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凉肚子的哀嚎嘀咕声下,裴母终于注意到了时候不早,打电话叫人在湖心阁摆了一桌晚饭。当膳果飘香的小船悠悠地摆渡过来时,翘盼等待的沈凉先注意到的却不是吃的,而是上面悠闲惬意在看风景的逼道士。
许观不骄不躁,右脚撑坐在船边单手撑脸,碎发散乱,融景入画,一身墨色道袍宛若的荷中黑鹤。
他懒懒抬眼,对上了沈凉的目光,露出个久别重逢的笑来:“师叔,几日不见,想我了没?”还是欠揍又赖皮的二流子口气。
“先吃饭吧。”一个想字露骨直白,反而把沈凉灼到了。他思绪纷飞,别开了视线,怕被看出了端疑。
其实心动早已经泄露,欲盖弥彰早晚得败露。许观了然他的羞怯反应,无声又愉悦地笑了笑。
四人一同用饭,却因为许观的意外到来,气氛陷入了异样的尴尬。窘迫尤其体现在玄玉师叔身上,碗里已经不知被许观夹了几筷子好肉好菜,他如坐针毡。
“二少来瞧玄玉师叔,也是为了写魔眼吗?”裴溟烟废话不多说,“很不巧,他已经答应在正一门住下了,你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还是请回吧。”
“溟烟,人家是客,你说话注意着点。”裴母皱眉瞪她一眼。
“非也,我是来陪师叔的,免得你们欺负他。”许观又是一夹筷子,刚要递到沈凉碗里,却被他婉言拒绝说“我够了”。
同时他脚板一疼,对上沈凉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又不是小孩,用的着你陪吗?二少爷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许观不动声色,收回了脚丫子暗自叫疼,转而恭敬有礼地对裴母道:“夫人,我也知你们有求于师叔,其实我这一趟不仅是为他的安全着想,更是久闻正一门御物之术的风采,于是特地走访想来观摩学习一番。”
得知他不会带走沈凉,裴母似乎松了口气,说道:“那敢情好,即是有客而来,不妨司马少爷也就住下吧。溟烟,通知西苑那边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不用,我就住这里。”许观笑意盈盈,却给人以不好敷衍的感觉。他脸不红心不跳,提高了说话的尾音道:“我跟玄玉师叔一起就好。”
沈凉一个咳嗽,差点把饭喷出来,他平复着情绪淡定道:“既是为了求学而来,你该上岸看正一弟子才是,湖心阁是裴门主养病之处,不是你来歇脚玩乐的地方。”
裴溟烟刚想怼许观,没想到沈凉替她说了话,为表赞同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裴母欲言又止,对上许观微硬的脸色,终究还是不敢得罪这位大爷,温声相劝道:“湖心阁风景怡人,既是司马二少爷想住,那就住呗。”
她哈哈一笑,道:“溟烟你上楼收拾收拾,腾出两件空房来。”
许观达到目的,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来。沈凉别了他一眼,牙齿用力地咬了咬筷子,仿佛无声地苛责着某人的道貌昂然。
饭很快吃完了。裴溟烟没好气地收拾了三楼客房,对玄玉师叔倒是客气又礼貌,对不速之客司马少是半天好脸色不给。
出乎意料的是,为了照顾她爹,裴溟烟晚上也要留宿湖心阁。许观得知之后,下意识地缩了眉,肚子里装着不为人知的盘算。月星披挂,荷漫香香,湖水和河岸都静谧异常,仿佛已经陷入了梦乡。
一楼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沈凉如愿地洗了个澡,套着一双凉拖上了三楼,手里拎着洗漱用品,嘴里哼着走音的小调。
他走路没看人,撞上一堵肉墙,抬眼看去满眼春色,某人身穿深V睡袍,单薄又丝滑的面料。
沈凉目不转睛,脑子里错综复杂,恶声嗯了一声,换来了许观得意的轻笑。
“看不够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去洗洗?”许观唇角勾起,撩起了沈凉的耳发,将尚还温湿的发别在他耳后。不知是不是故意撩拨,他看似不经意的摆弄,拨弄了好几下沈凉无辜的耳垂。
沈凉被他的动作电得酥麻,别开了视线错身就打算走,道:“少说点骚话。”
许观没继续骚扰他,让沈凉安心地上了楼。裴溟烟在等他,沈凉接过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许观。
沈凉脸颊泛起温度,玄玉师叔清俊好颜色,在月光下显得美冠如画。
裴溟烟没看见他的慌张,却注意到了他屏幕里的来访,她装作没看见,淡淡地问:“玄玉师叔跟司马二少爷的交情看起来很不错?”
“呃……算是吧。”沈凉不想回答,他也摸不清这个答案。
“我们前天把你带回来,他今天就得到了消息,带了一帮子圈里好手,大老远地从北京杀到广西来,看来你们的交情是真的很不错。”裴溟烟无声笑笑,点了支烟开始吞云吐雾,满腹狐疑的打量藏在了烟尘里。
“他,是有点急性子,但出发点是好的,还请你们别放在心上啊。”沈凉无奈。
“他这急性子可凶,带了打手直接硬闯山门,还打伤了好几个正一弟子……”裴溟烟冷笑,嘲弄道:“要不是他是司马家的人,有驷马集团这样的圈内大势作保,我们正一门怎么可能会让他横行霸道?”
