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于回到武家村,在村里村外打听了一圈,还登门拜访了那位富商,他们说。三姨太确实有一个叫微霜的丫鬟,但是前几年早就已经回老家嫁人了。
果然没有看到“微霜”的身影。
果然是被骗了吧,虽然并没有损失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发了一笔横财。灵玉很难打磨,一根玉簪的价值已经远远高于他在拍卖会花掉的钱。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楚于甚至开始思考微霜没有说谎的可能性。
如果楚于硬解释,并且忽略掉一些不可忽略的细节,其实也可以解释得通,毕竟生活就是由巧合构成的。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另有所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赤霞木被击碎,三家同时开始运输,就只有来自东鸢的朔华宗遭到了攻击。
轻鸿。
楚于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两个字。
有没有可能是轻鸿在后面捣鬼。
楚于越想越合理。轻鸿本就来无影去无踪,朝堂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但是转念一下,黑楼守卫森严,不比皇宫差,是江湖上同样神秘强大的组织,在黑楼闹事还不如去皇宫闹事。
这个人虽然袭击车队,但是特意避开了黑楼的巡逻范围,说明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势力还是非常忌惮黑楼的。
还有,朔华宗的车队人员都是修士,车队里居然没有一人来得及看清他的面目。看来,袭击者实力不俗,行踪隐蔽。
朔华宗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去竞拍赤霞木,结果还被人袭击,抢走了最核心的部分。这么看来也有可能不是轻鸿,是对赤霞木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也说不准。
还有这根沾血的羽毛。
历秧,他到底是潜入黑楼的间细,还是单纯沦落风尘的少年。
无论他是什么人,他又是如何在多方势力围追堵截下逃出生天的?那天下午宴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是生是死,如果还活着又在哪里?如果他骗了自己,也骗了黑楼,那微霜又是谁?为什么要配合他演戏,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真的要这么烧脑吗?
楚于叹了一口气,放弃思考。
如果真的是轻鸿,那这件事就难办了。
欲查轻鸿,必探青澜。
青澜阁是一座乐坊,在东鸢的土地上,已经矗立了百年有余。没有人知道这座百年老店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了轻鸿的附属,或许几年前或许在成立之初就是了。
朝廷从来没有停止过探查轻鸿的步伐,可惜轻鸿就像一张白纸,让人永远抓不到踪迹。
江湖和三国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不能动青澜阁。
一个明面的据点,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个——敌明我明,总比敌暗我明好。
楚于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既然青澜阁是肯定去不成的,他打算跑一趟南玥,去调查赤霞木的踪迹。赤霞木是古法锻造的材料,现今只有南玥还保存着相关古籍。
走水路,不到半月就能抵达南玥。
吴武家村离码头不远,虽然没有什么丰富的物产,但是山上盛产少量珍奇的草药。凭借着水路,算是附近小村庄中,村民生活过得比较富裕的了。
想着接下来要在水上漂浮半个月,楚于上了一条大船,原本是货船,后来船家将客房翻新打扮了一下,也开始运送人。
船家姓董,在武家村口碑还不错,该说不愧是跑水的人,见的人多,谈吐也不像乡下人那般滞涩。
除了楚于,上船的乘客还有7位。
虽然御剑更快,但是说实话,楚于对能真正查到有用的线索,并不抱希望。二来他本来就对遇见不熟练,也就不争这一时半会儿了。
出行半个时辰,有不少乘客都在夹板上吹风。楚于随机找了一个人攀谈。对方是官宦子弟,虽然只是个小地方的官,但是娶了一个会经商的老婆。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做官,老婆赚钱,生活别提多滋润。
这一圈唠嗑下来,楚于没有发现其他特殊的人,只有那一个。他要么站在尾部的夹板,要么在船帆底下逛来逛去,不在船头看风景,却盯着幽深的水面发呆。
船行在山谷之间。阳光只能从顶上透下一小部分,湖水幽绿发蓝。
那个人穿了一身墨蓝色的劲装,披了一件短褂,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非常高挑精壮的成年男性。他带着一顶黑纱的斗笠,在斗笠的下方,一截灰色的发尾在墨蓝色的衣服上衬的非常显眼。
灰色的发尾?
