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子衿约好了时间,出了小楼,薛南玉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白瑾就在小楼前等着。
薛南玉当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这姑娘是姜无厌的死忠,平日里就时不时的对她冒出点敌意。
她想了想,还是赔着笑脸上前,“白护卫怎么来了?”
“这,两个时辰应该还没有到吧。”
白瑾冷哼了一声,白眼儿朝她,“主子在外面等你。”
薛南玉立马就笑不下去了。
出了门去,姜无厌的马车果然就在外面停着。
青林驾着车,笑得瘆人,“薛娘子,请上车吧。”
薛南玉虽然觉得自己没这个分量,但她觉得姜无厌就是特意来堵她的。
毕竟看这样,也没像要回南风馆的打算。
一旁扣着的马儿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鼻,薛南玉一瞬间犹如遇上了救星。
“青护卫也是要回庄子的吧,马车我就不上了,骑马快一些,不然要赶不上和馆主约定的两个时辰了。”
青林本被他姐姐拘着,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可此时害怕殃及池鱼,只能跟她拼命的打哑语。
薛南玉偏不看他,径直往马匹走去。
“上来。”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
薛南玉脚步一顿,脸色微变。
也罢,左右都躲不掉挨一顿骂,干脆就将后日的事一起说了。
她正欲上马车,齐媪从后头追了上来。
“薛娘子,你等等。”
她跑的气喘吁吁,手掌中摊着三个小银锭子。
薛南玉推拒道,“不用了,婆婆,我都说了就当是请你打扫的费用,何况我这突然的退租,你再招新的租客也要段时间不是。”
“你拿着。”齐媪十分执着,“老婆子我虽问你要的租金高,但也不是什么黑心的婆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她看着眼前装饰华丽的马车,猜到这就是她口中的新主家,露出一丝放心地笑容,“孩子,好好干。”
薛南玉看着她蹒跚离开的背影,有些难过。
虽相识不过寥寥数月,但人心总是肉长的。
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看够了没?”马车里又传来姜无厌不耐烦的声音,“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青林,收了她的钱,抵账。”
薛南玉还没来得及挣扎,掌心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她咬牙切齿的上了车,面对姜无厌,气势汹汹,“馆主就这么缺钱?”
“不过是三两银子,能抵什么账?”
姜无厌嘴角噙着冷笑,“那将你身上那剩余的三十几两也一同掏出来,不就能抵得上了!”
薛南玉面色一变,惯性就想要捂住银袋子,这才发现,银袋子早被一同装入包袱之中了。
姜无厌也看见了她的动作,更没错过她偷摸往外看的那一眼,立马就吩咐了守在外头的白瑾,“搜她的包袱。”
薛南玉几乎是立刻就火了,“姜无厌,你不要太过分。”
姜无厌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成功将她拦住,“白纸黑字,你想抵赖?”
薛南玉愤愤的重新坐了下去,喘着粗气瞪他。
若早知道,当初他便是死在那歪脖子树下,她都不会看他一眼。
“是你先说谎的!”姜无厌不躲不避,轻飘飘的就给她盖了棺定了论。
“我...”
要见子衿的事,她的确有些理亏。
可就是料到了他会不高兴,她才特意隐瞒的。
她静下心解释,“我就是跟子衿说了几句话,上次拜托了他,这么久不出现,总要跟人说一下的。”
姜无厌斜着眼看他,“撒谎一次,这个月月银扣十两。”
“凭什么!”薛南玉惊跳而起。
“主子,搜到了。”马车外同时响起了白瑾的声音。
薛南玉都没来得及应声,姜无厌已经吩咐道,“收了吧,抵这个月的账。”
“另外,回去告诉苏管家,薛南玉这个月的月银扣除十两,以儆效尤。”
“她的马,你骑回去。”
外头传来一声应答,很快就有了马蹄飞扬远去的声音。
青林也挥了马缰,马车动了起来。
薛南玉扭着头生闷气,憋屈,太憋屈了。
这人,专权的程度跟某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姜无厌冷笑了一声,“生气了?”
薛南玉鼻腔出气,不理他。
姜无厌却是好心情了起来,“知道生气就好,以后莫要再对我说谎了。”
薛南玉不想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
她看向他,直接开口道,“后日我要请假。”
“不行。”姜无厌直接否决。
“后日我真有事。”银两被他扒拉空了,子衿的那十两银子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决定了,她不伺候了。
“后天不行。”姜无厌仍旧否决,“后天是康县丞的生辰,柳大郎君刚让人送了帖子。”
他从旁边的暗格中抽出请帖扔给她。
“你那日陪我过去。”
薛南玉将大红的烫金请帖重新扔还给他。
“你让青林陪你去,再不济,不是还有白瑾的吗?”
姜无厌皱紧了眉头,“你如此推三堵四,你后日到底有何事?”
