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扑朔,黑夜如白昼。特异点释放造成的冲击波几乎将大半个默尔索监狱破坏。
破碎的建筑残物,钢筋水泥被骤风带起,无规则的运动着。
阿蒂尔.兰波将『彩画集』的范围扩大,护住了中岛敦和其余人员。
碎块不断击打着彩『画集』,却没有对『彩画集』的屏障造成半分伤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蒂尔.兰波看上去苦恼极了,事情似乎又更加的严重了些。
“默尔索内的特异点暴乱了。”顾澈裕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坦然看向元归恒:“有能力解决特异点暴乱的,暂时只有你和阿蒂尔.兰波。那你们之中谁要去呢?”
“来都来了,一起去。”元归恒道:“流,你保护好……”
“一起去。”向东流道:“我的异能力对特异点的作用不大,如果特异点持续暴动,我不一定能保护住所有人。所以一起跟在你们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
“也是,走吧。”元归恒脸上看不出情绪,但莫名让所有人不安。
*
特异点被释放,费奥多尔终于从其中脱身。
身处暴乱的中心,却丝毫没有被混乱所波及。紫红色的屏障将他护的周全,没有丝毫动摇。
‘心铃’是没有防御功能的,那这紫红色的屏障是什么呢?
费奥多尔想到元归恒与顾澈裕的关系,瞬间了然。
顾澈裕和顾秋雨,将元归恒对自己的保护,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法,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费奥多尔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明了由来后,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顾澈裕的下一步打算。
“哥哥……您可真是……”
让我丝毫没有办法。
但我们共同的理想,为什么要要让您来承担一切后果与罪孽?
他顺着命运指引的方向走着,脚下踩着的是无数为理想之路铺垫而死去的无辜之人的尸体。
粘稠的血液既是一路上来最鲜明的色彩,也是最残忍,最暴戾的证明。
他们从来就没有退路了。
突然,一阵光闪烁,那是不同于特异点暴乱的,更为纯净的白色光芒。
那一瞬间,费奥多尔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信仰的神明。
可等光芒退却之后,却是一本破旧的‘书’。
祂落到了费奥多尔的手中。
(吾其实并不想与汝见面。)祂的声音分不清性别年龄,模糊却能让人听得清楚。
“可您不得不来见我,不是吗?”费奥多尔双手捧着书,可却尊敬而又轻蔑,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却融合在了一起:“事已至此,您又能怎么办呢?”
(汝作为始作俑者之一,倒是毫不心虚。)
书页不断翻动,文字涌入:(吾自有意识以来,只曾与三人交流过。
一人来自更高维世界的灵魂,因巧合来到此世,却受原本高维世界的馈赠与保护,吾无法铲除他,只能与他交易。
一人是曾在千万世界陨落而在此世存留下来的奇迹,他的异能过于特殊,以至于吾不得不在他幼时就对他进行干预。
而最后一人,便是汝。)
“您说这么多,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吾将逝去)祂的声音终于带了些不属于‘神’的疲倦(吾虽为所谓‘世界意识’,却无时无刻面临着被千千万万个‘吾’之覆盖的可能,自始至终内忧外患不断,吾处于生存本能,一直在寻万全之法。)
“直到遇到了哥哥。”
(直到遇到了顾澈裕。)祂道:(吾承认,吾被他欺骗了。
吾与顾澈裕共同创造出顾秋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护和推动原本的因果。)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因为某种原因可能不会发生,所以需要一个人去监督和维护事情的发生。”
(顾秋雨在明,顾澈裕在暗。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直到顾秋雨代替福泽谕吉承受‘共噬’。)
“一切都开始变了。”
(可吾已无力阻止。)
“您还要废话多久。”
一道与费奥多尔相似,却不同于费奥多尔的声音插/入了对话:“大不必用大篇幅的解释去掩饰您无能的事实。”
来人正是顾秋雨。
“哥哥呢?”费奥多尔问道。
“在和外面的一群人嘴炮掰扯,毕竟这可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可不能让他们破坏。”顾秋雨眼神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甚至带着强势。他召唤出‘心铃’。
“正如您初见时所说,心铃就是一个不稳定且随时会爆炸毁灭世界的不可控核聚变,那不妨让心铃变成可控的核裂变。用心铃的力量保护世界壁。”
‘书’沉默了,没有说话,‘书页’不断翻动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书’道:(您想怎么做?)
