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有钱姐妹”睡美容觉的福,池连晚上睡了这些天以来少有的好觉。
但‘早早睡下美容觉’的男人却彻底失眠了。
钟致秋不让池连继续发照片不是因为他不想看,而是单单一张就让人体会到这种看得到,摸不着的抓心挠肺,他暂时还不想把自己逼死。
所以只好从根本上委屈一下自己了。
晚上那张皮质短裙照被他投影到卧室里超大屏幕上,男人倚在床头,冷着一张英俊的脸,左手夹了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眼睛死死地盯着投影,硬生生‘看’了大半夜才心平气和地闭上眼。
二层小楼坐北朝南,闹中取静。一大早,金色的阳光就肆无忌惮地穿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在了橡木地板上和浅色皮质沙发上,带来温暖与生活气息。
一楼的中式厨房半敞着,秦母戴着烘培手套从里面端出来一盘散发着阵阵香甜气味的曲奇,一股霸道的饼干香瞬间弥漫在百平的大客厅。
钟父刚从外头跑步回来,四年前他就彻底卸任钟氏的所有职务,把担子完全交给优秀的幼子,现在退休生活过得十分惬意盲目。
人家拍鸟,他也跟着买设备去拍鸟。人家钓鱼,他也跟着时髦玩垂钓,只要不工作,别提现在有多快乐了。
上楼冲了个澡后下来就看到妻子视线还在儿子的房间门周围徘徊,不禁有些惊讶,
“他今天没去公司?”
他知道幼子昨晚回来在家里住,今早没看到他按平时的习惯和他一起跑步,他还以为公司有事,人可能已经去公司了,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还在房间没下来。
他皱起眉,“难道生病了?”
秦珍珍白了他一眼,“你才发现他今天不对劲啊,行了,你先别吃了,上去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说着,就连盘子一起夺过了钟父品尝着的小饼干,推搡着他上去看看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钟父无奈放下手里的小饼干,上楼打算看看钟致秋怎么了。
手刚抬到房门处,还没落下,门就自己开了。
钟父猝不及防和儿子打了个照面。
他大致扫了一眼人,衣着搭理得和往常一样,干净得体。但是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好,眼下有一片浅青色。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为男性的直觉,他总觉得儿子现在身上总有种荡漾又欲求不满的气息。
他眯了眯眼,也不想深究。
面对儿子疑惑的眼神,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今早堵门的尴尬,“你妈今早新做了饼干,让我叫你下来尝尝。”
然后面不改色地抬手把手里最后一块小饼干塞进了嘴里。
嗯,妻子做的小饼干就是好吃。
钟致秋本来看到父亲在门口还有些不解,余光看到母亲在楼下看到他看过来后连忙心虚转身,摆弄起饼干盘子来,才在心里回过味来。
他失笑,跟在父亲身后下楼。
秦珍珍看到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前段时间她对儿子放的狠话对他刺激过头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想太多了。
他儿子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心理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早就捶打出来了。
尤其是面对这种男女之事,怎么敲打都面不改色,事不关己,心理素质十分强大且无赖。
而且她这段时间忙着和老姐妹喝茶聊八卦,也没空把人逼得太紧。
她那个铁石心肠的小儿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大早上把自己关在卧室迟到一个多小时呢。
秦珍珍推测应该是和公司的事有关。
她看了眼忙着疯狂进食小饼干的老伴,也是指望不上。
只好自己出击了,“儿子,公司那边,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啊,要是觉得累,你也别自己扛,这不还有你爸……”
“不是公司。”
哦,不是公司啊。
那是……
“是我最近正在追一个男孩,有些被动。”
钟致秋咽下最后一口牛奶,面不改色撂下这么一句话。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枚炸弹。
这下连一心解决小饼干的钟父都抬起了头,拧眉看向了他一向引以为豪,不需要他费心的幼子。
秦珍珍年过六十,却保养得宜像个刚到五十的富贵太太。
除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原因,就是心态好,什么事情都很难让她真的生气动怒。
在今天这句话说出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养气功夫这些年已经修炼至臻华。
谁知道自己今早竟然在一向早熟冷漠的小儿子身上破了功。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子直跳,此时却顾不得什么养气别生气之类。