薛南玉瞥了他一眼,说实话有些气短。
但想到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又有了无限的底气,“子衿刚刚请我那日做他的护卫。”
空气中冷寂的可怕。
薛南玉又偷偷喵向他。
姜无厌的脸色更加可怕,“薛南玉,你再给我说一遍。”
薛南玉咽了咽口水,说就说,谁怕谁。
“我刚刚应承了子衿,那日陪他去康府。”
姜无厌见她还真敢说,当场怒不可遏道,“薛南玉,你是我的...奴才,你怎么敢的。”
听到奴才两字,薛南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不是你的奴才。”
“何况,你那书契是怎么得来的,你心中到底亏不亏,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南玉!”姜无厌目眦欲裂,当真要疯了。
“所以,你为了他,就要弃了我?”
“不是弃。”薛南玉紧皱着眉,感觉跟他说不通,“但凡就真是个奴才,还每个月都有两天休憩轮班的日子呢。”
“你身边护卫众多,那日带谁不是带。”
姜无厌怒火持续飙升,“南风馆里我养了那么多打手护卫,他怎么就不能换个人去?”
薛南玉被他噎住。
良久后才呐呐道,“他与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无厌不松口。
薛南玉看他,叹息一声道,“他既做了你南风馆的头牌多年,想必你也是知道他和康县丞的关系的。”
“我知道。”姜无厌回道,“康勤勤曾与他定过亲,后来景家出事,康家就退了亲,然后娶了柳家的公子。”
“但那又如何?”
“康柳两家如今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康勤勤既不能娶他,柳玉也动不得他,他有什么必须要你去的理由?”
薛南玉说不过他,冷着脸不理会他。
“说吧,他给了开了多少银钱?”
姜无厌也是被她气的极了,这会儿才想到了这点。
子衿那家伙,只怕是要帮她,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柳玉那儿他这两年也没少去,往日里就带个小厮都没怕什么的,他还想呢,怎么偏这次这么矫情。
看来,他在银钱上是真将她逼得急了,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
见她迟迟不开口,他开口催促,“到底多少?”
薛南玉看了看他,坦白道,“十两。”
姜无厌听此冷笑出声,“呵,他对你倒真是挺大方的。”
“不过,不许去。”
“要不然再扣你十两银子。”
说罢,自顾掀了帘子出去。
薛南玉着实烦透了这人的随心所欲,马车还在前进,他出去干甚。
结果她还没掀了帘子,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听见青林一声高喊,“主子”,也不管站没站稳,一把掀开帘子。
姜无厌人已稳当当地站在下面,见她望过来,撇过头去,“带她回去,跟苏管家说,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再放她出庄,违者重罚。”
青林点头应下,然后扭头看她,“薛娘子,请吧。”
薛南玉虽有些气,视线却尤盯着姜无厌身上。
青林无奈,只好催促着马车继续前行。
薛南玉要阻他,青林却回头一笑,“放心吧,我姐跟着呢。”
听他如此一说,薛南玉这才放心下来。
她用力的甩开帘子,钻了进去。
回去就回去,她若真想走,谁都拦不住。
在马车里置气了片刻,心情才重新平复了下来。
想了想,后天她还是要跟着子衿一起去的,甭管子衿的初衷是不是为了帮助她,让子衿面对康勤勤,她始终有些不放心。
那日康勤勤出现在柳玉私宅,很是蹊跷,她总感觉,她就是为了子衿而去。
还有那日小风的行为,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看来她还是要再提醒提醒子衿,善良是好,但也莫要太轻信于人,还是要多留个心眼的。
感觉马车停下了,她掀帘一看,果真到了庄子门口。
她下了车就往里头走,被青林喊住。
“薛娘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薛南玉回头看他,“说吧。”
反正当说不当说,他怕都是要说的。
改变不了什么。
青林闻此一笑,跟她说道,“其实主子虽有些小性子,但也是很容易哄的。”
今日他听了一路,平日里傲娇聪慧的主子,今日在车里与她吵得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完全不得章法。
他当时就清楚了,他的姐姐没有机会了,或许说,从没有过机会。
主子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很是明目张胆,就跟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似的,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他的姐姐一直桎梏在身份面前,只以为是天差地别的身份,让他们无法在一起,可殊不知,主子在乎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那个人是不是他想要的。
“你也莫要再继续跟主子置气了。”他继续劝道,“其实那日你跟着谁去,本没什么冲突,都在一个席面上,你二者兼顾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薛南玉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反正都是去康府,到了那地儿再说呗。
大不了到时忽悠姜无厌多带两个人去。
想到这儿,她郁结立消,当场给青林行了个大礼。
“多谢青护卫。”
“不过,还有件事怕是要麻烦你一下。”
青林问清楚是何事,当下拍了胸脯保证,一定送到。
事不宜迟,趁着姜无厌还没回来,薛南玉火速进去写了一封信,再三叮嘱青林一定要亲自转交到子衿手上。
她不能去南风馆与他汇合,但让他放千万个心,到了康府,她一定会护他安全的。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