顾秋雨刚要触碰书,却被费奥多尔抓住手腕。
“以前怎么不觉得您力气这么大呢?”
“您不知道的事情远远比您想象中的多。”费奥多尔道:“异能力是不符合科学原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和熵增的。想要这个世界彻底稳定,消除异能力是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书’沉默片刻。
“您会彻底与世界融为一体,成为那真正的世界基石。”
(现在开始吧。)
“什么热闹不妨让我来凑凑。”
红色的丝线比人要先一步缠绕住‘书’。
“用‘心铃’的力量去维护世界壁?那你呢?”
元归恒脚下红线不断翻涌,像是要问个清楚。
顾秋雨答非所问:“顾澈裕呢?”
“和流打着呢。”元归恒手上丝线不断缠绕,像是蓄势待发的蛇。
顾秋雨盯着元归恒,突然笑了:“怎么,是你和顾澈裕亲手用书将我创造出来,让我在合适的时刻去死。现在又来上演苦情戏了?”
元归恒那双鎏金的眸子闪过几分憔悴:“能够承担保护世界壁的力量不止心铃一份。”
“您在开玩笑吗?让世界上所有异能力消失却独留心铃,这不是徒增隐患?”
“为什么不行?我能封□□铃一次,就有能力封印第二次。”元归恒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封印住不代表没有,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的存活,给整个世界造成隐患!”
顾秋雨突然又笑了:“哈,我可是说过,这个世界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那你为了什么而流泪。”
元归恒伸手,抚过顾秋雨的眼角晶莹的泪珠濡湿了对方的指尖:“既然对这个世界都没有牵挂了,又为什么要强装镇定?”
顾秋雨拍开元归恒的手,直视对方:“怕死是人的本能,想死是我的意识在强行抵抗我的本能。我又不是孤家寡人,活了一年多了,我也有自己的朋友,干过许多有社会价值,有意义的事。我为什么不能为我一路走来的经历而流泪。
不论是你,费佳,父…布莱斯夜塔……都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去记录的的一切。可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格。
既然没有人能为我一路走来的不易而痛哭,那为什么我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呢?
我一直以来,都是作为秋雨而活!我是独立自主且具体的某个人!
你们傲慢的嘴脸简直让我恶心!
所以,我无法选择我的诞生,请让我选择我自己的死亡。我不想再重复这一切了,不想!”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顾秋雨强行操控心铃的结晶与本体分离。无数道光自顾秋雨的心脏不断向外漏出,将顾秋雨的心脏里里外外的搅动一遍。
红线不断收紧,却被‘书’所阻止。
(彼之所言无不道理,一切结局早被顾澈裕所书写。发展到这一步,已是无可挽回。)
元归恒猛然回头。
顾澈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感到毛骨悚然。
“费佳,往后退些,闪到眼睛就不好了。”
费奥多尔意味深长的看了元归恒一眼:“带上他吗?”
“他自己会走。”顾澈裕牵起费奥多尔的手,就如同多年前那样亲密无间。
“哥哥让我到快结束了才想起来,可真是狡猾。”
“要是做哥哥的无法让弟弟安心过完童年。那可就太失败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费奥多尔微笑。
“当然,这次万无一失。”
元归恒耳边不断传来金属嗡鸣声,像是世界都被不断的颠倒,颠倒,再颠倒,一切熟悉的事物开始碰撞、碎裂、摩擦,直到一切都成为细小的尘埃。
黑白交织在眼前,不断冲刷着他眼前的景象。
慢慢的,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场盛大的梦一般,梦终于醒了。落入海水的人也终于被解救。
而这一切,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