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祸 第9章 第 9 章

说来也怪，明明前几日天气还晴得那样好，那样温暖，自打顾雪寒和楚元见的新婚夜一场大雨后，密云蔽日，不见阳光，天气要晴不晴要阴不阴的，冷得不像春暖花开的季节该有的温度。

清风翦翦，送来淡淡的白玉兰花香。

顾雪寒接替江陵走在魏云落的右边，一手扶着魏云落的手，一手亲热地搂着魏云落的肩，笑欣欣地道：“难得你今儿过来，一定要多顽几天。”

和气周到，热忱亲昵，是极少人能够享有的待遇。

单看她如此，谁能想到这是她和魏云落的第一次见面？

以前就不说了，她和楚元见拜堂那日，魏云落不过是代她母亲去承王府应个卯，呆了半日就回去了，没去新房看新娘子，也就没有见到顾雪寒。

她和魏靖柔一样，这是第一次见顾雪寒。

簪缨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不仅气质端庄，容貌也是少见的秀丽。魏靖柔的长相就算不错了，顾雪寒和她站一起，丝毫没被比下去。

又温雅大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是魏靖柔这样的小家碧玉比不上的。魏靖柔刚一见到她，脸都白了。

大概也是觉得自愧弗如罢。

魏云落灭了让魏靖柔迷死楚元见的心，刚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府里，估计也无心别的女人。

魏靖柔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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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寒领着魏云落往花园去，路上遇到穿黄衣的顾府侍女，端着茶盘，上面放着残茶剩果，像从哪里才收拾了回来。

顾雪寒叫住她问：“姑娘们都在哪呢？”

那丫头朝她们福了福，恭敬地回：“方才还在柳辛坞，这会儿都往摘星阁去了。”

顾雪寒奇怪，“往摘星阁去做什么？”

摘星阁的位置偏僻，除了楼高了点，里面没什么好顽的。

“说在那里可以看到新姑爷。”那丫头回。

顾雪寒一听，当即明白了，大抵是哪家的姑娘好奇她的新夫君，又不方便往前头去，就撺掇着众人去了摘星阁，那里的顶楼隐约可以看到前院的情况。

顾雪寒失笑，“这些孩子。”吩咐那丫头：“这天也好早晚了，你去前头打听打听王爷什么时候来。”

普通的“王爷”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裹了一层蜜，甜到人的心里去。

魏靖柔的脸色雪白。

那丫头离开后，顾雪寒对魏云落道：“咱们也去摘星阁吧，那儿姑娘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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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阁楼建得高，空间并不宽敞，一群姑娘挤在顶层狭窄的阑干旁，叽叽喳喳地说笑。

她们看见顾雪寒偕着魏云落过来，笑说道：“你们瞧，又有人来了，今儿这真热闹。”

内里有认出顾雪寒的说：“那不是别人，是二姐姐。”

大家一起望过去，议论说：“她旁边的妹妹看着倒是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你不认得她？她不就是长公主府的竟宁郡主？”

“哎呀，是她啊。”不敢相信又略带了些鄙夷的声音，“都说她......”难以启齿又不屑启齿，觉得对方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就没在那话上继续，直接问：“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那人原是伺？候她母亲的，她看上了就跟她母亲讨了来。母女二人共侍一夫，啧啧啧......”

话中的恶意令人齿冷。

她们也只敢在魏云落背后嚼这些舌根，当着魏云落的面是绝对不敢的。

“哎呀，你们看。”一个姑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和众人惊呼：“她后面跟着个男人呢，肯定就是那个人了，咱们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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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瞧谁来了？”

一群穿红着绿的小姑娘争先恐后地从楼上下来，堵在摘星阁的门口。

其中一个比魏云落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站在人群前面，俨然一群人的头头，抱着手臂对魏云落冷嘲热讽。

另一道和她差不多腔调的声音应和：“这不是竟宁妹妹么？”

她们是一双胞胎姐妹，一个唱，一个和，不用别人，只她们两个人就能唱起一台戏。

魏云落掀起眼皮子朝她们瞥了瞥，二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姨母清平公主府上的千金，姓窦，一个叫窦佳禾，一个叫窦佳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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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公主是当今太后所出，当今太后无子，只这一个女儿，许给镇国公府上的大公子。

