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迷思 第6章 不存在的朋友

一位老妇人强行闯了进来，一边咒骂着，情绪十分激动，姜梓鸳同事也拦不住。

老妇人在门外虽然大声叫喊，一进门却没说话，先是深呼吸了几口气。她一看见西装笔挺的男人，脖子又红了些，干瘪的皮肤包裹着喉管，剧烈收缩着，眼神中的怒火快要烧出来了。

“沈耀南！你把晓汀搞到哪去了！她可是你女儿！”这是她怒气爆发的一句话，说完整个访客室都静了下来。

男人不语，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奶奶你先冷静，我知道你也很着急，但是您执意说晓汀的失踪和她父亲有关，目前来看没有明确证据支撑，而且，据他所说，他一直希望和晓汀处好关系。”

“处好个屁！真愧疚就不会没几个电话打来了！我告诉你们，他会装得很！”奶奶口吐唾沫，枯槁的手直指自己的儿子。

“你自己说，晓汀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男人回答地斩钉截铁。

“和你老婆有没有关系！”奶奶快速追问。

……

男人沉默不语

“他心虚了！他心虚了！”奶奶环顾四周，要把这个发现公之于众，又凑近了盯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刘殷芳干的！是不是！”她每句话尾都会陡然拔高，在哨音与破音之间来去自如。

男人不情不愿地回答，但语气里明显没那么硬气：“妈，殷芳她只是没有太关心晓汀，但逢年过节礼物红包衣服一样不少啊，她俩又没在一起生活过，殷芳这样已经不错了。而且无论如何，殷芳怎么样我还不了解吗，她——”

奶奶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辩解：“她是谁？你了解我可不了解，她这么多年来叫过我几声妈？每次一过来跟欠了她几百万一样。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觉得晓汀影响到你们二人世界了？晓汀绝对就是被你们俩藏起来了。”

“我……”

“晓汀最后就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你说，晓汀被你藏在哪了！”

“奶奶，您先冷静一下，我们调取过公墓的监控了，进去确实是您儿子孙女一起进去，但出来的时候只有您儿子一人出来，他也是一个人开车离开停车场的，时间和他的陈述都对得上。” 姜梓鸳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

在任何人看来，男人都称得上言辞诚恳，但不知为何却他始终无法赢得自己母亲的信任。

沈耀南求助似的看向在场的几人，只有姜梓鸳迎上了他的目光，点点头。

“奶奶，您放心，关于您儿媳的事情我们会去查的，我们市局里的同事也会去您儿子家走访一下的，要是有什么怀疑的点您尽管和我们说，我们一定查到底。”

“刘殷芳可不是我儿媳，我只有一个儿媳！”

“好好好，刘殷芳小姐我们会另行联系的，只不过您现在先深呼吸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明显有问题的线索上，比如您之前说的那个‘同学’，对不对？”

奶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恼怒过度了，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寻找到孙女才对。听了姜梓鸳的话，她风箱似剧烈抽动的胸膛起伏渐渐平稳下来，恶狠狠地凶了沈耀南一眼，走出了房间。

在场所有人都忙着安慰奶奶情绪，只有姜悟文看见，当男人听见自己母亲说“唯一儿媳”时，侧过头轻蔑地笑了声。

……

派出所大厅里，沈耀南还在和民警交谈，晓汀奶奶经过刚刚一番发作，谁也没有敢去招惹她。

正当姜悟文百无聊赖地翻看姐姐的笔记时，他瞥见了奶奶正对他朝手，示意有话要和他说。

姜悟文左右看了看，不可置信地反指自己，嘴巴虚张，说了句：“我？”

奶奶点点头，眼睛一眨一眨的。

姜悟文走了过去。“奶奶有什么事吗？”

“你是晓汀的同学对吧？”

“是的，刚刚那个女警察是我姐。”

奶奶示意姜悟文蹲下，姜悟文照做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告诉你姐姐，别信我儿子说的话，他怪会装模样骗人。”

声源在如此近的距离，这句话几乎是侵入姜悟文的耳朵，带着巨大的回声像是某种箴言。诡异的信息伴随着老年人身上的气味，让姜悟文一瞬间汗毛直立，清醒的同时又有些头痛。他条件反射般起身，恍惚又站不稳快要摔倒。

——还好身后的一名民警看见了快速冲过来扶住他。

嘈杂的背景音突然消失，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姜悟文甩了甩头，想把那种混沌感甩出头脑，他打起精神，说了句：“没事没事，有点低血糖。”

所有人又照常聊天，工作。只有姜梓鸳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扔给了他。姜悟文接过后立刻放进嘴里用力咀嚼，他奋力眨了眨眼睛，看向晓汀奶奶，对方却无动于衷，没有和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

