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桥谷雨 第3章 第 3 章你不恨我吗？

郑裕跟着左棠进了屋子，打量了一下房子。

不大，但是却摆满了各种家具绿植，像是精心装饰过一样生活气息满满。

布置的和六年前两人的那个出租屋很像。

沙发很小，一米左右。

“换拖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就回去睡大街。”左棠拿了双拖鞋没好气的说。

郑裕换上拖鞋，自然的坐到沙发上去，假装很困的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宝贝，我今晚睡哪啊？”

左棠摘了围巾拿在手里，见郑裕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睡你屁股底下的沙发上呗。都说了我家没地方给你睡你还不信。”

左棠耸了耸肩:“我这小庙容可不下您这尊大佛，不想睡就滚。”最后一个字音拉的很长，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像个弱智。

而在郑裕看来他就是一个和朋友稚气的小孩，放狠话都不会。

郑裕依旧常规操作，伸着腰去拉左棠手里的围巾左右摇晃着，他夹着声音:“左棠哥哥最好了，你知道我怕黑的。”

郑裕嗓子都要夹冒烟了，用带有磁性和少年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左棠很喜欢郑裕这样撒着娇讨好自己的行为，左棠伸手在郑裕的头上搓了两下也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乖宝宝，怕黑就不要睡觉了欧，这样就不黑了呢。”

说完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都在内心暗骂。

怎么这么幼稚啊！

“左棠，你不恨我吗？”郑裕在问关于自己离开的六年。

左棠笑了笑没说话。

六年前。

左棠是班里唯第二个从偏远小镇上考到市里的学生。

第一个是他的母亲。

初三毕业后他没有待在家里，也没有出去旅游。

而是一个人一部摔坏了的手机，带了几件衣服坐着村里好友的摩托车到镇上，又从镇上做大巴到城里去打工。

村里考上高中的人不多，左棠是唯一一个裸分考上市一中的。

和左棠一起出去打工的叫刘浪。和他的名字一样从小到大似乎都早流浪。

左棠，母亲怀孕时流产死了，而那个来自俄罗斯的父亲又在妈妈死后的第二年跳河自杀。两岁的左棠被奶奶养大，而奶奶又在自己三年级的时候去世，后来又辗转到大伯家，大伯一家也不容易只有国外的爷爷奶奶会定期给他打钱。

刘浪，父母外出打工，被爷爷奶奶养大，后来爷爷奶奶在他初一的时候就都走了。外出打工的父母就在也没回过家，也没给他生活费。仅凭着爷爷奶奶的三万块钱读了初中。连中考都没有参加，就出去打工了。

刘浪载着左棠来到镇上，他卖了那辆摩托车，五百块。

“你为什么要卖了它啊?不是还挺好的吗？”左棠背着他的书包跟在刘浪后面。

刘浪把钱对这天上看真假，确定好后收在包里，他说:“我和次出去打工了，就不想回来了。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哦。那为什么不想回来了?”左棠继续问。

“欸，阿棠你又不是没看见，这里穷乡僻壤的没有出路。只有出去了才能挣大钱啊。”刘浪双手插在兜里，走起路来总是晃着脑袋，再加上染的金黄的头发，街上的大人小孩都带着鄙夷的目光看他。

刘浪“却毫不在意。

上了大巴车，刘浪交了两人的车费。

五十块钱，可以从镇上坐到县城里去。左棠说:“阿浪，我有钱的。”说着就要把钱给他。

刘浪立马说:“你再给我就不带你去挣钱了啊。！”

左棠知道把钱收回去。

刘浪过了一会笑着说:“就当是奖励给你的。”

“嗯?奖励?”左棠没太懂。

“中考第一的奖励啊。”

刘浪用很开心的语气说着，可是左棠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遗憾。

明明流浪的成绩不差，县里的高中都可以考上，却在初三的时候退学。

“你遗憾吗？”左棠还是问出口了。

“遗憾什么，遗憾没考上高中么？”刘浪像是自嘲一样反问。

左棠反驳他道:“你考得上。”

“不遗憾，我人的目标就是挣大钱。读书只会影响我挣钱的速度。”刘浪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倒是你，全县第一啊。可是给咱们学校长脸了啊。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我。”刘浪岔开话题，这次看得出来刘浪是真的替自己高兴。