楚于几乎是下意识上前一步,但是很快,他又驳回了自己内心中那个疯狂的想法。
这才不到两天,历秧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缩骨术。
确实有这样子的功法,但是缩骨术是有极限的,比如一个1米9的壮汉,绝对不可能缩成一个1米6的萌妹。历秧瘦削矮小,和眼前这个男人体型差距已经足够大,已然超过了缩骨术的极限。
灰色头发是什么很普遍的基因吗?怎么最近总是遇到灰头发的人。
“这位兄台,不知道你此番前往南玥,所为何事啊。”楚于走进男人,开始套话。
走近才发现,这个男的比自己高了不少。楚于已经算比较高挑的,1米81放在现代也不算矮,但眼前这个男的至少有1米9。
他听见楚于的寒暄,慢慢把脸转过来。
楚于看着他的脸,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张脸毋庸置疑和这个身高很搭,1米9不搭配一张帅脸,简直暴殄天物。
问题是,虽然没有见过,但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人个子虽高,单纯看脸似乎年纪并不大,应该不过20岁。
他的唇色很浅,和他的眼睛是同一个颜色,眼睛半眯着,睫毛的阴影打在眼下,眼角略微下垂,愈发显得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略微上扬的眉峰,给他一种凛冽的气质,算是和对男人来说略显精致的眼睛进行一个中和。
完蛋。
细细的解读了一番,发现更眼熟了。
“我的武器坏了需要去修。”青年语罢,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包袱。
楚于反映了一下,才想起他是在回答自己最初的问题。
等等,这个包袱也很眼熟啊。
深色的绸缎,上面浅色的不显眼的花纹,楚瑜怎么看怎么像他之前客房的床帘。
我就说怎么一觉睡醒床上只有被子,没有窗帘了!
不对不对,他怎么这么淡定,表情都没变。
难不成只是相似的花纹,是自己记错了?
“原来如此,那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厉殃。”
楚于只感觉五雷轰顶,直劈天灵盖,他差点腿软没站住:“分别是哪两个字?”
“厉行的厉,灾殃的殃。”男人算是有问必答,相当配合。
原来不是同一个字。
等等。
其实自己并不知道“历秧”真正的写法,只是自己主观臆断罢了,以为不会有人取寓意如此凶残的名字。
说真的巧合过多了,相似的长相,寡言的性格,南下的商船,还有同音的名字。
当一个人有一个破绽的时候,你可能会怀疑他。但是当一个人有一大堆破绽的时候,楚于反而犹豫了许久。
“厉小哥,实话实说,我一打见你就觉得你似曾相识,有故人之资。”楚于进一步试探道。
厉殃皱眉,似乎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刚刚见过面吗?”
“在黑楼,我跟你呆了三天,和一个颇为嘲哳的女人。”
船行驶过山谷,日上三竿,阳光开始充足起来,有些房客开始在指定的地方晾晒衣物。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袭击车队的嫌疑人,现在正在跟自己互通有无。
他这变相承认:他故意潜伏黑楼,并且拥有比缩骨功还厉害的,能改变身形的神奇功法。
楚于扇子也不摇了,表情也不装了:“你就这么告诉我?”
“你不会说出去。”厉殃摇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楚于下意识问道。
“嗯,我说错了。”厉殃一手搭上楚于的肩膀,“我会让你说不出去。”
楚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在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船尾,船上除了他们两人,其他都是平民百姓。而这个人袭击车队还全身而退,修为在自己之上,现在自己简直称得上孤立无援。而且不仅是他自己危险,整艘船都很危险。
谁懂啊,他一个人把他们所有的人包围了。
“不需要,我说出去又没有好处。”楚于有个坏习惯,其实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一紧张就乱说话,“俗话说千年修得共枕眠,你跟他们比,那肯定是我们的关系更深一筹嘛,对吧。”
得,不说还好。楚玉想起来,那三天好像他们都是一起睡的,第一天还把人家扒光了,给洗了个澡,上了个药。
幸亏,厉殃看上去不太在乎,当然也有可能是楚于说的太快,他没听懂。
当时楚于就觉得,他整个人都比较迟钝,感觉有点笨笨的,现在样貌变得成熟了,这种感觉就更明显。
“我不杀你,你有用。”厉殃一边说一边向客房走去,“你不能逃。”
“你放心,我不会逃的。”楚于举起三指发誓,“如果逃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不信。”厉殃把楚于拽到床头,只听得“咔啦”一声,楚于的手就被一条细长的锁链连在床头。
这一招限制级的制敌方式直接把楚于cpu干烧了:“不是,哥们,没必要吧。”
“有。”厉殃很认真得回答,“她告诉我,不能相信男人发的誓。”
楚于直接摆烂,躺倒在床上。
跑不掉了。
这下是真的上了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