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闹了一段时间,被护士训斥后才安静下来,慰问过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只剩下迹部和桦地留在病房。
“虽然有点莽撞,但做得不错,”迹部看着她,“不过接下来的问题你考虑过吗?他们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还有更深的牵扯。”
“你是指被报复之类的?”出云遥说,“警方那边有派人暗中保护我,不过我只是个小角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天真,”迹部哼笑一声,“你以为你有多安全?虽然你的确是误入的,但对方可不一定这么认为,你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了。”
“你说的对,我会更加小心的,”她若有所思道,“或许我应该去学个防身技巧了。”
“有需要可以开口,”迹部说,“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迹部和桦地离开后,出云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早就猜到了背后的牵扯不会小,但她还是太天真了,既然牵扯不小,那势力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他们能在通讯室安插卧底,那其他科室也一样,说不定连高层都有可能有他们的人。
这样的话,她真的安全吗?还能安全多久?
她需要一些自保手段。
濑里明光那番邀请的话莫名其妙又从她脑海深处钻了出来,挥之不去。
要尝试一下吗?
她不确定地想着,但最终还是把脑袋塞进了被子里,把那些飘散在她脑子里的想法冲散,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下午,出云遥出院了,来接她的是出云槙吾。
出云槙吾似乎是刚从外地赶回来,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他几乎是冲进病房的,出云遥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哥,你没事儿吧……”她犹豫地问。
出云槙吾没回话,把她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以前教给你的你没有忘记,不然我回来还能见到你完整的人吗?”
出云遥像个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任由他戳来戳去的,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出云槙吾现在活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那个组织……”
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立刻反应过来,把话头止住,冷静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事已至此,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警方那边应该有派人保护你吧?”
“嗯,濑里警部说会有便衣保护我,”出云遥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脱口而出又咽回去的话,点点头,“我也会和母亲商量去学防身术的。”
“姑姑,”听到她提到出云智子,出云槙吾嗤笑一声:“你确定她会同意?”
出云遥说:“总要试试的,她同意就最好,不同意我会再想办法。”说着她拍了拍表哥的手臂,“我很惜命,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你能做到就最好了,”出云槙吾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珍爱的妹妹,最宝贵的家人,我可不希望哪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这句话,出云遥忍不住吃吃地笑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白发的时候我应该也是白发还差不多。”
出云槙吾把胳膊重重地压在她头上:“那可是十一岁,十一年,你知道有多长吗。”
“哥,你是不是忘了,”她有些无语,“我都活了十七年了,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八岁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十一年有多长……”
“哎呀,你真是越大越不好玩了……”
兄妹打闹着离开了住院部,驱车回家。
出云家今天不如以往那么安静,院子深处隐约有孩童的嬉闹声飘来。出云槙吾走在檐廊下,不悦地皱了皱眉。而出云遥早已见怪不怪,邀请表哥去她的小茶庭坐坐。
“前些日子我去国外参赛的时候带了一些咖啡豆回来,香气很足,你应该会喜欢。”出云遥说着拉开了小茶庭的门。
小茶庭内的装潢和出云家的整体风格一点也不一样,室内的色调相当轻快明亮。如果说出云家给人的感受如同唐菖蒲一般古典厚重,那么小茶庭就像向日葵般鲜活灿烂。
这间小茶庭还是出云遥幼时,出云智子夫妻为她布置的。那个时候出云遥还能和她同龄的孩子们一样,自由自在地玩耍,可惜没过多久就彻底改变了,出云智子也再没有进过这间房间。里面的东西还是出云槙吾和出云遥这些年一起慢慢添置的。
出云槙吾也好些时候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忙着协调跨国罪犯抓捕的事情,假期都少有,连和妹妹发消息的时间都很少。
出云槙吾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地找出咖啡豆磨咖啡粉:“那上次我去接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拿给我?”
出云遥打开橱柜,选着用来搭配的点心:“忘了。”
两个人很快就沉浸在咖啡的香气里不再说话,一时间室内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声音。
这份惬意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一个打扮精致的小男孩把手中的皮球重重地砸了进来,橱柜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受到剧烈的冲击掉了一地,好在室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没有摔坏什么。
“出云伸弥!谁允许你来这里的!”出云槙吾怒道。
出云伸弥得意地晃着脑袋:“爸爸和姑姑都允许我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这是你表姐的房间!快向她道歉!”