显德帝当日能够顺利即位，有当今太后的功劳，他对当今太后甚是敬重。但毕竟不是生母，清平公主也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只和惠长公主一个亲妹妹。

当日和惠长公主生下魏云落不久，显德帝便册封魏云落为郡主。

古往今来公主之女被封郡主的很少，足见他对长公主的这份恩宠。

显德帝只长公主一个亲妹妹，当今太后也只清平公主一个亲骨肉，她见显德帝封了长公主的女儿为郡主，就希望显德帝能把清平公主的女儿也封为郡主。

显德帝不同意，一来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清平公主不能和长公主相提并论。二来长公主只魏云落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孩子，清平公主儿女三四个，这个也封郡主，那个也封郡主，成何体统？郡主也是乱封的？他自己的公主生的女儿都没封郡主呢。

太后和显德帝说了几次，显德帝只是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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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姐妹渐渐知事后，发现她们和魏云落同为公主所出，魏云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郡主，有食邑有俸禄，她们却什么都没有，心中不平，喜欢事事针对魏云落。

魏云落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不冷不热地和她姐妹招呼道：“二位姐姐别来无恙。”

两姐妹不约而同地走向魏云落，分明是两个人，步子却迈得出奇的一致。窦佳禾是姐姐，窦佳缘这个妹妹行事多以她为尊。

窦佳禾边走边道：“近来京城传言，说妹妹养了个极标致的小郎君在房里，不知可有此事？”

众人都想不到她这样大胆，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都去看魏云落。

顾雪寒也看魏云落。窦佳禾大胆，魏云落又何尝不大胆呢？小小年纪就收男侍，还大大方方的把他带到人前，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魏云落波澜不惊地回：“姐姐好灵通的消息，实不相瞒，确有此事。”

她叫江陵，“江陵，过来见过两位姐姐。”

江陵再度成为主角已驾轻就熟，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淡然上前，给窦佳禾窦佳缘姐妹见礼。

“小人江陵，见过两位姑娘。”

游刃有余，从容自若，卓尔不群的清贵气质比在场诸位小姐见过的很多世家公子都好。

窦佳禾围着江陵转一圈，窦佳缘又围着江陵转一圈，两姐妹把江陵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打量个遍。

“别说，长得还真怪俊的，怨不得妹妹会动心。”窦佳禾的语气听起来格外轻挑，“不过这事儿啊，也只妹妹做得出来，我们是做不出来的。”

魏云落微微一笑，“姐姐知道不能和我比就好。”

这话说得既有身份又气人，正中窦佳禾的玻璃心，她最讨厌别人说她不能和魏云落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魏云落的母亲是公主，她的母亲也是公主，魏云落有显德帝做靠山，她们的靠山是皇太后，她们清平公主府什么都不比长公主府差，她也什么都不比魏云落差。

心里这样想，她却接不了魏云落的话。

顾雪寒没想到长公主府的这个竟宁郡主，看着话不多，文文弱弱的，实则杀人无形，天生一副好口齿，说出来的话刀子一样直刺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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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见是午时整出现在的顾家门口。

主角已到，顾家大门前放起百丈长的大炮仗，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足足响了小半个时辰，既彰显了顾家的富贵，又表现出他们对楚元见这个乘龙快婿的满意。

依照规矩，顾雪寒的表兄在顾家大门口接着楚元见，将他往里迎。

红毡铺地，锦烛高烧，从大门、仪门、大厅、内厅、内三门、内仪门......一路正门大开。楚元见俊脸含笑，步履从容，像个下界巡视的年轻仙者，不疾不徐地走在红毡上，由顾雪寒的表兄引着往里面的正堂去。

红毡两旁围的都是人，他们都是女家这边的亲眷，对顾家这个新姑爷好奇得很。楚元见走一步，他们跟着走一步，楚元见往里去，他们跟着往里去，瞠大的一双双眼睛从楚元见的脸上、身上移不开。