十分钟后，城北派出所门口。

“我妈她对我和我老婆意见很大，给你们添麻烦了。”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男人向在场民警解释到。

“可以理解，老人家都比较固执嘛。”姜梓鸳摆摆手。

“也挺好啊，这大叔刚进来的时候一副头顶不到天的拽样，被奶奶收拾了之后就乖多了。”姜悟文在一旁低头嘀咕，但恰好此时没人说话，姜悟文这句吐槽在场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姜梓鸳“哈哈”笑了一声头也没回重重给了他一拳。

“呃……，在外做生意习惯了，要是有冒昧的地方还请海涵。”

“没事没事，我弟他也是比较急，话说的有些冲。沈先生，您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市局的同事之后可能会上门拜访一下，以及有什么线索还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可以的可以的。我也很着急。不过我觉得晓汀可能还是自己躲在什么地方更有可能，这姑娘一向心事颇深，那天我和她说她妈妈的事情时，我就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还是麻烦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姓叶的同学了。”一边说着，他向派出所外走去，“不用送了，辛苦各位。”

送走两位家属后，众人四散，只有姜悟文看着沈耀南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愣着干嘛。”背后传来姐姐的声音。

姜悟文看见姐姐，想了想还是没将晓汀奶奶刚刚对他说的悄悄话告诉姐姐。因为那更像是个恶毒的诅咒，而非线索。

“没事。”随后他快步跟上姐姐，“姐，那个姓叶的同学，叫什么来着。”

“叶萱子，这是她奶奶提供的线索，说是初中就交好的朋友，也偶尔会去留宿。但是她奶奶只能提供这个名字，提供不了任何除此之外的身份信息。就连这个名字，也是我们猜的，她奶奶只提供了一个读音，不知道是什么字。”姜梓鸳一路往前走，说到这回头撇了眼弟弟，“你认识不？”

“叶萱子……”姜悟文在脑海中搜索，这名字总感觉似曾相识，但不确定是在哪。思索一会后他摇摇头，“暂时没印象。”

“哎，也没指望你，我们同事已经挨个问了你们学校高一班主任了，没这号人物。在公安部系统上搜，郁丰县户口的，年龄合适的也都没有。现在我们想破脑子也不知道到底能排列组合出什么名字，实在不行只能拿着花名册一个个看了。”

“光我们学校高一就有两千人呢，整个县城估计得有万把个适龄女生，一个个看过去吗？”

“没办法，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了呀，时间拖得越久家长越急，出风险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得赶快找到才行。”姜梓鸳双手交叉，枕在头后，一路走回办公室。“现在我们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沈晓汀好像人间蒸发了。我们公墓也去了，沈晓汀她奶奶家也去了，学校也去了，网吧也问遍了。监控摄像头只能拍到他们父女俩进入公墓，就再没看见了。”

“那个公墓只有一个出入口吗？万一沈晓汀从别的地方走了呢？”

“我去公墓看了，那个公墓三面环山，除了出入口之外都是连片的山，还有水泥墙。山上樟树感觉有几十年没人管了，比城里的行道树高了一倍多。深山老林的，不太可能。不过经我们实地勘察，出入口监控是存在死角的，还蛮大，可以比较轻松地避开监控。”姜梓鸳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笔，目视前方回忆着，语罢叹了口气。

过了会，姜梓鸳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哦！对了，今天早上爸妈坐飞机去新疆旅游了，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家。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先找点吃的吧。这几天你下课后都先来所里，要是我有空就一起吃饭。”

正在收拾作业的姜悟文闻言有些惊讶，爸爸妈妈经常出门旅游，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他们毫无征兆地就出远门了，他不满地抱怨道：“又出去玩了，还不和我说。还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你老大别说老二，你不也是，不告诉我一声就跑去扫网吧。好了好了，回去吧，我晚上还要和同事一起研究呢。”

……

姜悟文走出派出所，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沿街的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让他想念起家里的菜，可惜爸妈不在，只能外面解决一顿了。

一天东奔西跑的，此时静下来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姜悟文边寻找看得上眼的小餐馆边思考，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让他在意的是沈晓汀奶奶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你们不要相信他，他怪会装样子骗人。”

确实，他觉得那个男人绝对藏了什么话没说，当时男人那抹嘲讽的笑意始终在他心间挥之不去。但是回想起男人在派出所的一言一行，又天衣无缝，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总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沈耀南绝对回避了什么，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大家都意识到但都没有提的问题，就像房间里的象，大家都看见了它，但都或避开或遗忘了它。

陡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他知道是什么了！

……

无数个画面在脑中重叠，共同的焦点落在——沈晓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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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存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