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陆娘子对江郎君并非无意,为何不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呢?”
听完前因后果,邹黎心道不长嘴酸涩暗恋破镜重圆文学她这可算又看一本。
陆随与江鱼之间的事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嘴硬傲娇,死活不肯承认心意,仿佛对着江鱼讲一句好话就能让她在同窗好友之间颜面扫地;而另一个幼年失怙,数年来寄人篱下内心敏感,加之性格温顺,出格的事也做不来,成日里照看长辈,偶尔去私塾给陆随送次饭看眼心上人就心满意足小鹿乱撞。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复一日的冷脸看下来,就算江鱼有再多的爱意,早晚也逃不过消磨殆尽的结局。
按理说,邹黎摸摸白猫脑袋,这种配置的小情侣如果闹分手,那肯定是失望积累到一定地步,才让性格软和的一方狠下心决定一刀两断。
但按照套路说,这时嘴硬一方如果能及时补救认错滑跪,那倒也不至于一拍两散再无转圜。
“你方才说,江郎君已经数日不肯见你?”
正是,陆随点头。
“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参考她在晋江成百上千本的小说阅读经验,邹黎觉得江鱼应该不会错过放手前这个绝佳的情绪释放点。
控诉啊,指责啊,抱怨啊,邹黎循循善诱,除了这些,江鱼不同于平常的一些言行也都算。
“江鱼从没说过这些。”
回忆一阵之后,陆随摇头:“他只是忽然开始躲着我,但那时乡试将至,我想着一切都等放榜后再谈,也就没太在意。”
可一直等到喜报传来,陆随稳稳当当成了举子,就连陆母也专程回来庆祝,江鱼却还是不肯见她。
要么买菜,要么刷碗,要么浣衣,总之江鱼时时刻刻都有活要干,永永远远都抽不出时间来听陆随讲一句话。
几次碰壁,陆随的脾气便也上来了。
找了个静心读书的借口搬出去一人独住,陆随心道等她中了进士,江鱼便是想来高攀,她也只当二人萍水相逢从无故交。
但若是江鱼在她上京前找来,同她软话讨好,那她也就既往不咎,大人有大量,告诉江鱼她准备娶他,二人就此一同赴京也未可知。
没想到江鱼却按得住脾性,陆随在外面住了这么久,他竟一次都没来找过。
意中人久候不至,陆随难免躁郁,而段芩不知内情,以为江鱼知道了当初的赌约与陆随吵闹,再一想从青州到京城赴考路途遥远,陆随和江鱼要是继续耽搁下去,又不知要浪费多少年月,恰巧碰见邹黎,这便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替她二人从中转圜。
“原来如此。”
点点头,邹黎拨弄着2023的猫尾巴:“陆娘子,前因后果我已经弄明白了,这结要解倒也不难,我只问你一句,要是你同江郎君说几句软话就能把人哄回来,你能不能长得开嘴?”
这,陆随一时迟疑。
少有才名,师长爱重,陆随从来都是被人群围在中央的那个。更不必说她刚刚中举鸿图将展,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和人伏小作低的必要。
可江鱼也是个脾气倔的,陆随头疼,以前只觉得对方温柔安静,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万一江鱼真的另嫁她人……
“欸——”拍拍白猫,邹黎给陆随倒茶:“陆娘子又钻牛角尖了不是?”
“有情人之间何必争高低,”邹黎听见宁音带着小昭回家的声音,“不死不休的是敌人,可家里又不是让人争权夺利的地方。”
再者,邹黎和陆随分析利弊,退一万步讲,就算陆随真的哄了江鱼几句,难道江鱼就从此当家作主说一不二了?
无需惊动陆母,陆父也必是不可能同意的。
人做任何举动都是为了背后的目的,目的一旦达成,该得到的得到,该抓进手的抓进手,谁还管做过的动作好不好看。
况且家门一关,除非陆随自己到处宣扬,否则谁知道小情侣之间谁睡床头谁睡床尾。
“……”
神色松动,像是被邹黎说服,陆随脸上的抗拒慢慢消退。
邹娘子说的确实有理,历来都是江鱼随着她的心意,既如此,换她随对方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罢,陆随正要起身告辞,一个裹满山楂糕味道的小郎君却猛地从门口冲到邹黎身边。
“妻主!”
