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北市,颐北国际机场。
按原计划,佟榛应该3月回国,因为美国公司的项目临时变更,第一站改道新加坡,先洽谈此次比较有优势的两家公司,这一拖,拖了小半年,现在已经9月头了。
到达处,字幕飞快的翻滚,唐景山百无聊赖趴在护栏,不时,抬头看一眼出口。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唐景山突然眯着眼睛,绕过护栏,像只蚂蚱一样扎到来人的身上。
“兄弟~~~”
“这是机场……”
“多少年没见了,我高兴,不行~?”
......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走到了停车场。
刚上车,佟榛就说:“去北晨公寓。”
唐景山想起电话的聊天,他问:“这趟真没告诉家里人?”
“没有,”佟榛理顺身上精良的西装,绕开这个话题:“这么些年,你横的竖的一块儿长吗?”
唐景山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不以为然,但语气又十分羡慕,“我**惯了,不像你,隔着西装都能看到八块腹肌。”
佟榛调侃道:“到底多**,搞成这模样。”
唐景山却说:“还是以前好。”
佟榛笑而不语。
很快,车子上了外环高速。
几年前,佟榛在颐北市郊买了一套顶复,两居室的小户型。
这些年,发展的很快,郊区成了新区,楼市也水涨船高,顶复这样的稀缺资源,早已翻了几翻。
两人聊起了颐北的经济:“兄弟,北新区那片现在可值钱,北晨也跟着涨。”
佟榛看着车窗外到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十分感慨:“是啊,颐北这几年变化真大。”
“当时怎么没有买个大的?” 唐景山问。
佟榛自嘲一笑:“不过是歪打正着,我那时在国外待着,心里不痛快,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能一边学习,一边打工,私底下存了一些钱,才买下北晨公寓。”
唐景山错愕:“没用你妈一分钱?”
佟榛没有回答,良久,才说:“没有,也不想再有。”
从北外环出口下来,很快就到北晨公寓。
唐景山常来,十分熟悉,反而佟榛这个主人,更像第一次来做客的客人。
收拾好行李,佟榛说:“可以走了。”
唐景山拿起地上的吉他,胡乱拨弄:“你在美国还玩这个?”
佟榛唔了一声:“我师兄是文艺青年,跟着他玩了一阵,学了些皮毛。”
唐景山放下手里的吉他,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场景,有人坐在二楼天台,对着天上自怨自艾弹奏。
他忍住想笑的冲动,违心的说了一句:“真羡慕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佟榛说:“不用羡慕我,北晨的房子再好,也不上你市中心的大院子。”
唐景山笑了笑:“少废话,咱们**去。”
“还有,”他指着腕表,说:“这块80陀飞轮,放家里,那地方容易招蜂引蝶。”
佟榛失笑:“我浑身上下,只有这个东西值钱。”
唐景山表情耐人寻味:“你不懂,放家里好。”
灯红酒绿的CLUB里,到处都是帅哥美女,魅惑的,豪放的,冷艳的……
说是几个熟哥们,其实都是唐景山的哥们,佟榛长居国外,对于国内的朋友,早已经生疏。
今晚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照顾唐景山的面子,另一方面是打算释放前段时间的工作压力。
房间里,一群男男女女互相娱乐,两人刚进去,就有人招呼:“景山,榛果,这边。”
玩了一会,大家很快就融入火热的气氛。
这时,浩子旁边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示意要坐下。
佟榛看了一眼浩子,浩子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你随意。
佟榛笑了笑,也端起了杯子。
女人顺势坐了下来,紧接着贴上身侧,隔着两层衣料,佟榛依然能感受到女人传递的火热的信息。
“听说你今天才从国外回来?”女人举手投足间,很是媚态。
佟榛稍微挪了一下:“是。”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回避,感得很有意思,又贴了上来:“我听浩哥说,你是搞金融投资的,股票吗?”
股票?!佟榛心里不由的咋舌,这姑娘莫非是初中毕业?他尴尬道:“差不多。”
“有好的推荐吗?” 女人问。
“没有,我刚回国,不清楚国内的情况。” 佟榛直言。
女人扫了一眼佟榛衣服下绷出的硬核三角肌,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缓缓靠近。
佟榛一僵,嗖的站了起来,女人来不及收手,酒水洒了一身,两个借故出了CLUB。
回家的路上,佟榛忍俊不禁:“你们是从哪找的这些女孩?我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肉。”
唐景山见怪不怪:“少自作多情,大家玩个你情我愿。”
佟榛纳闷:“你玩了多少年,还定不下心。”
唐景山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你混了这么多年,你还学不会逢场作戏吗?难怪栽个那么大的跟头。”
“你......”
