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相关人员的话一句句回响在姜悟文的脑海中:
“去城南的公墓看她妈,她妈早逝。”
“女儿,你想听你妈妈的故事吗。”
“那条溪,是妈妈去世时买水的溪吗?”
“刘殷芳可不是我儿媳,我只有一个儿媳!”
除去尚未知晓的神秘好友“叶萱子”,每个人都有提到沈晓汀去世的沈母,而且尽管每个人对此都十分在意,却又默契的避而不谈——只有沈耀南那不屑的一笑。
现在想来,沈耀南在会客室,刚要讲到和亡妻有关的故事就“睡着了”,“忘记”了,真是如此吗?
某小炒店里,姜悟文正一边吃着炒粉一边专注地思考着,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突破的关键。
“耶!嘶……”咬到舌头了。
刺痛感促使姜悟文慌乱地抽纸包住舌头,看着模样滑稽。但生理上的痛感也抵消不了不了他此时的兴奋,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猜谜,揭开了一层纸,只是让答案更清晰了一丝,看着还是墨水过分浸透,晕染开的样子。
怎么才能获取到有关沈晓汀她母亲更多的信息呢——沈晓汀母亲是外地人,在本地没有亲戚朋友,除了这几个当事人似乎没有别的途径能够补齐她的人生轨迹,但是自己去直接问当事人又有点太过唐突了。更何况这个属于家事,与晓汀失踪无关,倘若真有关系,对方完全可以不予回答。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追查的目标,但却无法切实地触摸到。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宛如附骨之疽一样,挠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
凌晨一点,躺在床上的姜悟文猛地惊醒。这不是噩梦,但不知为何他突然醒来,头脑也是清晰无比。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墓碑,沈晓汀和沈耀南在他前方,二人背对着他在说些什么,他正要上前时,两人回头突然看他,又霎时如烟雾般散开。
“呼呼——”姜悟文看向床上的闹钟,一点钟。透过窗户看出去,只有皎洁的月光,照得街道附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白霜。此刻他清醒得出奇,虽然他确实睡眠时间一向较少,但经过了一白天的走动,居然没有困意?不仅如此,他强烈地有种要做什么的冲动。
是想的太入神了吗?居然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他们俩。他掀开被子起身,决定去倒杯水喝。回房间时经过了姐姐的房间,瞄了眼门缝,已经关灯了。
“老姐都睡了,我居然还因为这个事兴奋地睡不着。”他知道自己一旦半夜醒,就没那么容易再睡了,“明天上课可怎么办哦,又要睡觉了。”
他不是很在乎自己考试成绩如何,他觉得学习只要把知识学进脑子就够了,不需要做无谓的练习。自然,他也不在乎老师如何看待他,所以想翘课就翘课,但还是会自己自学——为了不让自己的“差生”人设崩塌,他都会故意避着老师同学。
但是现在他不打算再扮演一个差生了,而且和班主任还有赌约呢,就算赌约与沈晓汀无关,他只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咸鱼翻身罢了。
“不管这破事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
带着这样的期待,姜悟文躺上床,试图让自己入眠。
……
翌日下午,高一四班,正值课间。
“哟,我儿子最近怎么了?”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姜悟文头也不抬,仍趴在桌上,不过这次他手底下压着的不是画作,而是练习卷。
“怎么啦?宝宝?”那声音压低,变成了气泡音,趴在桌子上,深情地对姜悟文问道。
“吕毅龙别烦我哈,还有声音小点。”
“你咋又开始做卷子了,谁强迫你了!敢欺负我儿!”
姜悟文抬头,面前人正是他基友,吕毅龙。
“都和你说了声音小点!”姜悟文用身体挡住卷子,仓促地塞进抽屉。卷子藏好后他反客为主,站起身,一手重重拍在吕毅龙肩膀上,一手拉住吕毅龙的手,作势要拉出教室。
“你上次害我又被亚秦拉进办公室。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二人差不多高,只是吕毅龙看着更瘦些。相比起姜悟文略显幼态的脸,吕毅龙的长相更符合他的身高——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上嘴唇很厚,深邃的眼窝让他在装深情时看起来真有点像。
吕毅龙皮肤偏黑,姜悟文则显白,他们同在四班,平时称兄道弟,是本校高一闻名的黑白双煞。不同的是,吕毅龙虽然也不怎么学习,成绩却始终名列前茅,老师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出了班级门,二人靠在走廊栏杆边。
“最近你都不理我了,宝宝,让爸爸好伤心。”吕毅龙眼睛盯着姜悟文,微皱眉。
“滚,咋俩的父子关系要先理清楚。还有,我最近要改头换面了嗷!这次的月考成绩就是我努力的证明!”