“那又怎么样,姑姑最喜欢我,”出云伸弥根本没有把房间里的两个人当回事儿,他瞪着出云槙吾,一脸轻蔑,“爸爸都没教训我,你又凭什么教训我?你这废物又算什么?”
出云槙吾怒不可遏,还没等他说什么,出云智子就跟着进来了。
“姑姑,你说,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出云伸弥道。
出云智子淡淡地扫了一眼房内的情况,并没有表示什么,反而对出云伸弥露出了一个笑:“对,姑姑最喜欢伸弥。”
出云遥看着这堪比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和几乎就要暴怒的出云槙吾不同的是,她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
她直直地望向出云智子:“母亲,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请带着伸弥离开这里,我正在招待客人,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出云智子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倒是像在看什么物品。出云伸弥在一边笑嘻嘻地摆弄着皮球,时不时还斜乜两眼出云槙吾,发出吃吃的笑声。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最终还是出云遥先败下阵来,她别过脸换了个话题,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武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对了,母亲,我认为我需要去学习一些防身技巧,免得在遭遇这次类似的事情的时候没有还手之力。”她说。
出云智子果不其然如同出云槙吾预估的那般。
她拧着眉,大声呵斥道:“不行!我是不会允许的!不是有保镖吗!去雇!你不要你的手了吗!”她怒目圆睁,看起来狰狞极了。
“可是这根本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被人保护不如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
出云遥尝试解释,但出云智子的声音比她更大,狠狠地盖过了她:“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你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样!你们都一个样!”
“你也想逃离我对吗!你们都想背叛我!”
出云智子此时看起来癫狂极了,她似乎陷入了一种深层次的妄想,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出云伸弥似乎是被吓到了,站在一边僵硬极了,动也不动。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婆婆带着一群人赶来,把出云智子和出云伸弥带走了。
管家婆婆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出云遥,惯常肃着的脸此刻安置着浓浓的失望,她痛心疾首地说:“遥小姐,请不要再刺激智子小姐了,她是您的母亲,是不会害您的。您看,这座茶庭还是智子小姐为您布置的呢,她爱您还来不及呢……”
管家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断地“劝慰”着此时看起来情绪也很差的出云遥。
出云智子是出云遥的母亲。
出云智子爱着出云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出云遥好,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
诸如此类的话出云遥听了无数遍,听多了、听久了,她也渐渐开始不明白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不识好歹,不明白母亲的苦心。
诚然亲人之间需要互相体谅、互相照顾,她体谅母亲、照顾母亲,可母亲为什么从未体谅过她、照顾过她呢?幼时的她总也想不明白。
可她现在到底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她隐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出云遥静静地听着,神色逐渐空茫,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不知怎的,她心中破土而出了一股小小的勇气。
她叫停了管家婆婆的絮叨:“管家婆婆,您去照顾母亲吧,现在她更需要您。”
管家婆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愣住了,翕动了几下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被出云遥态度强硬地打断,最终还是离开了。
出云槙吾拍了拍她的脑袋,此刻他的心绪似乎也很不平静,但还是勉力安抚道:“这些老东西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套话术,不要听她们的。”
出云遥点点头:“我知道的。”
“去学防身术的事情,需要哥哥帮你吗?”出云槙吾问。
“不用了,”她深呼一口气,“我会有办法的。”
……
出云槙吾没有留在这里吃饭,送走他以后,出云遥照常去练习室做日课,练习完最后一节以后,她坐在钢琴前发呆。
失去了琴声的琴房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莫名的感到有些寂寞,随手打开手机,看了下今天的消息。
自从策划好网球盛典的一切后,那个群聊就变成了一个日常聊天的群聊,不知道是谁把桦地也拉进来了,这下网球部的正选都集齐了。
大家关系很好,群聊总是一条接着一条,不过今天是工作日,他们应该都在上课,群里冷清极了。
这会儿她的倾诉欲正旺盛,但她翻了翻通讯录,里面也没几个人,此刻有空闲的更是没有了。
她长叹一口气,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串字符,这才想起来被她遗忘的要添加越前龙雅为好友的事情。
她看着发送好友申请成功的界面,暗暗叹了口气。
希望越前桑不会以为她是在耍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