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朕才是真天子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破不立

在司籍司待了快小半个月，李青陵只觉得自己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似乎是来错了地方。

平日里的司籍司比自己来参加考核的那天更为凄凉，每日重复的便是洒扫院落，清闲是清闲，只是有些与李青陵目前的野心不符了。

赵平芜是个极善良的姑娘，有时见李青陵待坐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便会主动上前来找自己搭话。

李青陵忽然觉得可能当初的楼双玉看自己也是这样的。

楼双玉觉得自己像从前的陆芳华，而自己觉得赵平芜像过去的自己。

在一次次与赵平芜的交谈中得知，最近燕国边境频繁受到战乱影响，朝中有大臣一直在争论要不要送公主和亲。

赵平芜说话时一脸惋惜：“这可是燕国唯一的长公主，居然也要被送出去和亲。”

李青陵摇了摇头，她深知沈妙安是不可能和亲的。

“怎么又不说话了？”赵平芜歪着脑袋看向李青陵：“还是你有什么别的主意？”

“嗯……”李青陵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毫不吝啬的分享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燕国，不太可能送长公主出去和亲，最有可能的，是找一位王公贵族家的贵女，册封为公主，再送出去和亲。”

“那你说，被送出去和亲的公主，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福？”赵平芜半边身子倚靠在有些掉漆的红柱边上，凝望着远处的蓝天。

李青陵一时间不知道话题为何变得有些沉重，思考片刻后道：“得看和亲的公主是怎么想的，还得看所托是否非人。”

托生于互联网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李青陵曾见过在草原上快马奔驰，也见过碧草与天连成一线，这样的美景是困在宫中之人所无法看到的。

可景虽美，若是所托非人，便少不了皮肉之苦，更有甚者是性命之忧，届时再美的风景也得有命欣赏。

“怎么说，也是嫁给了北朝的皇帝，怎么说，也算是有权有势吧？”赵平芜起身轻叹一口气：“不过富贵人家的儿女，总是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的。”

李青陵无言。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权势以及地位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二人的谈话到了这里也算是走向了尾声，却见冬雪一路迈着快步向司籍司走来。

“李女史，长公主殿下有请。”

李青陵神色恍惚了一下，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冬雪口中的“李女史”，连忙应声跟上冬雪的脚步。

“出什么事了？”李青陵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连忙轻声问了一句。

冬雪压低了声音：“皇上来找公主商量和亲的事了。”

李青陵面色有些怪异，眉头皱了又皱：“皇上不是对长公主……？如今又怎么会答应和亲？”

冬雪闻言停下了脚步，李青陵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她身上去，只见冬雪缓缓转过身：“问题就出在这儿了，皇上想让找个人代替长公主殿下和亲，然后迎她入后宫。 ”

李青陵心中大受震撼，一晃神差点摔了一跤。

冬雪见状赶忙扶了一把：“瞧瞧，这都当上女官了，怎么瞧着比我还不稳重。”

“皇上可是得了失心疯？这样有违天理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冬雪赶忙捂住了李青陵的嘴：“我看你才是疯了的那个！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脑袋不想要了？”

“我的好姐姐。”李青陵拉着冬雪衣袖撒娇：“我这不是看只有你和我在此处，你放心，我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冬雪无奈，用手弹了一下李青陵的脑袋：“可没有下一次，让旁人听去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二人并肩而行，没一会儿便到了昭华殿内。

殿内烛火并不明亮，甚至是有些昏暗的，沈妙安端坐在酒桌前，似乎已经等待了李青陵很久。

沈妙安远比李青陵想的要开门见山，只见她抬手，在眼前的两个酒杯里倒满了酒，示意李青陵坐下。

“唐宛潇，镇北大将军的庶女，本公主打算送她出去。”沈妙安瞥了一眼一旁的冬雪，随后便看见冬雪识趣的上前为李青陵布菜。

李青陵蹙眉：“为何是她？”

“老将军和她家的大公子都战死在了沙场上，三公子是个先天不足的，二公子又是一个荒唐的，她大姐姐早就嫁了人，剩下的两个妹妹岁数还小着，偌大的国公府，竟没有一个能主事的。”沈妙安轻轻泯了一口琉璃杯中的酒，辛辣感瞬间漫上喉头。

