办法。

李玮平带着众人走到唯一的那扇窗子旁，指着窗沿上端两边的插销说：“窗子推不开是因为有这两个窗闩，我们爬上去把这两个窗闩移开就能逃出去了，虽然我不知道屋后是什么景象，但总要试试。”

“这太高了，我们根本够不着。在屋子里待着，过几日送了钱来就能被放出去了。”梁博瑾质疑道。

黄涵钰提到：“我们可以搭人梯上去，可以吗？”

众人都看着李玮平，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看上去最冷静的一个。他犹豫开口道：“试试吧。总不能在这屋子里坐以待毙。”

“我和你在下面撑着他们吧，我们两个年纪看起来最大，身体最强壮。”钱禄书主动站出来，指了指李玮平。

他们两个人一手“勾肩搭背”，另一只手扶着窗沿下端的两侧，微弓着腰，等待其他人爬上去。黄涵钰这时收敛起哭哭啼啼的神色，勇敢地爬到两人的背上，努力伸长手臂向上够，但还是够不着窗沿上端。“还要再来一个人”，说完黄涵钰随即看向还在下方的三人，底下两人的身体也有些颤抖起来，汗珠子大颗大颗地从额间冒出来，似是要脱力，支撑不住了。

“我可不爬！”梁博瑾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后撤了一步，离其他人远了一些。

孙律柔柔弱弱地开口，“太高了，我不敢！”

安安见情势紧急，二话没说就踩着底下的两人往上爬。因为又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李玮平和钱禄书摇摇晃晃、马上要不稳摔倒了，胆小的杨律上前用手撑住钱禄书，希望能给予小小的帮助。梁博瑾看着这画面于心不忍，也不愿袖手旁观，上前像杨律一样，一手撑着李玮平，一手扶着黄涵钰的脚。

安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沉重疲累，下一秒就想昏睡过去，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想让自己意识清醒一些，在摇摇晃晃中拼尽全力往上爬，不敢停歇，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下方的三人就支撑不住崩溃了。

孩子们搭起的人梯，刚好能够到窗沿上端的窗闩，但安安似是发烧了，手脚绵软无力，好不容易伸长手能够到窗闩，但有些使不上力。她又用力咬了咬舌尖，试图把注意力引回来，一鼓作气把两个窗闩拨下。安安完成此事，身上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从高处跌落下去，撞到了黄涵钰，下方几人也支撑不住，人梯一下就解体了。安安撞了黄涵钰之后继续向下摔去，最后砸在了李玮平身上，两人都发出沉重的闷哼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几人都一阵不知所措。黄涵钰摔在了钱禄书身上，两人发出不小的惨叫，引得众人一阵紧张，生怕引来黑衣人，孙律和梁博瑾慌张地跑到门边观察情况。

等李玮平缓过劲儿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查看了还趴在他身上的安安情况。他发现安安浑身滚烫，喊她的名字意识也很模糊，李玮平使劲推搡她，安安意识稍稍恢复一些。黄涵钰和钱禄书从桌边搬了条凳来放在窗边，钱禄书首先踩着凳子、趴着窗沿爬了出去。

“你先等一下，我和黄涵钰把安安先托举出来，你把她接住”，李玮平叫住钱禄书。

李玮平抱着安安踩在条凳上，从窗户探出半个身体，把臂弯里的安安递给窗外的人。他胳膊难以承受重量不住地颤抖，紧咬着牙关，额头又冒出不少的汗珠，黄涵钰在一旁搭手，幸好窗外的人把安安快速地接住。

黄涵钰转身向门边走了两步，轻声招呼门边的两人，想要两人也一起爬出去。李玮平正向外爬，刚爬过窗沿，梁博瑾从门边向窗户边跑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被桌椅绊倒了，发出来巨大的响动。在另一间屋子里吃酒正酣的黑衣人们，听见隔壁房间陆续传来不小的动静，派了一个人去查看这几个小鬼的情况。

李玮平暗道大事不妙，抓紧时间爬出窗外，背起安安就向外狂奔；窗外的钱禄书见情况不对，把安安放在墙边靠着，自己一溜烟先跑了；黄涵钰见自己没有机会逃脱了，和孙律两人跑到门边死命抵着，想要为其他人拖延一些时间；梁博瑾似是吃痛，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两个孩子根本阻挡不住什么，没有蒙面的黑衣人冲进来，只见窗子大开着，屋子里的孩子只剩下三个了，一时怒从中来。只见他一把将孙律推倒在地上，然后一脚对着黄涵钰的腹部踹去，踹飞出去数米，黄涵钰躺在地上痛晕过去了。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梁博瑾从地上坐起来，被向他走来的黑衣人一把拽起来，黑衣人愤怒地问道：“其他三个人呢？”

“我不知道。”

黑衣人一把将他甩在地上，他吃痛尖叫一声。黑衣人走到门边大声招呼其他还在吃酒的黑衣人有孩子逃跑了，让他们快追；他则走回门内，用绳子把屋内的三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

还在向外奔跑的两人知道单凭他们孩子的脚程，很快就会被那些黑衣人追到、抓回去，况且李玮平还背着安安，体力很快就会消耗完。如果他们被追上，将会面临更残酷的伤害。

“我们分开跑！如果找到帮手就回来救大家！”李玮平气喘吁吁地冲钱禄书大喊，转身向山脚跑去。他很清楚背着安安他跑不了多远，只能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躲藏，尽可能躲到钱禄书搬到救兵的时候。

钱禄书一路逃窜，在黑衣人还未察觉到他行踪时，躲到了一户心地善良的老夫妻农户家中，等待明日天亮城门开后，入城求救。李玮平背着安安速度越来越慢，他的体力在之前消耗太多了，他强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两人都会有很大的危险。同时他也不知道背上的安安情况如何，但他不敢出声喊她，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黑衣人们察觉。

就在李玮平马上要到山脚下时，眼前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着灰袍、做道士打扮的人向他跑来，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向前一扑，脱力晕了过去，安安也被摔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