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有时候午夜梦回,都禁不住想到自己所扮演的小世界里的男配原身,无论再有才学、再有颜值,就连性格都不如主角那样有些明显的弱点,都只能在故事里黯然退场,把光环让渡出去,把孤寂留给自己。
脱离出不可摆脱又难以掌控的命运本身,在走到人生的尽头之时,他们是否也曾后悔过当初满腔热忱的投入呢?
又譬如这个世界的“陆淮”,他可曾在鬓已染苍的暮年时,对这那挂于天幕的一轮圆月追忆当年名动京城、满楼红袖招的往事。
可曾想到陌路的故人裴羽,想到楚元廷,想到沈沉笙,想到暗沉的往事…
不过到那时,兴许他也已经释怀了吧。
三日光阴晃眼即过,乌衡也不是个拎不清形势的,崇州仅只是个试探的中转站,发现有风险便不再探出触角引人生疑。
这几日竟是规矩老实的很,滴水不漏再没让陆淮等人抓住他的尾巴。
那日逮着的线人又自裁得快,虽然顺藤摸瓜探出了些不老实的商贾小官来,知晓了乌衡打着些入侵市场的歪算盘。不过都是小鱼几只,也得不出什么可贵的情报。
终究没有确切而足够的证据。就算带回去摆在楚元廷面前,恐怕也要被帝王讽刺句闻声便动、杞人忧天。
北匈家大业大,近些年更是蒸蒸日上,把被雍朝同化程度比较高、已有些部族实行耕种的南匈压榨的偏居一隅,虽无实际统一之行,但有隐有盘踞草原称雄之意。
但大雍前些年刚与北匈有过交锋,年仅15的裴羽随父前往战场,率漠北军狠扫其嚣张气焰,一战成名。自此匈奴北、南两部均老实了不少,与大雍维持着和平的关系,并未再多生事端。
可是,大雍臣民的心中仍然紧紧绷着那根弦,因着匈奴人的肆意横行与凶狠掠夺,因着先人曾被蛮夷铁蹄踏碎河山、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悲惨经历。
他们的和平来得沉重。可若再要横生枝节传出北匈有不轨之意,再与国内因新法施行而零碎起着矛盾动荡的现况结合,届时内忧外患,再度乱起来也就是时间上的问题。
因此,没有确凿的证据、与帝王相商做好足够的准备,这一个怀疑万不可轻易道出。
陆淮和陈清源议定,待回京之后再继续盯着乌衡,观望下到了大雍国都,处于国之咽喉之中,这异族王子还会做出什么可疑举动。
一旦有更大的动静,便立刻禀明圣上扣留乌衡与使臣,不惜任何手段,绝不让任何可能威胁雍朝国祚的因素离开。
毕竟各谋其事,乌衡能预料到陆淮对他警惕会使绊子,也预设了陆淮表面温和相对但心中对他竖满了刺。
但或许是这张太过温柔惑人的美人面迷了他的眼,叫他无法把他和阴谋挂钩。
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接受陆淮对他没有丝毫情意,竟是完全没有想过某人只是把他看作了一枚危险无穷的棋子,还未离开崇州便已想着如何控制住局面。
转瞬到了启程向京的日子,顾与成和众官安排了车马,遣崇州府中经验丰富的镖师护送。
昔时夹道相迎,今日城关相送。
离别之际,总让人生出些惆怅来。即使短暂的相会源自于公务,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真切的。人既然区别于草木,那么生出些情谊来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今日的阔别,终究大家的行动都比初见多了些真心。
在顾知府带领的崇州官员的目送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离,车队渐渐地越来越远。
陆淮倚靠在马车的窗边,伴着耳边马蹄“嗒嗒”行进的清脆声音,撩开帘子望着如米般消逝的崇州官员们,心中升起了些离情别绪来。
天南海北,相隔近千里。此去经年,若是与这些同僚再见,不知又是何时何种光景。
待到他们彻底看不见,崇州的城门愈来愈远,他才抽回视线,轻轻放下帘,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陈清源已经阖上眼,抱着自己珍爱的那本《治政大观》酝酿着睡意,他也有点想歇息切换一下思绪了。
但是即使顾知府安排的马车内置已经比之前简装出行来的好了许多,他仍然不易入眠。这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平日便不易睡下,更遑论动辄颠簸的马车了。
“彦谨,你可是想念顾大人他们了。”
一旁的程若琛悄声唤了陆淮,说出的话正中陆淮心坎。这几日下来他亦发现探花郎热情率性又才华横溢,推翻了一些他之前的刻板印象,是个值得相交之人。
一来一回二人亦成了不错的朋友,也彼此交换了字。只是唤起的那句“彦谨”竟又让他想到了与他剪不断理还乱的好友裴羽。
不应当…不应当在和眼前人交流时想其他无关的人,不然未免太过不公。
陆淮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眼中含着一丝倦怠的迷离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着程若琛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若琛笑笑,表现出的是这张平时看来摄人心魄的妖孽脸上鲜少出现的柔和,把放在一边的物事递给了陆淮。
新奇的触感让陆淮感到有些错愕,看它的形状像平时的寝具。
但大雍人惯常都睡硬枕,除去王公贵族会以玉为材外,用的不是竹便是瓷,尤其是读书的家里更加偏好,唯有百姓会用稻草编制成相对没有那么坚硬、易于变形的枕头。
这般绵软如云的枕头倒是前所未见。
一时间,自认阅读过千百名篇算得上有些学识的陆淮感到有点羞愧,因他难以确认。
“玄宁,这是何物?”