“长公主殿下，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李青陵闻言，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阴阳怪气。

只听长公主轻笑一声：“怎么说话的？可是那小姑娘亲自求到我跟前的。”

“她求你把她嫁出去？”李青陵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倒不是，她说她想上战场，求我给她一个机会。”只听沈妙安的语调越来越轻快：“她居然说，愿意替我出征。”

李青陵一愣。

沈妙安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知道的吧？我大燕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女子参军的案例，她居然野心勃勃到这种程度，想要替她爹和哥哥把镇北大将军的名号留下来传世。”

李青陵从沈妙安的眼神里看到的全是对唐宛潇的赞赏以及疯狂。

“你既然这么欣赏她，为什么还要让她替你嫁过去？”李青陵不解。

“难道只有驰骋沙场才是征战四方？在我看来，后宫的阴谋诡计可一点也不比战场上差。”

李青陵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不是她的本意。”

换句话说，沈妙安这样的行为跟偷换概念没什么区别。

“那……”沈妙安一顿：“你替本公主嫁过去？”

只见沈妙安醉意上头，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妩媚的笑意，指尖划过李青陵的脸颊，带着冰凉：“你这张脸生的美，有时我都觉得，你长得有些像母后。”

李青陵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知道，沈妙安这是在逼着自己想办法。

既要保全唐宛潇能够顺利上战场争取功名，又要有人能够出面平定混乱。

如果自己想不出好的办法，很有可能她真的会送自己出去和亲。

“这件事情急不得。”李青陵强装镇定，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个方案的可行性。

“如何急不得？还是说，你真想嫁过去当小妾？”沈妙安一挑眉：“可我看你志不在此。”

李青陵牙关都咬紧了几分，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长公主殿下，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处理，否则也不会匆匆将我带来了。”

沈妙安将酒盏往李青陵面前推了推：“那就边吃边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就什么时候回去。”

李青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烈酒入喉，一瞬间，李青陵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肆意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唐宛潇作为将门庶女，送去和亲固然是一条路，但远远没有她上战场来的助力大。

兵权，是古代王朝绝对的命脉。

和亲，完全可以另有人选。

李青陵在脑海中反复衡量二者之间的性价比，最终想到了与自己谈话的赵平芜。

世家贵女如若不愿意和亲，那……新进的这批女官里呢？

尊贵的身份可以由皇家册封，但知识与技术，只有那些拥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带去。

对北朝这样长期处于极寒之地的国家来说，对于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能够足以抵御寒冬的粮食。

一个被册封的贵女，给北朝带去先进的种植技术，这二者难道还不足够他们消停一段时间吗？

等来年春天草肥了，又是打仗的好时候，唐宛潇就能派上用场了。

“在这批女官里选。”

这几个字一出，沈妙安对上李青陵酡红的脸颊，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李青陵向她解释了一遍缘由，随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长公主殿下，唐宛潇那边，想来是不用下官安排的吧？”

沈妙安主动给李青陵倒酒：“自然是不用的。”

是了，沈妙安就是在逼自己选择。

不破不立，如果妥协，很有可能结局是送自己和亲。

每一次试探，都是她向沈妙安展现个人能力和虚假忠心的绝佳时机。

夜太漫长，李青陵一整夜都未合眼，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圣旨传遍了阖宫上下。

圣旨的大意是：只要有适龄女官能通过选拔，皇上将册封她为正三品安北使，享有千钟食禄，厚赏其家人。

赵平芜一听，激动地险些摔倒在了门槛处，可又是一副有些犹豫的模样：“青陵，人都嫁出去了，谁还知道皇上会不会真的说到做到，那可是千钟食禄啊……”

李青陵睡眼惺忪，因昨夜的酒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听赵平芜的话，瞬时间就笑了出来：“你要是选上了，我替你盯着皇上，保他厚待你全家。”

“全家可不用，就保我娘亲就好了。”赵平芜一顿：“你说，我要是在北朝混得好，当了个贵妃的，皇上能不能给我娘亲封个诰命夫人？”

“你要是当上了皇后，都用不着皇上封你了，天底下头一份的尊贵！”李青陵笑的快倒在了床榻上，而后又故作认真状：“你认真的？真想好了要嫁过去？”

“困在哪儿不是困。”

“嫁过去之后，我娘亲还能过得好些，你不知道，她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