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睡的,温锦不记得了。
早上的阳光洒落在地面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仿佛是阳光在告诉温锦,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希望的光芒在照耀。
李钍敲门,见没有回应便推开了房门,顺手关上了昨晚温锦打开的窗户,道路上积雪已经被物业扫干净。
温锦假装听不见李钍的声音,又往被窝里缩了缩。李钍没好气,上手猛地扯开被子。
“你不是说要挣钱吗,现在后悔了?”李钍手上用力,防止温锦再次拉回去,“我不养闲人啊。”
温锦坐了起来,眼皮似乎被重物所压,无法睁开,而大脑似乎还在沉睡,无法清醒,嘟囔:“又不晚,那么急干什么。”
李钍轻哼:“我养你那么久,要是养只小狗也知道回报吧?”
十年前那颗陨石坠落,温锦降临在十六岁李钍的生活,本来李钍是不信当时那个傻子般的少年,但相处久了,李钍也就信了,把温锦当做唯一的亲人。
两年里,一切都是那么安逸,李钍不知道他的名字,自己为他取了,叫做“温锦”,温馨的温,锦鲤的锦,温锦像锦鲤一样,可以带来好运。
可生活不是童话,不是永远幸福的平常的,在李钍十八岁生日当天,温锦身份被发现了,因为温锦出现那天,摄像头拍下来所有。
那天李钍两人围起蛋糕,唱着生日歌,吹灭蜡烛时,一大群拿着武器的奇怪人员踹开了房门,威胁李钍交出怪物。
李钍死死护着他,却眼前一黑敲晕在地,温锦被强行拉出房间,无力反抗,歇斯底里。
“我是不是不应该叫‘温锦’?为什么只有厄运呢?!”温锦扒拉着门框,哭着问倒在地上的李钍,指甲被那群人面无表情的翘掉,想让他吃痛放开门框。
后三年的生活就是地狱,他麻木了,放弃了抵抗,他明白这些只不过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速度。
他习惯了手术刀的冰凉,还有止不住鲜血时温度的流逝。
所以,怪物叫不应该出现在地球吗?
温锦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揉揉朦胧的睡眼,认命道:“好好好,我马上起来。”
刚出门,又下起了绵绵细雪,温锦带上羽绒服上的帽子,走在铺面雪花的人行道上,等待公交车。
来到一家咖啡店前。
这家咖啡店是李钍的朋友运营的,店名叫“海鲤”,深蓝色的背景板上镶嵌着几颗珍珠。
确定是这里后,温锦推开店门,一股暖风轻拂过来,让人感觉温馨入骨。
“你是……温锦?”一个人坐在前台,看向温锦。
“嗯,我是。”
那人满面春光,挥了挥手:“我叫张道浩,这家店的经理,多多关照。”
温锦四处张望,看着店内的装饰:“这好啊。”
张道浩走上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笑非笑:“老板叫我好好关照你啊,就连李钍也是。”
这家店不大,位置偏,顾客少。正门口对着前台,右侧摆放了四张桌子,左侧是一个小舞台,边上放满了乐器,舞台上安放了几盆栀子花,因为不常呵护,长出了狗尾巴草。
“这舞台干什么的?”温锦走过去,伸手想拔下探出头的狗尾巴草。
“别别别!”张道浩跑过去阻止温锦的动作,“不能摘,老板会疯啊。”
温锦只觉得莫名其妙,草那么茂盛,花都奄奄一息了,明显在争夺栀子花的养分,为什么还不摘?
“你们老板傻子啊?”
张道浩苦笑,告诉他舞台的作用:“这是老板的,偶然有时间回来唱歌演奏,后面还有化妆间。”
温手指轻轻捏了捏狗尾巴草,凝视窗外。
那么冷的天,人都受不了,怎么还有活着的草?难道这里有不是这个平行时空的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道浩,瞬间打消念头,这人傻了吧唧的,绝对不可能。
“这花挺好看,哪买的?”话里带着试探,这要么不是普通的花,要么就是买花的不是普通人。
“老板买的我也不知道,听说你要来,昨天带来的。”张道浩偷偷瞄了一眼温锦。
这个花根本不是这个季节开的,一开始张道浩也有些奇怪,但联想到老板的身份,一切就合理了。
咖啡店开门晚,关门早,温锦很满意,相当于躺着等钱往口袋里钻。
下午四点半,张道浩关了门,临走前笑着和温锦说:“老板明天回来,早些来啊。”
“嗯。”
坐在摇晃的公交车里,一个老奶奶眯着眼睛,注视着温锦:“有没有男朋友啊小姑娘。”
温锦摸了把脸,想敷衍了事,摆摆手:“男的。”
老奶奶眉花眼笑:“啥?”说着,手搭在温锦的腿上,“真俊啊,有没有男朋友啊?”
