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 第5章 痴

梁姝瑜鼻尖翕动，不用闭眼就确定了，刚刚闻到的饭菜香就是眼前这位叫虞陌离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靠的越近他的肚子就直兴奋地打颤。

梁姝瑜走向前挽住虞陌离的手臂，面上挂着饶有兴味的笑，“哦？那你说说，我们能有什么燃眉之急？”

面对梁姝瑜突如其来的亲近，虞陌离没有反感，也没表态。

倒是周楚秋瞳孔放大，急着去抓梁姝瑜。

梁姝瑜摆脱周楚秋的拉拽，笑嘻嘻挽着虞陌离。

“我来是想买下二位的房子。”

“什么！”梁姝瑜登时一把甩开虞陌离的手，“你再说一遍？！”

虞陌离整理了一下被扯到的衣服，仍是温和的解释：“我来是想买下二位住的房子，据我所知，二位应该没钱了吧。”

“好笑，据你所知，你又是从哪得知我们没钱的。”梁姝瑜呛声。

但他也只是虚张声势，唐时一走，他俩确实没钱了，但唐时也才刚走没多久，先前应该换有钱一类的吧。

梁姝瑜朝周楚秋看去，对方接受了眼神示意，随后心虚的错开了质问。

“轰隆”一声，天塌了。

梁姝瑜目光如炬地盯着虞陌离，所以那人还真知道！怎么知道的？

虞陌离读懂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解灵人，最底下那一脉全是朱笔，想来能换钱的宝物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可我听说老先生是有徒弟的，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光是自己想起不肖子孙就有气难疏，更别提从外人口中听见。

梁姝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周楚秋，又转回头愤懑难收，“我倒要瞧瞧你什么来头。”

满身缘孽，梁姝瑜还真不信他是个好的。闭上眼睛往灵谱图一瞅。

周楚秋见祖宗核对不速之客的身份，他也就不再多此一举的也往灵谱图跟前凑，转而戒备的盯着虞陌离。

虞陌离无辜耸肩。

最后梁姝瑜在许家的外姓旁支找到了虞陌离三个字，只不过他的名字被锁链栓上了。

稀奇，好久都没遇到过如此罕见的轶事了。

“你被家族除名了？还是犯了滔天大罪？”梁姝瑜问。

周楚秋一惊，将虞陌离从头到尾打量个遍。

虞陌离回答：“他们嫉贤妒能，容不下我的位置。”

梁姝瑜只是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所以你们要卖房吗？”

“不卖。”梁姝瑜想也不想直接干脆利落的拒绝。

周楚秋也跟着赞同的点头，先不说这是师公和师父的故居，就祖宗那一身贵气物件的气质，也只有别墅相配。

只是下一秒，头顶的灯不配合的熄了个全。只剩烛火摇曳。

梁姝瑜环顾一圈，“怎么了？”

“祖……”周楚秋及时噤声，“我去看看电闸，许是跳闸了。”

还有外人在场，喊祖宗肯定不行。但具体喊什么，周楚秋也还没想好。

在过去，梁姝瑜因为身不灭，外貌又一直保持在十八岁左右，以至于每次醒来后半段时间一直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为此还辗转过不少地方，搬了很多次家。

黑暗中梁姝瑜的眼睛亮亮的，同时也阴森森的，嘴角笑着，但皱着的眉头透出他的不耐。

然后眼睁睁看着周楚秋掏出一块会发亮的盒子，渐渐远去。

“快点回来啊。”梁姝瑜找话叮嘱。

烛火明明灭灭虽看不清虞陌离的神情，但梁姝瑜知道，那人笑得正欢，无他，寂静的环境里哪怕是轻轻柔柔的从喉咙里闷出的笑声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梁姝瑜没好气道。

“没，吹了点冷风，喉咙痒。”虞陌离辩解，然后步步靠近，“真是跳闸？”

梁姝瑜听进了他的话，陷入沉思：你问我？我才睡醒，哪知道那么多。

一束光透过他俩中间的缝隙，随后周楚秋挤在中间，“不是跳闸，因该是忘交电费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你看我作甚，解决啊。”梁姝瑜后退一步侧过身。换在以前他还能以身作则教教徒弟为人处世，现在他就一个老物件，有心无力。

周楚秋也是难以启齿，唇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虞陌离看不下去，“他说家里没钱了。”