“西域传来的羽毛枕,据说是那波斯国起源的物事,无论是倚靠还是爬伏,都十分舒服。先前有听阿明说彦谨来崇州的那趟车糟了不少罪,我心想着怎么回城让你好受些,在崇州城里看到有外来的商人就买来了。”
“玄宁有心了!谢谢你,只是此物太过珍贵。”陆淮感动于程若琛的一番心意,但听闻来历后便想把枕头塞回探花郎手里,但被他不着痕迹地推了回来。
“我并无碍,只是近期困囿于一些事有些心绪不宁罢了。已经缓过来了,还是你用着更合适。”他心下无奈,试图解释让程若琛收回去。
但青年只是用和当日琼花宴上坦言是他画的他的模样,水光潋滟的眼专注地望着他。神情仿佛诉说着: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你不喜欢么?
根本顶不住的陆淮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不过,身体却很诚实地搂抱着软枕头没一会儿就渐渐地坠入睡梦去了,甚至还靠在了一旁没有回到原位的程若琛身上。
天知道探花郎此时的脸憋的有多红,简直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般。他到底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过去起遐思时总是想的天花乱坠,把自己想象成那可以轻松控场、如鱼得水的模样,实际上只是让惦记的人靠着便有些魂不思蜀。
外界传扬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就是他在花楼接济那些风尘男女时落下的艳名罢了,他所谓的“风流”只是从三教九流之地混迹而来习得的左右逢源。
他觉得自己再没有这样快乐的时候了,就连做家里那枚弃子做久了,用科举探花之名一举证明了自己的才华时都没有这么轻松。
想到恶心的东西,他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了。但看着那张恬淡静谧的他已经无数次在纸上、在心上描摹过的脸贴着他买的柔软得羽毛枕,嘴角的弧度好像又恢复了。
多像,多像他已经把这轮月揽入怀中。
但只是一个枕头而已,便这样有礼地推拒,是多么地见外?
若是他告诉陆淮,他想把他的灵魂连同俗世间的一切都交付予他,他是不是会吓得永远不再见他…
自知琼花宴美人图的事儿他已做得过火,断不能再暴露自己难填的欲念。所以他只能先把火热要喷薄而出的情潮压制在心底,既然不是想毁灭,那便慢慢地做他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他的好友之后再徐徐图之。
程若琛察觉到马车或许经行山路,颠簸动荡得过分,甚至让陆淮险些磕在了他坚硬的肩胛骨上。于是赶忙轻轻扶抱起靠在身上的人,让他枕在臂弯间松开的羽毛枕上。
窥见陆淮的发丝凌乱地耷拉在白皙的脖颈处,他强忍着热意慎而又慎地把它挑开,不让它惊扰到他的休息。
这样珍惜爱重的姿态,即使是友人也有些太破格…在他人的眼里甚至就像他在低头轻吻自己的珍宝。
他没有注意到对侧的陈清源被颠簸得睁开了眼,正准备看他的爱书就撞见这一幕,诧异得险些指着程若琛发出声。
陈清源是一个极为按部就班的男子,科举入仕,被榜下捉婿娶了家世不错的妻子。此后虽没有培养出极为浓厚的感情来,但也算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循规蹈矩的他见到这样为世俗难容的情感发生在自己格外欣赏的陆淮和另一个前途无限的同僚身上,第一忧心的是他们的名誉,然后才想到这两人是否情投意合。
但回想这么几日也没看出陆大人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来,反倒回忆起程姓探花和二王子的交锋和二人争风吃醋似的所作所为,他好像品味出了些别样的滋味来。
先前只觉得陆大人这样金相玉质、冰心通透的人值得这样的好人缘,只是性子太好引得友人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
可…该不会这二人都…
这种打开新世界的震撼感持续到了一行人到京城,中途不论是环绕在陆淮身边的程若琛还是一休息就跑来找他的二王子都受到了他深刻的注目礼。
弄得众人直纳闷想陈大人是否疲劳过度反向刺激了,盯谁都神采奕奕。
可只有他知道,他原是想把他人对他的觊觎告诉陆淮,提醒他万万当心,莫要被他们做了那引入歧途的事情去。
偏生他眼睛盯酸了,这二人都还是一副诚挚相交别无他意的模样对着陆淮,唉,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可是他刚踏上京城的地块片刻,为何程若琛就拉他到陆淮看不见的偏角,言笑晏晏地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回京城了!要和沈、楚、裴对碰了,超级无敌大乱炖要来撸!
陈大人今天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到了一些可能会被灭口的八卦(误)
我是双线在推,所以有朝堂升级的剧情也有快乐(笑得超bt)的感情线,
题外话:刚刚签约了好开森哈哈~亲亲所有伴我一同成长的可爱读者老婆!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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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臣妻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