佟榛想骂人,又无从启齿,最后只憋出两个字:“你,行~”
回到北晨公寓,已经凌晨,夜空满月如玉,夏末的晚风清透凉爽。
天台上,一张小玻璃圆台,两把藤椅,两人坐在护栏边聊天。
指间淡蓝色的烟雾袅袅蜿蜒,缓缓升起,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吹散。
佟榛捋散额顶抹了发胶的碎发,几簇碎发自然的垂落,慵懒,颓丧。
“这次回来有什么安排?” 唐景山问。
佟榛弹落燃烧殆尽的灰烬,拿起旁边的酒,一饮而尽。
“目前在颐北,然后去昆阳市,最后是海洲的公司。”
“我问的不是这个。” 唐景山不知道某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佟榛勾了勾嘴角,“如果月底有空,去一趟理城。”
“还算坦诚,”唐景山拿起桌上的酒,小酌一口:“兄弟,已经过去七年,还在想什么?”
佟榛挑眉看着远处的灯火,目光深远又迷离:“七年真的很快,快到我已经差点记不清那些点点滴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起来,心还是会痛。”
“不如忘了,何必呢?” 唐景山欲言又止。
佟榛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说:“那时的她告诉我,她的人生和前途不可能交代给我这样一个人,所以,我想知道她没有交代给我的人生和前途,现在会是怎样?”
唐景山迟疑,问:“如果她过的好,你能怎样?不好,你又能怎样?”
佟榛坦言道:“景山,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走的太急,很乱,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处理,现在回想,只是我疯了,才会向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其实她的选择才是合情合理。”
“这次回来,我故地重游,顺便看看她,如果她过的很好,我祝福她;如果她过的不好,看是否能帮到她,对我而言,也许就此放下,了结。”
“不关乎其它?” 唐景山十分犀利。
佟榛释怀的笑了笑:“不关乎感情,不关乎从前。”
9月底,忙完工作,佟榛按原计划,如期抵达理城市。
“我记得,那时机场这块都是空地,颐北在发展,理城也不差。”唐景山隔着墨镜,眺望不远处的林立的高楼。
“是啊,”佟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感慨万千:“几年的时间,机场已经变成另外一番景象。”
两人离开机场,进入旧城,周围的景物渐渐熟悉。
路边高大的梧桐,低矮的刺槐,大街路的百科书店,奶油玉米小吃店,路边的粽子铺,还有书签过塑封的文具店……
这些,都还在,只是更加的陈旧。
酒店离洛熙园不远,分叉路口,唐景山问:“现在去洛熙园吗?”
佟榛说:“是,你先办理入住,晚点去吃煎肉包和芹菜汤。”
两人分开,佟榛按照记忆的方向,很快走到门口,他拿出旧卡,碰运气的贴了上去,“咔”,侧门开了。
沿着绿道,两边的矮树和从前一样,郁郁葱葱,好像这些时间从来没有溜走;常去的网球场,两个少年正在练球,就像曾经自己;灌木后面的凉亭,堆放了一些杂物,却不再是少年聊天的地方。
不一会儿,熟悉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古铜色院门,橘子树,墨绿色窗帘,不复从前,这里住了另外一家人。
隔壁,还是记忆的模样,只是院落里覆满厚厚的尘土和落叶,暗示着主人已经离开很久很久。
佟榛默然的站在微寒的晚风中,和这渐暗的天色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那头,是唐景山,佟榛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离开。
理成市郊,随着城市改造,老旧砖瓦房处处画上了红色的拆字,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两人走了几条巷子,找到了从前的煎包店,只是大门紧闭,拆字格外显眼。
佟榛很失落:“景山,今天吃不到了。”
唐景山唏嘘:“没事,有钱不怕吃不到东西。”
离开小店,两人走进另一条小巷,到了熟悉的门庭,佟榛停了下来,想要敲门。
这时,斜对门还没有搬走的大婶插了一嘴:“你找杨婆婆?”
佟榛回头看了一眼,说:“我是杨宇的高中同学,今年刚回国,找他聚聚。”
大婶一听,立马开了话匣子。
“哟,杨宇的同学呀,他家年头刚搬走,杨宇现在在银行上班,去年结了婚,拿了拆迁款在市中心买了大房子,杨婆婆也跟着享福去,你要找他,去南苑商业银行,他在那儿上班。”
也对,时间会改变很多,曾经针锋相对的杨宇也会长大,银行工作,已经结婚,应该过得很不错。
佟榛道了声谢谢,继续朝前走。
巷子尽头是一间白色的矮房,比起七年前更加萧索,破败。
佟榛缓步走到窗前,手轻轻拂过窗棂,上面只有厚厚的灰尘。
许久,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那些细碎的回忆,时间的碎片,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不断拼接,慢慢在脑海一帧一帧的闪动……
喻秋,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