“……先前就没换点？”梁姝瑜认命。

“金钱乃身外之物，我……我也就没放心上，这些都是师父在打理。”周楚秋支吾。

“所以你们卖房吗？”虞陌离忍不住插话。

“……”糟心事一大堆，定是醒来的时间不对，下次看好黄历挑个黄道吉日再醒吧。

梁姝瑜扶额，身体摇摇坠坠，纯是饿的还有累的。

“不劳虞先生费心，天还没亮就不留客了。”周楚秋扯出个皮笑肉不笑。

虞陌离仍是站在原地。

周楚秋：……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周楚秋推搡着他走出了门口，一鼓作气拉开门再合上门，“多谢虞先生惦记，但我们用不上。”

梁姝瑜还挺舍不得虞陌离离开的，毕竟他身上的缘孽够他吃好久了，只是还没跨出步子，就被比头发丝还细，比钢铁还坚韧的绿色丝线紧紧绕上脖子。

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情急之下伸手想挽留离去的背影，却被带倒在地。

梁姝瑜一手撑在地，一手不停挣扎着脖子上的丝线，但效果微乎其微。

忽然丝线往前一拽，梁姝瑜被迫在地滑行。

脖子的青筋一直蔓延到额头，苍白的脸泛了红。

千钧一发之际，门被剑气砍成两半，虞陌离一个侧翻砍断了绿色丝线。

得救了的梁姝瑜趴在地上狼狈咳嗽。

而周楚秋看着碎成两半的门傻了：不是吧，这兄弟打算强买强卖？

咳嗽声唤醒了神游的周楚秋，“祖宗你没事吧！”

缓过来的梁姝瑜抬头和他对视，勾了唇角，“好着呢。”

周楚秋汗颜，赶紧把祖宗从地上搀扶起来。

梁姝瑜低头看了手里攥着的绿色丝线，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化作粉尘消散。

“看来你们这儿不止有一个不速之客。”虞陌离说。

梁姝瑜看了眼他收起来的短剑，声音极小，“谢了。”

虞陌离笑了声，“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没听见。”

梁姝瑜加大声音：“我说，你也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啊。”

夹在中间的周楚秋放轻了声音，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发言权，少说少错。

“那个，要不，我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聊其他的吧。”

不是周楚秋不懂眼色，只是天旋地转也没给他们打嘴仗的机会。

不一会儿天光大亮，三人用手遮挡住眼睛，适应了光亮这才打量周身环境。

荒凉的山坡一程又一程，没有尽头。

“这应该是溜进来的本灵的‘痴’。”虞陌离说。

梁姝瑜没吭声，算是默认。

缠上他脖子的缚灵线是绿色的，想来本灵的主体死前有太多放不下。

所谓痴即是一切烦恼所依。心性迷暗，迷于事理，进而有‘人’‘我’之分。于是产生我执、法执，人生的种种烦恼，世事之纷纷扰扰无明解。

“别忘了赔门。”梁姝瑜潇洒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就他一个人动，于是又退回队伍中间，“走啊，傻愣着就能走出‘痴’了？”

周楚秋附和，虞陌离则是噙着笑，“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少废话，我现在穷，需要明算账。”

进入‘痴’的解灵人警惕心不可松懈一丝一毫，不止是‘痴’其他的比如：贪嗔恨爱欲，也是各有各的危险。

滞留人间的本灵本质上是个不得解脱的街溜子，它们具有攻击性，尤其是身上不老实的缚灵线，总是主动缠上路过的倒霉鬼，一出手就是要命，不然就带倒霉鬼进入一方执念。

于是就有了解灵人这一行，送“街溜子”入轮回，还主体一份干净。

荒芜的大山没有破局的关键，众人只能四下继续寻找。

忽然一座轮廓被模糊的屋子映入眼帘。

周楚秋惊喜道：“那是本灵执念中心吗？”

梁姝瑜点头。

“还不算太笨，努力一点，说不定还有上灵谱图的机会。”虞陌离说。

“……”三人立于门前，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换好几轮，但谁也没懂谁的意思。

周楚秋虚心请教：“直接推门进去？”

梁姝瑜语塞，唐时到底教了他什么？

虞陌离回答：“放心，我们还是有人情味的，到时候给你收尸。”

“……那我们该怎么进去？”周楚秋面上讪讪。

“自然是动静越小越好。”得到答案，周楚秋看向院墙已经在思考翻墙的可行性。

看出了周楚秋的不靠谱，梁姝瑜不自在的摸了摸肚子。

肚里空空，兜里空空，脑袋空空，自己也是指望不上的，依稀中他记得此刻该使傀术来着。

“我不过睡了一觉，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鬼地方了？”女童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言难尽。”

突然梁姝瑜的背被拍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罪魁祸首，“你最好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