“嗯。”左棠从一上车开始就闻到一股味道，那种橡胶塑料的味道，再加上道路弯曲颠簸，开始晕车了。

“你不舒服吗？”刘浪注意到左棠的气色很不好，现在更是用手捂住鼻子。

现在七月温度很高，晒得味道更浓了。

左棠捂住鼻子含糊不清地说:“有点晕车，想吐。”

刘浪已经坐习惯了，不怎么晕。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从一堆吃的里拿了一瓶水他。

左棠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绿茶柚子味的冰饮料。

喝下去感觉好了很多。左棠把饮料拿在手里，长舒了一口气:“谢谢，好多了。”

刘浪说:“难受就别说话了，还有再说谢谢一个我就不帮你了啊。”

“嗯。”左棠闭上眼睛不看前面，也不看窗外的风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喂。醒了。”刘浪摇了摇左棠的肩膀。

左棠这才从睡梦中清醒。他含糊不清的问:“到了吗？”

刘浪笑了笑说:“还早呢，休息半小时。要不要下去透透气，上个厕所?”

左棠揉了揉眼睛说:“我不去了吧，你去吧我看着包。”

“那好，我去买点水。”刘浪解开安全带就下车了。

左棠看了眼时间两点半了，那自己刚才睡了两个小时吗？

左棠考完试回到大伯家干农活。还要照顾他们刚出生的孩子。每天都很累。

没一会刘浪就回来了，买了两根冰棍和刚才喝的饮料。

“再坐两个小时就到了，我找了个离你学校比较近的地方工作。”

“嗯，我们一起吗？”左棠问，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进城。

“当然了，虽然你学习很好，但是我可不敢让你一个人去找工作。这社会上的水很深的，你个刚出茅庐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刘浪吃着冰棍，像个大人一样说。

左棠咬了一口冰棍:“你不也是。”不太服气:“不要小看我，咱俩半斤八两好吧。”

再次出发后晕车感就减小了，上了高速速度快了，也不颠簸了。左棠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全是山，一会一个隧道，左棠默默的看着一座座飞驰而过的高山。

刘浪很快就靠在左棠肩上睡着了。

左棠喜欢记录，打开相机拍照录视频。

这是刘浪换下来的旧手机，也是左棠的第一步手机。

虽然屏幕摔坏了，但也还能用。

“到了?”刘浪打着哈欠醒来，已经到了车站。

左棠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等着刘浪先下去。

刘浪接过左棠手里的包好让他方便下去，他掂量了一下重量不满的说:“不是说不用带太多东西么，带什么了这么重?”

左棠不好意思的说:“带了几本书和练习册方便提前学习。”

刘浪知道左棠爱学习，像是跑经学习眼里了，毕业了还带书，转头对左棠树了个拇指:“你是这个。”

左棠尴尬的笑了一声。

两人出了车站，本来想打一辆车的，可是都接满了客人，要再等一会。

他们找了块干净一点儿的台阶上坐着，正好躲太阳。两人的书包也放在边上的台阶上。

刘浪咬了一口从车站里买的烤肠问:“怎么样，大城市是不是看起来高大多了。”眼神里全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他继续说:“我打算整点钱去学门手艺自己以后开店。就在市里，有了老婆孩子都住在城里。”

左棠也仰头看着前面一座座的高楼，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过那么高的楼。镇上最高的也就十二楼。

明明两人是为了挡住夏日的太阳，却在抬头时从高楼的玻璃上看到了释放光芒的落日。

即便是落日也是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而当夜幕降临时太阳也在看不见另一边照耀着大地。

那个时候左棠想——要让每一个在山里的孩子也能坐着就可以看见太阳，要让那个落后的镇子也有高楼。

“我呸！呸呸呸！”刘浪把嘴里的烤肠吐了出来。

左棠赶忙问:“怎么了?”

“靠，他妈的！”刘浪从嘴里拉出了一根头发。

“恶心死我了。”刘浪有点洁癖，很少买这类食品吃，要不是看见卖烤肠的小姐姐漂亮他都不会买的。

“拿瓶水来，我漱漱口。”

左棠转过头去拿水，递给了刘浪。两秒之后突然回过神来:“包不见了！”

说完刘浪刚喝进嘴的水差点喷他在一脸:“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