温锦怕的要命,公交车是多么可怕的密闭空间。
听到到站,温锦话也不回,推开一个人道歉着跑了下去,一个没站稳,趴在了地上。
“哎呦,没事吧?”李钍站在家门口,扶起倒在地上的温锦。
“有事,”温锦咬牙切齿,“我要死了。”
李钍拍了拍温锦后背:“今天你生日,我买了蛋糕,走,上楼。”
其实,温锦并没有什么生日,活了那么久,早就完了,生日还是李钍定的,因为十一月三十日是温锦两人相识的日子。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可这十年过的可笑又麻木。
推开房门,蛋糕正静静的呆在茶几上面,温锦夜盲,加上黑暗里的一切未知,都让他感到恐惧。
“不怕,”李钍的手扶着温锦的肩膀,点燃了手里其中一根蜡烛,递到温锦手中,“开灯就没意思了,吹蜡烛不就应该在黑暗里才能看出它的绚丽吗?”
李钍用打火机烧开捆着蛋糕盒的丝带,盒子被扔了到了一边,他把手里所剩的蜡烛插在蛋糕上,然后挨个引燃。
“来,”李钍坐在地上,打开手机,“这有个陌生人加我,给我发了个视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让我把视频给你看完再许愿。”
温锦听话坐下,点开了那条视频。
屏幕中央,一个盘着长腿,衣着打扮朴素,缺难盖住本人的气质,他怀里包着吉他,虽然只录下了脖子以下,但依稀可以看到颈肩散落的雾蓝长发。
“生日快乐,”那人轻轻波动了一下琴弦,悠扬的旋律使温锦的内心泛起波澜。
“温锦。”
那句“生日快乐”温锦没听出是谁,但下一句他知道是谁了。
那人叫声音低沉,明明只是呼唤名字,但倒更像是蛊惑,尾音来的很长。
温锦怔住。
这声音,他认得,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是,难韬。
温锦嗤之以鼻,嘲讽难韬的幼稚,又像是自嘲自己以往对他的信任。
难韬晃着身子,手里弹着吉他,声音沙哑,没了以往的活泼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视频很短,只有二十几秒,见视频播放完毕,李钍催促温锦闭上双眼许下愿望。
温锦象征性的照做,眉毛簇着。
哪有什么愿望,许下又不会实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自欺欺人。
火焰被吹灭,客厅蠢蠢欲动的黑暗再次吞没温锦,窒息感从脚尖蔓延只全身。
这就是温锦本该接受的环境。
“我有个约,”李钍拉开窗帘,“不许做傻事,听见了吗?”
当黄昏的夕阳重新出现,温锦回神,苦苦的笑着:“怎么会……”
“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不做了。”
“药在茶几下,别忘记吃,恶心了去喝甘蔗汁,在冰箱里,不安就深呼吸,听听歌。”李钍像父亲唠叨不省心的孩子,最后直直的盯着温锦,“不要乱想,难过了打电话给我。”
温锦无可奈何,点点头:“嗯,放心。”
李钍离开后,家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李钍把刚刚播放的视频发给了温锦。
土:给你,也许是那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发的,我也不能保存着。
温锦犹豫了一瞬,再次点开了。
他的生日是他自己告诉难韬的,当时得知难韬还没有生日,还自作主张的给他想了一个。
三月二十五。
春天的开端,难韬就是温锦的春天。
那首生日歌还是温锦教难韬的第一首歌,那时,难韬还不会说话,温锦明天总会不厌其烦的教他。
不管以前觉得多么幸福,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
除了狐狸以为,也许鲛人就是最狡猾的生物。
他们自私,没有感情与真心。
温锦看着视频里难韬脖子上的项链出了神,那是一个锦鲤。
听了好几遍,温锦关掉手机,翻出药瓶倒了几粒就吞进来肚子。
其实,如果温锦但凡认真看一看,就会发现视频里的端倪,但凡认真听一听就会发现声音在颤抖。
他没认真,没发现几颗落在难韬脚边的乳白的、赤红的珍珠。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被温锦抛之脑后。
温锦踏着轻浮的步子,艰难的踱步到卧室,倒了下去。
这个无趣的生日就在夜幕降临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