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莲清与门内师兄弟们不同,他是掌教真人与夫人的孩子,生于太华宗长于太华宗,直至今日,都未曾下过山。
近来门内师兄们下山游历,作为他们最宠溺的小师弟,方莲清自是收到不少师兄们从外捎回来的好物,其中不乏有金银玉器,灵丹妙药,也有民间玩物,鲜花野草,但最最最令他喜爱的,却是四师兄偷偷给他捎回来的民间话本。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林小姐带球跑》等等,其中有一本叫《紫金夜笙歌》的话本,方莲清最是喜欢,讲的是一个敌国太子被送到紫金城当质子,被紫金城权贵们玩弄的故事,其中活色生香地描写,与栩栩如生地配图,时常看得一直受清修教育的方莲清心中鄙夷又面红耳赤的欲罢不能。
他以为,像男的玩弄男的这样的剧情只会出现在话本里,没曾想今日却见到一个拿着二师兄家传之物找上门来之人,当即便眼前一亮,心想着这不活脱脱的话本照进现实的故事嘛?于是不等对方开口,便抢话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我师兄的小姘头!”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旁边的青年,就连江郁安也措不及防被呛了一下,猛咳不止。
他想过随便扯个慌先进入太华宗再说,却是万万不敢想用这样的身份入宗,当即就要否认,“不,咳咳……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他越是否认,在方莲清看来却越是不好意思的表现。
为让江郁安不那么害羞,方莲清几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嬉笑道:“行啦!你也无需不好意思啦!我和二师兄很熟的,都是大人了,哪怕你们是两个男人,我和大师兄也是不会笑话你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郁安无语至极,挣开方莲清的手,还欲再辩,“真……”
“行啦行啦!我都懂的!”方莲清一脸了然的打断他,又郑重其事地猛拍了几下江郁安的肩,“你是来找二师兄的吧?可惜了,二师兄现在不在门内,可能还需半个月才会归宗。”
这江郁安自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找来宗门。但面上他还是露出惊讶来,喃喃道:“他明明告诉我,拿着这个来太华宗,就能找到他的。”
说话间,握着坠子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方莲清看在眼里,思索片刻问:“公子找我师兄可是有急事?”
“是。”江郁安答,把早已编好的理由讲给方莲清听,“说起来,贵派二师兄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故事很简单,就单纯的被追杀,被顾恒枝搭救,二人相处过一阵,最后顾恒枝要继续去游历,但又怕自己一走,他会继续被人追杀,于是便将随身玉坠赠与了他,方便他若再遇歹人,来太华宗找他。
江郁安本欲只想找个理由留在太华宗的,怎奈简单的搭救故事也被方莲清听成了英雄救美,那一句带过的‘二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更是被方莲清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来。
方莲清的目光将江郁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看他容颜俊美,也算得上是英雄救美里的‘美’,再加之他有玉坠为证,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正要再度开口说什么,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适当的开了口:
“莲清,你还未说,师尊找我何事呢。”
方莲清这才像是刚想起来自己此行目一般,一拍脑门,看向青年,“哦!差点忘了,是师尊找你啦!大师兄,师尊让你马上去见她!”
“嗯。”青年朝方莲清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将目光又转向了江郁安,眼中不再带丝毫笑意,肃然道:“公子既是无心拜师,二师弟又暂且不在门内,本门向来拒外人留宿,公子还是请回吧!”
“哎?”方莲清没想到大师兄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有些呆呆地看向了他。
江郁安倒是早就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倒也不慌。他不去理会青年,只将目光放到方莲清身上,一脸为难道:“可……”他欲言又止,朝方莲清眨眨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
方莲清见状,立马一本正经看向自家大师兄,“师兄,我觉如此不妥,他……”
“没什么不妥的,门规第一百七十六条,禁止收留来历不明的外人做客卿你忘了吗?”青年不等方莲清将话说完就一把将人捞了过去,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带着他往宗内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对江郁安道:“公子此次还是请回,下次再来吧!在下恕不远送了。”
“唉唉,师兄你放手!”
“哎?”
他们走得急,在方莲清的唠叨声与江郁安的疑惑声中,青年已是挟着方莲清渐渐远离了江郁安的视线。
江郁安:“……”
他都想到了十几种能让自己留下来的办法了,这下看来,是一种都用不上了。
“哎……”轻叹一声,江郁安回头看看来时路,深感头痛。他不能就这样下山吧?就这样下去,那今后又将如何靠近顾恒枝?
正巧,此时小七也发出了疑问:
【宿主,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江郁安心情不佳,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就要抬步往回走,但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顿住。
心想自己编排的理由是被仇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来太华宗找顾恒枝,倘若现在就这么轻易下山去,岂不证明自己并非走投无路?
