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 第15章 戏说

韩纤雨招呼身后的同门：“随我去后厨一探。”

不等他们动身，一个蓝袍的小将正向他们这里赶来。“不需要，我把人带过来了。”闵红烛拎着一个瘦高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赶到现场，“听说有人怀疑到我姐头上了？还挺敢猜啊！”

闵红烛将男人往地上一撂，拔出佩刀，一双金瞳瞪得溜圆，明明是可爱的长相，却凶狠的让人不敢直视。

“把刀放下！”闵红焰晚来一步，上前按住了弟弟的肩膀，“又鲁莽行事！”

闵红烛只能不甘地收刀入鞘，佩刀轰鸣着，仿佛与主人一同生闷气。

韩纤雨懒得理会闵红烛这个不长个也不长脑的憨货，直接把情况与闵红焰复述一遍。

“决赛在即，如果有不法之徒意图破坏寒山会武，这是打整个玄门的脸。”闵红焰推手致意，“事关重大，找出真凶，我们责无旁贷。”

被闵红烛揪过来的男人，是今天的主厨，姓洪。洪师傅正值中年，在仙门做工多年，也是见识过武者的强大与暴力，被点到名字，非常淡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还有心思拍拍身上的面粉和灰尘。

“洪师傅，不知你对后厨的作业了解几分？”闵红焰开口询问。

洪师傅有条不紊道：“寒山会武启用了二十八座宅院，现如今，选手占四座，观礼贵客占二十四座。”

“选手单独两人送饭，自西向东分别经过闵家姐弟，镜门，韩公子，最后是楚公子三人。二人分别叫秋收和春生，都是在下从小教养大的，中途没有假手他人，绝无犯事的可能。”

“中途没有人接触过？”闵红焰犯难。

“没有人接触过，但是毒又在饭里。”闵红烛也犯难，本来就不好使的脑子更加空空。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严刑拷打一番，肯定就招了。”有围观的人发言。

“那不就是屈打成招？”韩纤雨不赞同的反驳。

“没做过的事认了叫屈打成招，做过的事认了叫真相大白。”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二人下毒。”闵红焰道。

“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没下毒。”

“他们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没有下毒的理由！”

……

那边的气氛陷入胶着。

“苗姑娘，你觉得凶手下毒的手法是什么？”楚于几步凑到苗芝巧的身侧，见苗芝巧神色迷离，便将折扇在苗芝巧眼前三尺左右轻轻挥动，却不想，吓得苗芝巧后撤一步。

“苗姑娘?”楚于将折扇收回。

“不知道。”苗芝巧眼神一敛，叫人看不清情绪。

“假如，我是说假如，凶手是在水里下毒呢？”楚于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

苗芝巧听罢，笑道：“寒山的水源很多，光水井就有六、七口，凶手怎么可能在所以水源下毒。”

“苗姑娘心细如发，我都不知道寒山有多少口井。”楚于愣了一下，夸赞道。

苗芝巧半晌没了声响。

“按照苗姑娘的说法，其实凶手不需要去每个水源投毒，只要观察，平时后厨会去哪个井水打水。”楚于慢条斯理地回驳了苗芝巧的话，但是语气淡然，似乎对能推理出凶手不抱希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说凶手到底是谁，破坏寒山会武，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楚于郁闷地挠头。

“楚公子不必心焦。”苗芝巧笑道。

“刚才韩公子推测，凶手自寒山之外，意图破坏寒山会武。”苗芝巧用佩剑在地上的土地圈划，“他特意等到八强，在天下人都聚焦寒山会武时，破坏寒山会武，使这场盛会成为笑柄。”

“韩公子也只是推断，在下倒是认为，凶手在寒山内。”楚于慢吞吞地摇着扇子，似乎对苗芝巧表情的变化一无所知。

“苗姑娘，你之前反驳我，说凶手不可能在全部水源下毒。”楚于随意发问，“为什么，难道苗姑娘有什么见解？”

“可能，那样太过麻烦了。”苗芝巧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和楚于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我不觉得，一个下定决心要破坏盛会的人，会嫌下毒太多了麻烦。”楚于忍不住道。

“总不能是因为毒不够吧？”说罢，楚于自己都笑了起来。

苗芝巧暗地里攥紧了衣袖。

“凶手不可能是寒山内的人。除选手外，上山者必严查，无论是佩剑、行囊，甚至珠宝首饰都会被扣押，更别说毒药了。定是贼子偷偷潜入。”苗芝巧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楚于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女，感到心累：“听闻蓝师兄，是被一枚淬过毒的匕首所伤，对手将毒淬炼在武器上，看来镜门检查还不够细致。”

像是被踢到伤处，苗芝巧面露痛色，哑然道：“确实始料未及，不过那日之后，所有人的武器都被检查了一次，寒山内不可能有毒。”

“不能如此绝对。”楚于缓缓摇着扇子，“除了观礼的氏族，还有一些仙门前辈。”

“他们没有毁掉寒山会武的理由。”苗芝巧的耐心逐渐见底。

“但是有人有。”楚于慢慢逼近苗芝巧，“就是蓝免。”

“你胡说！”苗芝巧一袖子将楚于的折扇打落在地，本来大家都在看韩纤雨他们那边的热闹，却不想引来了少许闲人的关注。

“苗姑娘，我知道你非常愤慨，想要将凶手捉拿归案，但是也不能干着急啊。”楚于蹲下身子将折扇捡起。

看着那几人收回目光，楚于才继续道：“可能性很大。”

“师兄受伤了！怎么可能三更半夜去投毒！”苗芝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低声反驳。

“你话本看多了吧，投毒不需要三更半夜啊。”楚于笑道，“我之所以说蓝免有嫌疑，是因为他可能藏有毒药。”