都说天子三子承王楚元见容色冠天下，如今所有人都信了，他的美不仅令女子神魂颠倒，连男子都不能免疫。

他们的表情激动，大声议论着这个顾家新姑爷的好颜色，议论他无与伦比的绝世风采，议论他世无其二的郎艳独绝。

走在红毡上的那人静听着这些褒赞他的言语，俊脸上的笑不曾深一分，亦不成浅一分。沉稳得体，气质高贵，从容中透着优雅，尊贵里尽显大气。

他是所有人的中心，所有人的视线所聚、焦点所在，谁都抢不走他的风头，他是场中绝对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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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佳婿，顾太傅挤在人堆里，手捋髭须，笑得合不拢嘴。今日楚元见是府中的娇客，不必到他们这些长辈面前立规矩，堂中作陪的俱是顾雪寒的亲兄弟、表兄弟、堂兄弟这些平辈人，没他们长辈什么事。

饶是顾太傅这个老丈人，也只能和寻常宾客一样站在人堆里看热闹，不能在堂上高坐。

和顾太傅一样挤在人堆里的还有窦家姐妹、魏靖柔、福寿等一群人。

窦佳禾、窦佳缘这些**岁的小孩子没什么避讳，过来顾府就是来看热闹的，外头的炮竹一响，知道主角来了，一行十多个小姑娘“哄”一声从花园的摘星阁跑到前院来。

魏靖柔亦悄悄地跟了来。

魏云落和顾雪寒留在了摘星阁，她的两个小丫头福寿和长寿来了前院。

福寿和在场的其他宾客一样激动，看见楚元见人都快疯了，红着一张脸，拉着长寿的手叫：“快看快看，真的太俊了。”

又无意识地抓着长寿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犯起花痴来：“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俊的男人，我要是嫁了他，死了都甘愿。”

长寿受不了她，抽回自己的手，笑斥：“你够了，仔细别人看见了笑话。”

嘴上这么说，眼睛望着那高大颀长的背影不紧不慢地往里面去，也止不住脸红心跳。

福寿不以为然，“你看现在谁还有眼睛看咱们？”注意到楚元见被顾雪寒的表兄引着进了正堂，拉着长寿的手臂也往正堂去，“跟我来。”

“做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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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正堂右首的廊沿下，端茶送果的丫头从此经过，给里面的贵客添茶送水摆果子。

福寿咬着长寿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长寿惊疑：“这样不好吧？姑娘知道了会骂咱们的。”

魏云落不在跟前，福寿的胆子比斗还大，“你不说我不说，姑娘怎么会知道？别婆婆妈妈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去了。”

长寿迟疑不决。

两个丫头捧着茶盘过来。

福寿扯了扯长寿的衣裳提醒她：“来了来了。”率先抢上前去，对那丫头道：“这位姐姐，我来帮你。”不由分说地抢了那丫头的茶盘，往正堂里去。

那丫头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尔康手“欸”、“欸”地在后面扯着喉咙叫唤，福寿这个土匪已到正堂门口了。

长寿牙一咬，也有样学样地抢了后面那丫头的茶盘，跟在福寿后面飞也似的进了正堂。

留下两个丫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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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门口围的都是来看新姑爷的人，顾家已发嫁过一个女儿，一众表兄弟都是做过陪客算是有经验的人了，可上次哪有这次围观的人多？

他们不仅在外面围观，她们还进来和新姑爷近距离接触来了。

顾府的丫头多穿黄衣，突然进来两个青衣婢女，一下子就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尤其两个身穿黄衣的丫头还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来又不敢进来，一脸焦急。

大家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心想这两个丫头也忒大胆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调？教出来的，丫头都如此，主子还不知如何离经叛道呢。

都挤眉弄眼地笑，笑新姑爷的魅力大。

刘乾是认识福寿长寿的，别说福寿长寿，魏云落的扫地丫头他都能说出几个名号来。

这就叫知己知彼。

他看见福寿给他家主子上茶，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家主子，心里微妙，也去看他家主子。

楚元见似是对福寿的注视一无所觉，面上不见任何波澜，只是在低首喝茶时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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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寿长寿行在前，后面有样学样的就多了，多的是大胆的姑娘装作添茶的丫头，近距离接触顾家这位惊为天人的新姑爷。