想了想,江郁安还是折了回来,看看太华宗山门,又往边山瞅了瞅,最后决定还是赌一把。
那青年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但那少年却能看出来是个好心的,他要赌,赌那个少年的心善,以及……他师哥在他心中的位置。
当晚,江郁安便在太华宗山门前留了下来。
夜间林子里湿气本身就重,再加之白日又下了一场雪,地上是不能呆了,江郁安只能爬树,然后朝小七借了件斗篷御寒,在树上过了一夜。
第二日,江郁安是被山门前的扫雪声吵醒的。不知是不是昨日那青年跟门内人说了什么,那扫雪的小童见了他也没怎么惊讶,只笑笑朝他点了点头,便没再理会。
江郁安的目标是顾恒枝和他的身边人,对其他人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也没有去特意理会他人,就在山门前随地找了个地呆着。
今日出了太阳,可天气并未暖和多少,江郁安有点小感冒,一个上午就打了不少喷嚏,但好在没发烧,不过他自己估摸着,应该也离发烧不远了。
中午的时候,江郁安后知后觉感觉到肚子饿,这才惊觉,自己已有一日多未进食,在上山前所服的那颗辟谷丹早已失效。他摸摸已有明显饿意的小腹,此刻灵力仍被压制着,自己的乾坤袋用不了,只能跟小七打着商量,希望它能给自己弄出一颗辟谷丹来
小七却道:
【宿主,你不是要用苦肉计来赌那位小公子的善意吗?既是要用苦肉计,又怎可有作弊的想法?】
说穿了就是不愿意呗,江郁安挑眉,心想它许是对自己自作主张来到太华宗而延长了任务时间而不满,便也没有勉强,自己摸索着去林子里找果子去了。
冬天里的密林甚少会有野果,但灵烨山毕竟不是普通的地方,它不但有野果,还有野兔!
这野兔不像寻常野兔,见了人都飞窜而逃。这野兔不但不逃,还亲人,见了江郁安就屁颠屁颠跳过来了,一直蹭着他的脚。
江郁安蹲身把它抓起来瞧了瞧,雪白雪白的雪兔,很漂亮,也很肥,适合……做食材!
他这念想刚一起,小七就出声制止道: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江郁安轻笑道:“兔兔这么可爱,只有吃掉才能体现得出它的价值来。”
说完也不管还在试图唤醒他良知的小七,找了个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就要着手处理。
以前学校有组织过野外求生的活动,对于处理小动物这种事情,江郁安并不陌生,只是当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待宰杀这小兔子的时候,那小兔子却一直在用脸在蹭他的手。这不禁让他想起自家以前养的一只猫,每次讨好他的时候,也会像这只兔子一样,用脸蹭他的手。看着这样的小兔子,江郁安突然就心软了,像当初抱小猫一样,将兔子抱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一个俏皮的女声也自不远处传来:
“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啊!”
江郁安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闻声抬头时,便见一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自己面前。
少女一身太华宗内门弟子服装扮,巧笑嫣然,梨涡浅浅,甚是可爱。
他歪头看着江郁安怀中的兔子,伸手指道:“这是我的。”
“你的?”江郁安将兔子抱到眼前,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少女,突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兔子这么亲人,原来是家养的啊!
他不好意思的将兔子递给少女,怪尴尬道:“我看它可爱,所以忍不住抱了一下。”
少女没有怀疑他的话,接过兔子后,倒是一脸好奇地看向他,奇道:“小雪一般不亲人的,你倒是特别。我看你面生,不是本派的人吧?我叫沈思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郁安,确实非本门之人,我是来这里寻人的。”江郁安如实答。
“寻谁?”沈思祁随口问道。
江郁安:“不知你可识得同为本派弟子的顾恒枝?”
“自是识得的。”沈思祁摸着怀中兔子,笑道:“可是师兄尚且在外游历,还未归宗,江郁安,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这我知道。”江郁安叹气,“所以我在此处等他。”
沈思祁有些诧异,“师兄怕是要半月才能归,灵烨山天气恶劣,你要一直在此处等他吗?”
“嗯。”江郁安坚定点头,不再言语。
“那……好吧!”沈思祁也不再多言,在袖子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糕点来,递给了江郁安,“太华宗禁止收留不明来历之人做客卿,所以我不能带你进去,这个是师姐给我的灵力芙蓉糕,内掺有我师姐的火属灵力,应当能让你在夜间好过一点,现在给你吧!”
江郁安看着那块发着红色微光的糕点,致谢道:“多谢姑娘。”
沈思祁:“不客气的。”
二人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沈思祁才抱着兔子讪讪离去。
江郁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道也是庆幸,虽然没有吃到兔子肉,但有了这个,确实会让他好过得多。
当晚,江郁安便没觉得有那么冷了。
第二日,江郁安还未从梦中醒来,便被人叫醒了。叫他的是那个扫地的小童,二话不说便递给他一个馒头,道:
“是有人让我给你的。”
江郁安猜应是沈思祁,便没有问是谁,只道一句:“多谢。”
之后的中午,晚上,那小童都会给他递上一个白馒头。江郁安不太想吃,但奈何现在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便也只能默默接受。
就这样过了一周,眼看着顾恒枝都要回宗了,方莲清却连出来看他一次都没有。
看来是不会心软了,江郁安颓废地想。
看着灵烨山上难得满天繁星的夜空,他想,明天还是下山去另辟捷径吧!
正恰此时,一直拦在太华宗宗门前的结界轻微波动了下,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江郁安对灵力敏感度近乎为零,并不知晓有人出来了,直到——
“你真的打算在这里等到师兄回来吗?”
是方莲清的声音,江郁安一愣,缓缓回头看向方莲清,木讷地点点头。
方莲清目光自江郁安身上扫了扫,随即轻叹一声,“你是师兄的心头肉,师兄若是见你这样……不知会是何感受。”
江郁安在雪林子里呆了一个星期,此刻实在狼狈,见他提及顾恒枝,想到他的误解,也不再去解释,只默默地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
方莲清以为他是心中难受,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在江郁安身边坐下,问:“认识这么久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江郁安本想如实回答,但转念一想,顾恒枝之前打了他一掌,现在又莫名害他受了这么多罪,实在是气人,便突然心生恶意,勾唇笑道:“我叫沈傲雪。”
其实,我也喜欢《紫金夜笙歌》这样的画本子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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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沈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