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12章 第十二回 变生肘腋

郭靖一声长叹，松开耶律齐，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便由得你们罢，只一句话要记得，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下决定，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后悔。” 身形微晃，慢慢向外走去，竟再也未向耶律齐瞧上一眼。

黄蓉眼望郭靖背影，心中酸涩，转而向着耶律齐淡淡的道：“襄阳连年战火不断，官府早已形同虚设，你们也不必再去，只要写下和离书，双方签字画押，这事就算成了，以后各自嫁娶，再无干系。”

郭芙点头道：“妈，那我去写。”耶律齐道：“这等文书，还是我来写罢。”黄蓉也未叫丫鬟，自己取来笔墨，耶律齐伏在案上写了，又与郭芙各自按了手印，这才站起，将其中一张双手交于郭芙，另外一张折好，收入自己怀中。

郭芙接了和离书，转身便走，耶律齐也始终未看她脸，转身向着黄蓉一躬到地，道：“郭夫人，晚辈这就走了，你们都要保重。”黄蓉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回话。耶律齐又道：“丐帮帮主之位，我亦是不能再忝居，还请郭夫人代为转达。”说着从腰间抽出打狗棒，双手奉于黄蓉。黄蓉不接，道：“你与芙儿和离，那是私事，但你继任丐帮帮主，是丐帮英雄大会公认推举的，这是公事，眼下强敌仍在，岂可因私废公？这丐帮帮主，你还继续当罢，不必有甚么负担。”

耶律齐颔首道：“如此，晚辈多谢郭夫人信任。”将打狗棒仍是别回腰间，向着黄蓉道：“晚辈今天就搬去丐帮行馆。”黄蓉面有倦色，淡淡的道：“也好。”

杨过躲在矮木丛中，眼见耶律齐出去，黄蓉以手支额，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出去了，这才慢慢自树丛中走出来，想道：“耶律齐同芙妹和离，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找芙妹，叫她明白我的心？她若是愿意，我即刻就向郭伯伯求娶她，要是郭伯伯不同意……郭伯伯不会不同意，要阻拦也是郭伯母，可我也不怕，只要她愿意跟我走，郭伯母可也拦不住！”心中欢喜，迈步便走，忽又停步，心想：“但若是她不愿意呢？”如此一想，顿时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呆呆站住，想到他如今不只断了一臂，更是……更是有那种难言之隐，此等残缺之身，又怎能再和她在一起！心中一片冰冷，眼中却又酸又热，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我杨过注定一生孤独，又何苦做这些无谓挣扎！”眼中流下泪来，转身掠上屋顶，疾奔而去。

他出城重回荒谷，和神雕来到了十六年前与李莫愁一同待过的山洞之中，在地上铺了些软草，以臂当枕躺了上去。他出城之时买足了干粮，在这山洞中耽足三日也无问题，打定主意只待三天一过便去找郭襄，拿到千年雪参之后便回终南山，有了这只千年雪参，小龙女的毒多半是能好了，待她好了之后呢？待她好了之后……他便离开古墓，浪迹天涯，郭伯伯他们在襄阳，那他便往北上去，多刺杀几个蒙古高官，或许也能刺杀了忽必烈……。也不知想了多久，竟然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听见稀疏的马蹄声响，才霍然惊醒。睁眼一望，山洞中一片漆黑，神雕也不知到那里去了，坐起身来，耳听得那阵马蹄之声愈加清晰，竟仿佛正向着这山洞而来。

杨过起身，蹑足到洞口，向外张去，只见外面正是一片大好夜色，一轮明月悬于树梢，水银般的月色之下，一人一马正向着他缓缓而行。

人是芙蓉花般娇艳的人，马是如同火炭一样的马。杨过呆呆看着，竟似也痴了，他不知郭芙何以竟在此处出现，难道是自己犹在梦中？

小红马距离山洞越来越近，杨过一颗心砰砰而跳，正不知是不是要出去，只见郭芙一带缰绳，小红马打了个响鼻，竟就停住不走，尾巴甩来甩去，郭芙坐在马上，怔怔看着杨过所在的山洞，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幽幽叹了一口长气。

杨过听见她的声音，心中剧烈一震，一时间竟是什么也不顾了，脚下一动，便想走出山洞。

他刚刚迈出一步，忽见眼前有道黑影闪了一闪，接着耳边听到一声尖锐怪笑，夹着郭芙的一声惊呼，不禁大骇，大叫一声：“芙妹！”猛地窜了出去，却只见小红马在原地不住嘶鸣，马上郭芙却是踪影不见。

杨过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能在他眼前劫走郭芙却不留一丝痕迹，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及细想，翻身上马，单手一带缰绳，大声道：“马儿，带我去找芙妹！”红马一声长嘶，迅如流星的向前疾奔。

奔出一阵，郭芙始终并无踪影，却已到了独孤求败埋骨的那个深谷。这山谷极深极陡，当此夜晚望下一看，只见黑黝黝的一片，风吹树动，发出呜呜的怪声。

杨过略一思忖，翻身下马，抬手在红马臀上一拍，道：“马儿，你快回襄阳城告诉郭伯伯，我下去找她。”红马好似听懂了一般，打了一个响鼻，回身便向来路跑去。杨过再不耽搁，展开轻身功夫便向谷底奔去。

这山谷他十六年前曾待过月余，地形甚是熟悉，即便在暗夜之中也是如履平地。正自奔着，忽听头顶枝叶传来一阵异响，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倏忽划过，伴随着一道劲风，转眼消失无踪。杨过心念一转，竟就循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直追而下。

过不多时，已达谷底，前方再无道路可行。杨过抬头一看，心中一凛，只见面前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正是剑魔独孤求败埋骨处的石洞。他侧耳一听，闻得山洞中似有窸窣声响，当下提气纵于洞口一侧，屏息向内看去。

只见眼前火光一闪，竟是有人点亮了火折子，这下他可看得清楚，只见在洞中的石凳上，冷冷坐着一个红衣女子，柳眉倒竖，面罩寒霜，不是郭芙却是那个？

他见郭芙无事，心登时放下一半，转目去看另一个人。一看之下，不禁一惊，只见这人身高不满四尺，瘦小佝偻，乍看似是一个孩童，然而在他瘦骨嶙峋的肋下，竟垂地拖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看来又怪异，又恶心，纵是杨过纵横江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等怪胎。

这人侧身向他，正用手中火折子点燃一根枯枝，又将这枯枝插在那张石桌的缝隙里，口中桀桀怪笑道：“耶律夫人，你喜不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