福寿看见魏靖柔躲躲藏藏的，捧着一个小茶盘，上面放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也要混进去，抓住她问：“你进去干嘛？”

魏靖柔的模样慌乱，两只手抖得快握不住茶盘，结结巴巴地回：“刚、刚才有个丫头有事走开了，让我帮忙把这点心送进去。”

福寿知道她撒谎，也没揭穿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茶盘。

“哪里轮得到你。”

又对长寿说：“姐姐帮我看住她，等我出来咱们就带她回去见姑娘。”

魏靖柔眼睁睁地看着她花银子打点来的好机会被福寿抢去，也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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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长寿带着魏靖柔去到延熙堂，都快开饭了，窦氏姐妹以及其他去前头看热闹的人回来多时了。

魏云落问她们：“怎么才回来？”

福寿附耳说了几句话，不外乎魏靖柔如何如何想往楚元见跟前去之类的。

魏云落没说什么，顾府丫头过来请福寿长寿二人别处吃饭，她们去后，这边也已开席，魏云落对魏靖柔道：“坐下吃饭吧。”

她们一人一席，窦佳禾坐在魏云落的对面，她看魏靖柔有些面熟，想半天才记起来是长公主的驸马和原配生的女儿。

长公主和魏驸马的那点儿烂事京城谁不知道？魏云落不喜欢原配的几个孩子，窦佳禾也是清楚的。

她故意找魏云落的不痛快，笑嘻嘻地说：“今儿真是难得，云妹妹竟舍得将魏大姐姐带出来了。魏大姐姐这数日不见，越发标致了，云妹妹该经常带魏大姐姐出门逛逛才是，别没的总把魏大姐姐关在府里，白闷坏了人家。”

“姐姐这话说得甚是。”窦佳禾的话音刚落，窦佳缘便附和，“不止魏大姐姐，还有魏二姐姐、魏四妹妹，云妹妹都该常带她们出来走走才是。这有好久没见两位姐妹了，说实话，我还真怪想她们的。”

姐妹两个一唱一和，怎么恶心魏云落怎么来。

魏云落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抬头先对坐在主席的顾雪寒笑道：“这汤做得真不错。”

又向窦氏姐妹道：“我劝两位姐姐还是少说些话吧。今儿顾太傅府上这么丰盛的饭菜都堵不住两位姐姐的嘴，传出去还以为是两位姐姐对顾太傅今儿准备的饭菜不满意呢。”

她把顾家牵扯进来，让在主席如坐针毡的顾雪寒更加头疼起来。

原本想着将几个年纪相仿，家世差不多远的孩子安排在一室方便照应。现在看来不是方便照应，是方便干架。

这些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火？药味一点不弱。

顾雪寒勉强圆场道：“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快凉了，大家还是先吃饭吧。”

没说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她怕她们真的吃完饭再翻旧账，一言不合在顾府打起来。

那事情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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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饭毕，顾雪寒领着众人去翠锦轩休息。奶娘、长寿等人在别处吃完饭已回到魏云落身边。

长寿左右看了看，奇怪地问：“咦？怎么不见大姑娘？”

魏云落发现不止不见魏靖柔，连窦家姐妹都不见。窦家姐妹为了打击她，席上算是帮魏靖柔说了几句话。

她以为魏靖柔是和窦家姐妹在一起，对几个婢女说：“你们去看看，她是不是和姨母家的双棒儿在一起。”

她厌烦透了窦佳禾姐妹，人前一口一个的姐姐叫着，人后都直接喊她们双棒儿。

就是双胞胎的意思。

几个婢女找了一圈回来，发现窦家姐妹在翠锦轩后的竹林里顽，没见魏靖柔。

“那去哪了呢？”就是去方便也该回来了。

魏云落纳闷。

福寿哎呀一声，“她不会去前头找三殿下了吧？”

有这种可能。

魏云落打发福寿长寿去前院找魏靖柔。

奶娘留下来伺？候魏云落，不高兴地道：“这个扫把星，就会给姑娘添麻烦，姑娘就不该带她来。”

魏云落道：“先找到人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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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