“他被匕首中伤，毒素还残存在他体内吧。”

变异灵根，是个好神奇的玩意。

水化作冰，故冰灵根者可御水。蓝免的冰灵根当世无双，对灵气操纵自如，一切你能想象到的灵气的玩法，作为一个高阶武者，蓝免不可能不会。

或者说，就算他不会，世人也认为他会。

“厉惊弦当时在场，蓝免中伤后，用灵气吸引毒素，凝结成了一块颜色诡谲的寒冰，然后捏碎了它。”楚于将目光转向蓝免宅院的方向，“不知道这些碎片，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苗芝巧挡住了楚于探究的目光，“你不是说了吗，捏碎了啊，应该是掉了吧。”

“想用冰灵气保存毒药而冰不化，除非贴身保管。”楚于大跨步绕过苗芝巧就要往蓝免住所走，“只要搜身，事情就会有眉目。”

“寒冰碎片仅有几片，扔到水里早就化了，怎么可能搜的出来。”苗芝巧再次挡在了楚于面前。

“只要蓝免的毒还没有解，他完全可以再造啊。”楚于严肃道，“包庇者同罪，苗姑娘。”

“如果是师兄下的毒，八强之战，一天一战。”苗芝巧据理力争，“他的下一个对手是云巍，再下次比赛就是三天后，只要两天他的伤就可以养好，为什么要对所有人下毒。”

“你怎么知道蓝免对所以人都下了毒？”楚于笑道。

“啊……”苗芝巧怔住。

不远处的人群已经热闹非凡像炸锅，这边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消失许久的厉殃出现在竹林的尽头，脸色如常，看不出中毒的样子。他的手上正把玩着一颗结晶体，冰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都处理好了？”楚于丝毫不避着苗芝巧，“没有被人发现吧。”

“饭菜？”

“烧了。”厉殃想了想又补充，“换了新的。”

“井水？”

“山体滑坡，埋了。”

“你们？”苗芝巧一脸震惊，指着厉殃，“你不是？”

还没说完，厉殃就扶着额头：“头还疼。”

楚于开始耍赖：“现在，蓝免只给我们下毒了，真是目的明确，就是冲着云巍来的。”

“没错。”厉殃不明就理地帮腔。

“真是太过分了，必须要告发他。”楚于忍不住笑了，被自己整笑了。

苗芝巧沉默了很久才恢复初见时那副温柔典雅的模样：“你们想要什么。”

“要我做什么，你们才能不造势，不谣传。”

“蓝免退赛。”楚于道。

“什么？”苗芝巧坚定地拒绝，“这不行。”

“不愿意？”楚于道，“那你退赛。”

苗芝巧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苗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蓝免受罚，但是如果这是姑娘的选择，我们也无法拒绝。”楚于

“可以把那块冰给我吗。”苗芝巧伸手。

厉殃将那块冰扔给苗芝巧，苗芝巧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楚于没说什么，也不阻拦，与厉殃回到了三人的小院子，里面的云巍已经憋了一整天了。

不到晚饭时间，就传来了苗芝巧和蓝免中毒的消息。

蓝免是在与众人对峙时毒发的，被救治及时，但是苗芝巧就没有这么走运了，直接弃赛，回到镜门修养，蓝免继续比赛。

“所以，师哥，你怎么知道蓝免是凶手？”云巍没有中毒，却被楚于强制压在屋内不准出门，对事情的起因经过好奇的不得了。

“蓝免不是凶手啊。”楚于摆摆手。

“啊？那谁是？”云巍恨不能跳上桌子。

“可能是苗芝巧，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楚于偷偷和厉殃对视了一眼。

苗芝巧实力并非顶尖，但是使用丝带，擅长远攻，攻击灵活，天生克楚于的九剑。之前厉殃提议要直接杀死楚于夺魁之路上的障碍，被严厉制止了。

有机会可以兵不血刃，让苗芝巧退赛，楚于不想错过。

“你故意在她面前编胡话，诬陷蓝免？”

“算是吧，毕竟蓝免是前八名中，唯一具备作案手法和作案动机的人啊。”

“那是什么？”

“就是有办法，有目的。”楚于抿一口香茶，“他被作弊者中伤，遭遇了意外事故，裁判却因循守旧，对他的诉求，不予受理，他心生不满。”

“确实说的很通啊。”

“我在苗芝巧面前，把作案手法随便补全了一下，证据也都做全了。”

“如果苗芝巧不信呢。”云巍追问。

“她没有信我，我也不需要她信。”楚于看着茶杯中的影子，“天下有的是人信。”

楚于与蓝免算得上旧识，两人不算熟悉，楚于是蓝免无数个君子之交中的一个。反之，蓝免亦然。蓝免出生卑微，江湖上与他交好的人不少，看不起他的人也很多。

据楚于所知，蓝免虽然实力拔群，却依旧只是外门弟子，可见他在宗门不受重视。

“我就是在她面前展示，我这套说辞有多真，有逻辑有证据。”楚于说得口干，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蓝免没有宗族的庇佑，出了事，可能会被剥夺参赛资格。苗芝巧很在乎蓝免，绝不会用蓝免的声誉开玩笑。”

“她自己服毒，又给蓝免下毒，就是为了洗掉他们俩的嫌疑。”云巍摇头叹息。

“对啊，还是厉殃特地给她找的。”楚于以茶代酒，隔空敬了厉殃一杯。

“苗芝巧一定会想办法洗清蓝免的嫌疑，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小道具。”

“所以，是不是苗芝巧下的毒？”云巍依旧对真相不依不饶。

“我又不是侦探。”楚于叹了一口气，“我要是有能推理真相的头脑，我就不在这里了。”

“我只是随便编了个话本故事，可能与真实情况、凶手真正的下毒手法，南辕北辙。”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