吕毅龙也不装了,揶揄道,“就那点分,只能说明之前的成绩是你不努力的证明吧?喊我一声爸爸,教你学习秘籍。”
语毕,他还冲姜悟文眨了眨眼。
“爬爬爬,我可是要翻身做学霸的。”姜悟文也懒得再和他打嘴炮了,他头一歪,低头观察着一楼小广场,这是他们最喜欢的课间休息活动了——每个出现的路人都逃不开他俩的毒蛇点评。
他突然想起,沈晓汀也是这样被他注意到的。
沈晓汀走路的步伐很特别,徐徐缓缓的,不会急匆匆,也不会弯腰驼背——这么高的女生其实普遍会驼背的。她走得很好看,一直目视前方,只是不知道在看哪里。
两人沉默着在楼上看风景时,姜随口问了句:
“哎,你记得六班那个沈晓汀吗?”
“记得呀,好看的妹子我怎么不记得。”
“她,最近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居然真的没来。”听见这消息,吕毅龙感叹了一下。他侧着身子,姜悟文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六班有认识的人?”姜悟文见对方似乎有所反应,接着问下去。
“没——有——呀——,只不过好几天没看见她了,”吕毅龙转过头,挤出一个夸张的笑脸,“我说了好看的妹子我都会特别注意的嘛。”
“嘁。”接着,姜悟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下,“你认识叶萱子吗?或者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好耳熟的名字,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吕毅龙眉头一皱。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哦哦!”他大喊三声。
“嗯?”
面对着姜悟文期待的脸庞,吕毅龙又露出了他那经典的,拿人寻开心的笑容——
“我确定我不认识。”
“不孝子!”
吕毅龙突然正色道:“你突然这么问,沈晓汀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是不是被你姐抓了?”
“别乱说,人家只是失踪了。”说出口的下一秒姜悟文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毕竟在同学们看来,沈晓汀只是请了几天假,要是她失踪的消息传开来可就不好了。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又威胁自己的基友:“这话你可别和别人说,我听到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咱们父子恩断义绝!”
“放心放心,我嘴多严你还不知道吗,你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吕毅龙好奇地凑上前去。
“好儿子。来,摸摸头。”姜悟文伸出手,被吕毅龙拍开。
“你快说,都占我便宜了,马上要上课了。”
姜悟文思索了一下,觉得告诉他也无妨,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和吕分享。
……
“这么说,现在沈晓汀处于人间蒸发状态?”听完姜悟文的叙述,吕毅龙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你有何高见啊,吕sir?”
“你觉得沈晓汀可能自杀吗?”
吕毅龙一下子戳到了所有人都不敢想的可能性,姜悟文吓得噤声不敢回答。
“我觉得不可能。”他显然也没指望姜悟文给出回答,自己答了句。说罢又看向姜悟文,“抛开那个目前谁都找不到的萱子,你也说了,目前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沈晓汀去世的母亲身上对不对。”
“是啊!”姜悟文一拳砸到水泥墙上,“但是我又不好直接直接去问,而且如果真有蹊跷,人家也不一定如实和我说。”
“不用问他们呀,有个人一定会如实告诉我们。”
“谁?你最好不是又在逗我。”
“墓碑呀。”吕毅龙又冲他眨了眨眼,“下一节英语课,走不走?”
这小子,又被他帅到了。
……
姜悟文只听见脑子里响起了“叮——”的一声,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肾上腺素作祟,等他从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刺激感中冷静下来时,已经和吕毅龙快跑在后山树林间了。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此刻心情却是豁然开朗,他有预感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山间吹来的凉风也仿佛是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