圆滚滚的糖渍山楂在纸袋里露出红色,看清有客人之后,小昭的声音不禁低了几度:“甜甜的,留给妻主。”
没想到打断两人相谈,看了眼邹黎,哑郎连忙引着小昭绕去后屋。
“这——”
这都是你房中人?陆随心中大为震动,同为女子,怎么邹娘子的后宅间相处得竟如此和谐。
要说陆随之前或许还对邹黎的建议半信半疑,想着见到江鱼后再见机行事、自由发挥一番,此刻她却是五体投地,恨不得从邹黎这取走百十本经书,最好这经书中还有什么法术,能叫邹黎的嘴短暂地在她身上长上一长。
陆随拜服:“不愧是邹冰人。”
邹黎:?
陆随下定决心:“随今晚就与江鱼把话讲开。”
邹黎:虽然不知道对方语气为何忽然郑重其事起来,但好啊好啊。
·
“江鱼,我不过十几日没有回来,你这里摆上的却是什么?!”
红艳艳的喜服摊在桌上,还剩半只尾巴就要绣完的金鲤鱼在绸缎波里活灵活现。
是谁?拿着喜服一角,陆随脑中嗡然作响,江鱼交际简单,越过她认识的女子更该不多才是。
“陆举人?”数日未见,江鱼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举人一心只读圣贤文章,没想到连成婚的吉服也认不出。”
平心而论,江鱼语气平缓,不过是话里话外透出一股子生疏,但绝对到不了挑衅的地步。
陆随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活脱脱便是一副要应激的样子。
“吉服有什么难认。”
看不过江鱼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陆随脱口便顶了上去:“只是你找的人家未免也太刻薄,喜事临头还让郎君自己动手,不若我替你问问罗峡,她若是愿意,你日后衣食无忧,我也算是了了一桩上京前的心愿。”
笑了笑,似是不愿与陆随争吵,江鱼只管往针眼里穿过一条金线。
陆随甩袖便走。
吸了口气,江鱼心下却是一片自嘲。
看吧,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青红皂白,陆随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和他有关的一丁点事情。这件喜服江鱼从陆随还没搬到外宅时就开始绣了,工期两个月,是豪商迟氏特地做给少家主没过门的正夫穿的。
这喜服原本轮不到他来,还是迟氏原本看好的另一家绣郎临时出事,仿佛是家中有人故去,戴孝者不宜碰红事,这才让江鱼捡到活做。
但这些是没法说给陆随听的,不然好端端一件事听到她心里又成了陆家养不起一个江鱼。
陆母近些年受主帅赏识平步青云,如今已到了参将的位置,陆随又少年得意,年纪轻轻便考了举人在身,如此一来,当然是不必让男眷再接些缝补活计补贴家用。
可江鱼在陆家身份尴尬,为长远计,总要想办法存些体己。
他也不是没想过同陆随……
罢了,江鱼只觉得心中酸涩非常,一腔欢喜的傻事他在过去那些年做得已经够多,只是陆随无意,平白显得自己可笑。
其实他早该看清,江鱼晃神间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指,许多时候陆随分明只是碍着情面不好直说,他却看不懂对方冷淡下的意思。
段芩是陆随的好友,他若是足够聪明,单是看着段芩不以为然的态度就该知难而退。
他如今也的确知难而退,江鱼把手指含在嘴里,这种事都讲一个情投意合,哪里听过一头热的——
“吃吧。”
一包热烘烘的枣糕连着拂袖而走的陆随重新出现在江鱼面前,要说陆随想到邹黎教她的那些话术原本还有几分臊热,眼见江鱼手上冒了血,情急之下倒是顾不得许多。
“方才是我不对。”
陆随才说一句,白玉似的面皮便红得像是江鱼出了血的指头:“你吃些甜的消消气吧。”
江鱼那边忽然没了动静。
邹娘子说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一片安静中陆随的心也随着包扎手指的动作七上八下。
她方才出门时看到邹娘子家的郎君们带回来蜜饯之类的吃食,想起江鱼颇爱吃枣,路过果脯铺子却没瞧见摆在上面的和田枣夹核桃。
还是二人又吵了架,陆随不好意思空手转回来,买了糕才算有了理由重来一次。
江鱼怎地还不说话。
陆随动作再慢,一个指头的伤也没法包上个三年两年,眼见拖无可拖,陆随无法,只好松开手去看江鱼的脸。
“你……一定要做别家的人吗?”
“喜服是给迟家做的。”忍住眼底的泪,江鱼终于肯开口说话:“本来想着做好了买支写字省力的笔,现在看却是不知道该送给谁了。”
女尊就该适配三句话一块糕就哄回来的追夫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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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