抱着一丝侥幸,她看向小儿子,期盼着这是他难得在开玩笑,笑容勉强,“致秋,你是不是在跟妈妈赌气,要是实在不想相亲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说着说着,渐渐弱了下来,消失在了嘴边。
她的那点侥幸在看到儿子眼底的笃定和认真彻底没了。
“是不是妈妈比你逼得太紧了……”秦珍珍虽然很清楚自己小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绝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但就算清楚,也不代表能轻易释怀,尤其这件事最大源头还可能在她。
“妈,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喜欢上了人家,我们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
钟致秋扔下一枚炸弹后,竟还有心思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不过,他看秦母有些难以接受的样子还是解释了一句,他担心母亲可能会因此自责。
只是这解释,被他春秋笔法般修饰了一下而已。
隔着网线,钱货两清的纯洁交易被他一句话简单模糊成了暧昧期。
这话能糊弄得过秦母,却骗不过同样老谋深算的钟父。
但他深知妻子的强硬只是外强中干,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所以他只是定定看了小儿子一会儿,就继续吃自己的小饼干,还安慰妻子了一句,
“随他去吧,不就是喜欢男人嘛。”
钟父商场浮沉快四十载,早已历尽千帆,对亲儿子性取向突变,喜欢男人这种事见怪不怪。
也不对,他这个儿子好像一直就没有表现出喜欢女人的样子,性取向突变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看来是早有征兆。
琢磨出了点儿别的滋味,又抬头看了眼儿子,钟父还是决定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让妻子做一次做饼干可不容易。
至于钟致秋,不就是喜欢男人嘛。
不、就、是、喜、欢、男、人?!
什么叫不、就、是?!
秦珍珍怀疑自己听错了丈夫的话,然后离谱地发现这桌子上三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在真情实感地为这件事考虑发愁,父子俩都十分淡定地各干各的。
一个忙着吃饼干,一个吃完早饭正在看报纸。
弄得她以为是自己太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了。
而且——
“别吃了!你忘了自己血糖多高?我不说,你就不停是吧!”
她怒目看向库库吃了一早上早饭还没吃完的钟父,瞪向他空空如也的盘子,和手里最后半块小饼干。
钟父遗憾地放下手里最后半块小饼干,看了眼在报纸后面忍笑的儿子,冷声道:“去书房等我。”
见人上楼之后才转头,看向已经被他刚才舍身取义般的举动转移了注意力的妻子,充分发挥自己两面派的机动性,宽慰道:
“你现在着急干什么,我看啊,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八成是他一厢情愿一股劲儿,而且就算人孩子真眼神不好使看上了,咱儿子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嘛。”
表面光罢了。
秦珍珍:“……”
这一番话直接让激动怒视他的秦母冷静了下来。
她从头都尾捋了一遍,发现这些话说得确实没毛病。
她儿子那个德行,想找个对象确实不容易。
为了家庭和谐,钟父再接再厉,
“而且咱们家又不缺人继承家产,你还有一儿一女和三个孙辈,还要他生那么多干什么。”
等他小叔退休,三个侄子侄女外甥都可以接班养老。
秦珍珍:“……”
这么一想,她小儿子喜欢男人完全没阻碍啊。
这下还直接省了她每天学着年轻人在网上冲浪,翻来覆去找漂亮女孩当儿媳的功夫了。
而且,她回过神来,幽幽地开口,“你说咱儿子看上的人该有多好看啊。”
毕竟,钟致秋从小就是个隐藏很深的颜控。
除了长辈,从小就只和长得好看的小孩儿说话,长得稍微普通一点,就只会眯眼笑,其实是懒得说话。
等到稍微大一些,仗着自己长得精致可爱,霸道不讲理到让人头疼,她以前都担心儿子长大会变成个纨绔子弟。
结果没想到长大懂事之后,人还学会伪装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心眼跟筛子似的,跟他爹一模一样。
秦珍珍越想,越觉得小儿子这样的性格能找到喜欢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钟父见妻子还在沉思纠结,他笑了笑,深藏功与名,转身上了楼,准备去和书房里的儿子谈一谈。
其实,他觉得比起心软的妻子,待会儿和对外一直稳重斯文的小儿子谈话,才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很难沟通,很难动摇,很难说服。
钟父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三个‘很难’排比句式,带着一脸笑意推开了书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