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透着丝丝凉意的地下车库。
郑桃夭开来的爱车“小海豚”直勾勾得从她眼前离开,没有尾气排放的电车,她连挥着小手帕泪洒停车场的告别效果都做不出来。
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郑桃夭,耳边不停回响着父母们离开前,笑裂开的脸和魔音:“不用管我们,你们看完电影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在附近的江边转转。”
不多一会儿,一辆黑色的流线型车从车库转角缓行过来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露出了沈煜成的脸。
虽然有车灯晃了一下,但眼尖的她还是眯到了车前带着小翅膀和中间带B的车标。
“啧啧,不愧是AZ集团的总裁,我等小民竟然有幸坐上豪车座驾。”郑桃夭拉开车门,小声嘟囔着。
“什么?”沈煜成没听清。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今夜距离碳达峰又远了微小的一步。”
“我平时也是开电车的。”沈煜成解释。
“知道啦,知道啦。”肯定是自家出产的高档电动车,当然要开,还能起到宣传作用。郑桃夭一脸看透地望着模仿星空的车顶,感觉有点晕眩。
“我刚查了一下附近,一个商场里正好有电影院,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行。”郑桃夭简短一字,直接闭上了眼睛。
“要听一……”正打算打开音乐的沈煜成,突然被郑桃夭着急的打断。
“沈煜成,顶上这闪闪亮亮的能关掉吗?我头晕犯恶心。”郑桃夭脸皱皱巴巴,用手微微摁压着胃,刚刚没注意还吃多了。
“抱歉。”沈煜成赶紧关掉,又替郑桃夭那边开了一点窗户。
沈煜成忘记了,之前郑桃夭一直有晕车的症状,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记得之前一次学校组织出游参观,正好他们两个班剩下的人被分到一个大巴车上,就有沈煜成和郑桃夭。两个人一前一后,沈煜成坐在郑桃夭后排,旁观了郑桃夭上车前期和后期判若两人的转变。
一开始,沈煜成带着耳机都还能听到郑桃夭叽叽喳喳的欢乐语调,后来没有声音时,他还以为郑桃夭睡着了,谁成想临到下车,才知道郑桃夭是晕车了,最后几乎是被旁边的同学搀扶着滚下车的。
“有好些吗?”沈煜成时不时转头关心郑桃夭的状态,担忧的话语中夹杂着回忆的缱绻。
“不好,非常不好。”稍微缓过来的郑桃夭深刻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与沈煜成命里犯冲。
头侧靠在靠椅上,郑桃夭无神地看着车窗外高楼向后退去,夜晚的灯光和交错的阴影不断跳跃在她的脸上。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拘谨着身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郑桃夭,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诗。但足以描述现在车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郑桃夭暗戳戳地扎着心里小人,还是想不透事情明明应该在饭局结束后,这一切就都回归原位,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旁边这个罪魁祸首非要不分时机地展示他绅士和善的情商,突然说什么周边景色不错,可以带大家一起转一转。
转瞬间,迷糊的郑桃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七嘴八舌的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沈煜成和郑桃夭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沈父沈母和郑父郑母一起去附近的河边转转。
少数服从多数,一锤定音,公平且程序合理,极少数持反对票的郑桃夭的微弱建议就这样被否绝,扔在没有人在意的作废宇宙里了。
郑桃夭很想开口问一下旁边同样沉默的沈煜成,就问你后悔吗。
沈煜成当然不会后悔,毕竟这就是他极力促成的。沈煜成到达申城后,最想见面的无疑就是郑桃夭。相得要疯了。
可他们即没有通讯联系方式,多年间没有任何联系,高中离别时还以一场误会的告白结束。沈煜成估计,如果不是有合理的理由,就算自己主动找郑桃夭见面,她也会拒绝。
所以,沈煜成原本的计划,是借着申城的一个带有数字化内容的城市更新合作项目,让公司参与进去,顺理成章的与郑桃夭相见。
但没想到,他那对借着过节想要耗在申城的父母,打这想要在申城挥霍养老的注意,竟然无意中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
沈父沈母一来申城,就被沈煜成故意安排在一家普通酒店了,理由是申城这边的房子还在装修。
本想过几天就能靠这种方式,让他们打消赖在这里的念头,乖乖回老家自己给他们准备好的住宅和每月足够的养老钱安心呆着,互不干扰。
谁成想他们还打算插手自己的婚事,急吼吼得给自己安排相亲对象。沈煜成刚一听他们的意图,就打算离开。
毕竟他们既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初创公司。二来依据沈煜成对他这对父母的了解,突然给他介绍什么相亲对象,一定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可不相信一对家暴孩子的父母会突然学会关爱孩子了。
本打算一走了之的沈煜成,再听到沈母口中女生的姓名时,一下子停住了。仔细询问了对方姑娘的信息后,沈煜成最终肯定,沈父沈母给他安排的姑娘就是郑桃夭。
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赶紧见面的郑桃夭。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要不是沈煜成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有顾镇知道,他都怀疑他母亲是专门给他牵线了。
沈煜成看着一脸巴结期待表情的沈父和沈母,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真是误打误撞却刚刚好,就再让他们多待几天吧。
虽然相亲这种场合下相见,要比工作中相见会更尴尬一些。
但沈煜成实在不想再等了,他想早一点见到郑桃夭,想早一点真真切切地与郑桃夭对视、交谈,想能跟她有一丝真实的联系,而不是从顾镇的转述和转发的郑桃夭朋友圈照片,才能了解到她的生活边角料。
沈煜成更想在之后找到机会,把当时郑桃夭向自己告白后,自己没说完全的话解释清楚,想告诉郑桃夭,他也喜欢她,喜欢很久了。
不是郑桃夭以为的自己拒绝了她的告白,而是自己的自卑和胆怯,让自己错失了回复的时机,也错失了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沈煜成答应了这次安排,可还是忐忑不安,他担心郑桃夭会因为高中那段记忆直接拒绝。
在备受煎熬的等待对方答复的那段时间里,沈煜成无数次的回想着高中与郑桃夭有关的记忆。
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郑桃夭知道要与他相亲后的表情、状态和言语是什么样子的。
等沈母说郑桃夭那边同意这次相亲的时候,沈煜成狂喜下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他的逻辑推断和对郑桃夭的了解,他认为郑桃夭不会同意这次相亲,残忍却是最高概率的结果。
可偏偏,郑桃夭避开了最大概率。
沈煜成开始不断在脑海中假设郑桃夭来参加相亲的原因,并一一罗列出来,预估不同情境发生的可能性。
自认做好了全部情况分析和应对之策的沈煜成,焦躁的等待着相亲那天的到来。
然而,自认做好了全部情况分析和应对之策的沈煜成,还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全部在假设阶段就崩塌了。
与郑桃夭的初次见面情景没有踩中任何一种他认为的假设,最有可能和最不可能的她都没有选择。
她直接采用了所有合理设想之外的噪音项: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的相亲对象是谁。
第二次,沈煜成在郑桃夭这里碰到了他没有预估正确的情况。他有一点无奈,这个姑娘好像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永远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
手机铃声的想起,打断了沈煜成的沉思,也打破了郑桃夭的不自在。
郑桃夭掏出手机,是个定时提醒:吃药。
郑桃夭关闭提醒,从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来几个药片:“车上有水吗?”
“有,就在你座椅旁边就有一瓶新的。”沈煜成瞧了一眼那个药瓶,车里太暗,看不清药瓶上的字。
“生病了吗?”沈煜成关心。
“嗯,就普通的感冒。”郑桃夭随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