沈凉不回答了,目送了裴溟烟下了楼。
许观洗完澡,一脸春心荡漾,心里还估摸着怎么找借口,偷偷溜进玄玉师叔的闺房里和他同床同枕,却发现他的房间熄了灯,人倚靠在自己的房门口,像是在等自己。
沈师叔神色恬淡,狐狸眼并不妖媚,眉眼间自带一丝冷艳。许观轻咳一声小跑着过去,丝毫不觉得自己兴奋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怎么了?”许观柔声,撑着门偏头看他。
他刚好比自己高半个头,沈凉转脸正好对上他的胸脯,莫名地觉得喉咙发干,说:“你……你离我远点说话。”本是责难的开口瞬间没了愤怒的气势。
“那个,你来这儿带了一堆打手,还揍了人家正一门弟子?”沈凉默默后退远离许观,拉开一个他觉得安全的距离,同时免得闻到他身上淡香的沐浴乳味。
许观环手,毫无悔意,道:“他们先绑你在先,我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
“真是胡来。”沈凉语塞,“那你说我该不该谢你呢?”
“谢就不必了,若是以身相许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许观挑眉看他,满眼的宠溺不加掩饰。
“你…反正我没什么事,留在正一门也是自愿的。”沈凉再一次不敢看他,皱着眉不知道对谁发脾气,“你明天自己去向人家徐门主赔个罪,听见没?”
“要我听师叔的话也可以,那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什么?”许观凑近他,去扣住了沈凉的手腕,拦了他的腰身就把人往屋子里带。
“你想干嘛?”沈凉挣扎,却不管用。他刚想揍人,才想起自己喝了闭气水,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
他被许观给扔到了床上,准确地描述又可以说是压。沈凉惊得瞪大了眼睛,对上了他暧昧不清的眼睛,他慌了,口无遮拦地说道:“许观你要干嘛,敢来真的我可是要叫的啊。”
“镇门·隔音术。”许观轻声一句,让沈凉面如土色。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观又凑近了他一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道:“师叔现在气脉被封,即便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吧。”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叫师叔?沈凉脑子里猛然冒出这么个疑问来。
他咽了咽口水,说不清紧张还是期待,但是嘴巴上却很牢靠,道:“你要是敢来真的,我铁定恨你一辈子。”
“假的。”许观一笑,将他放开了,将人从床沿带到了床内侧。他把被子掀开,裹住了抖着的沈凉,跟他保持着绅士的距离,道:“就想看看你睡觉,其余什么也不干,出家人还是得洁身自好。”
“真的,什么也不干?”沈凉指尖探出,露出双试探的眼睛来,明亮亮地直接勾到许观的心里去。
他也躺了上去,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道:“你再点火我可真不敢保证。”
沈凉乐了,被他搞这么一出,也死活睡不着了。他活像个魅狐狸,挑达着矜持的许道长,道:“还没结婚呢,你我就同床共枕,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探出一只手,去碰了碰许观的鼻尖,犯着浪道:“道长为什么不敢看我?”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很欠操。”许观轻抬嘴皮子,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出家人严于律己,他无声克制着汹涌,喉咙间欲言又止的嘶哑、都是情潮。
他觉得自己废物得彻底,原来我也只是个俗人,抵抗不住该死又剧烈的心跳。
这人压抑克制且佯装淡定的反应实在好笑。
沈凉更乐,眉眼弯弯地说:“你呼吸好重,许道长。”
于是,他指尖顺着鼻头,从许观的下巴滑到喉结,再滑到锁骨,在他胸间笔直又浅壑的腹线停留。
身材真好,胸肌好硬……沈凉嫉妒地想着。
“……沈凉!”许观几乎咬牙切齿的口吻。
“撩拨一个口是心非的道士,好有趣。”沈凉浑然不觉危险,接着没心没肺地笑,像只勾人又散发着狐媚的妖精。
他大抵真的是只狐狸,一双眼睛随时都透露着轻薄和浪荡,微弯的弧度总像是种天真的蛊惑,虽然任谁也知道他是无心的,除却眼尾的并不明显的泪痣却仿佛叫嚣,无言散发着‘来我身上玩儿啊’的逗挑。
许观任由荒唐蔓延着。
指尖突然被握住,沈凉只觉得一个翻转,被许观环手罩在了怀里。他眼神幽暗,里面似乎有风暴盘旋,仿佛浸过了浑浊不堪的泥潭,他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哑声道:“出家人破戒,更有趣,想不想试试?”
他们呼吸交融,胸口贴着彼此起伏。沈凉哪怕隔着被子,也感受到了许观的克制,他看清了他眼里的疯狂和压抑,还带着一种名为交付和给予的勇气。
许观凑近了沈凉,那双潋滟的唇瓣微张着,很可口。但他却忍着没吻上去,情.欲挣扎再三还是没能胜过理智,他带着试探和忐忑去问:“你,想不想?”
沈凉张了张口,却先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真是好一个正人君子啊许道长!这种时候了还问人想不想而不是做不做?够纯情,我服气!
——沈凉默默在脑子里划掉‘**一夜’‘当个炮友’‘菊花不保’等带了颜色的词语。
他逃开他的视线,从慌乱中觅得几分神智,当然更多的是颜面问题,道:“逗你玩儿呢,我…拒绝婚前性行为。”说得很想跟你结婚似的!
“好,那我出去处理一下。”许观放开了他,翻身立马出了门。
沈凉瞪大了眼睛,一个起身坐了起来,只看到了他当机立断的背影,毫不拖泥带水地出去并带上了门。
他哼笑一声,意犹未尽之际,竟有几分愤怒:“好你个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