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清南虽然紧咬着唇不出声,但陆青北觉得他已经成功了多一半了。他手上用了些力气,尽管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折磨着他的意志,但这应该是他最可怜的时候了,不能再惨一点了,要不然自己难受不说,万一以后要是落下病根,尽管仲清南答应了他,对双方来说都是坏事,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把人慢慢拉近自己,值得高兴的是仲清南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自己的手,甚至几近主动地移步了过来。
忍着疼痛,他伸出另一只手,硬是咬着牙把仲清南的手紧握在胸口前,然后闷着力气开口:“清南,我真的喜欢你,你稍微给一点机会好不好?”
见对方的眼泪又要下来,陆青北慌忙乘胜追击:“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给我一次机会吧,清南。”
仲清南还是哭了,泪水从眼眶滑出,她的视线里,陆青北的脸很清晰,她看到了痛苦,也看到了恳求,更看到了爱意。许久,她微微启唇,还不等吐字出来,手掌却忽然被用力摁了一下。
“清南,我...又想上厕所了。”
陆青北垂着眼,一瞬间真想把自己一巴掌拍死,这关键时刻总能遇上些丢人事儿,他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正在心里鞭笞着自己,那人突然间破口大笑了出来。
念着人正难受,仲清南也没有嘲笑太长时间。她抬头看见点滴瓶已经打完了,就用邹叔教过她的法子帮人把针拔了,然后弯腰又帮陆青北拿了衣服,“走吧,我扶你去。”
上完厕所后,两人又回了房间,仲清南掀开被子,陆青北却不想现在躺下。
他转头看着仲清南,支支吾吾道:“清南,现在能抱你吗?”
仲清南转了转眼珠没有说同意但也没有拒绝,而是意味不明地问了回去:“现在跟刚才有什么不同吗?”
陆青北嘴里嗫嚅了一下,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有什么不同,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张嘴道:“现在我是站着的?”
仲清南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浅笑着眼睛嗔怪:“陆青北,你现在一点都不酷。”
“啊?”
她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你第一年来这儿的时候,我觉得你可酷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浑身都拉风。”
“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吗?”
仲清南意识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有些吃味,偏偏眼前这人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所以她连怪罪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于是她低了低头,再抬起来,眉头又皱着了。她的鼻音略重,但声音还是好听。陆青北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唇,听到她说:“抱我吧。”
“嗯?什么?”陆青北一下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抱我吧。”仲清南重复道。
成了,原来真的有用,陆青北恨不得现在就施法术把洛川变过来谢他一顿。他按压下心里的激动,往前半步离人更近了一些,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仲清南的背。
仲清南也闭着眼往他身上靠了靠,因为有伤口,又太冷,他们没有抱太久,也没有抱太紧。
“清南,是答应我了吗?”陆青北放开手问。
仲清南低下头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然后硬推他躺下了之后就转身出了屋子,她的衣服还没洗完呢。
但陆青北这人明显是迟钝一点,她还在晾衣服的功夫,那人就光着身子出来了。她怕再把他冻着,放下手里的活就跑了过来,满脸担心:“怎么不披着衣服,又想上厕所了吗?”
陆青北没回答这问题,而是抓着她的手腕有些着急:“你刚才的‘嗯’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你再说明白一些好不好?”
仲清南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张嘴的瞬间又不好意思起来,她收回一只手抚着发热的脸颊,羞涩道:“我也喜欢你。”
“啊?”
仲清南越来越觉得这人是故意的了,但她不跟可怜之人斤斤计较,又快速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也喜欢你。”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要跟我在一起吗?”
仲清南推开他的手,有点不满他的迟钝和不依不饶,偏过身子嗔怪:“随便。”怪完后就步履飞快进了房间,等到后面的人跟进来后又把手上的衣服拿起来给他反着披在了前面,挡住胸口。
这人也是越发大胆了,两年前还口口声声说不方便呢,现在不仅厚着脸皮来蹭吃蹭住,还光着膀子在外面乱晃悠,以后不定得再做出什么事儿来。
“随便是什么意思啊,清南,说清楚好吗?”
陆青北从来不喜欢模棱两可,这一路太难得了,他一定得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行。
“非要我说那么清楚吗?”仲清南忸怩道。
“嗯,一定得清楚一些,不然我没安全感。”
仲清南无语了一瞬又觉得好笑,不过她没表现出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让她纠结了四年的人,然后慢慢拉过了他的手,郑重表白:“我喜欢你,陆青北,我们在一起吧。”
“好。”
陆青北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把脸凑了过来,仲清南以为他是要亲自己,因为刚表明心意还不想太快进行下一步,就想反抗来着,结果那人只是伸手把她粘在眼角的睫毛拿了下来。
“清南,我有点疼,”陆青北说话慢慢的,“得再休息一会儿了,明天早上醒来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仲清南抬眼看他,这才发现陆青北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可怕,她刚刚还高兴的心情立马就没了。
“你快躺下,我去给你拿片止疼药。”
仲清南扶着他躺进被窝里,刚才折腾太久,陆青北伤口处的纱布已经渗出血来了,邹叔给他包扎得很仔细,纱布也铺得很厚,现在才渗出血,里面不一定得成什么样子。
她的心又慌了起来,帮人盖上被子就跑进仲武房里拿热水,邹叔留的止疼片是有一定催眠效果的,陆青北吃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因为伤口在床内侧,仲清南在床边上不好操作,就拖鞋上了床。
她拿着剪刀,纱布还有要涂的药蹲在床上小心翼翼帮人包扎着伤口,幸好以前去卫生室帮仲武拿药的时候老想多留一会儿不肯走,就坐着看邹叔给人扎针,包扎,现在被她学到手了,技术还称得上可以。
陆青北是被仲武喊起来的,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多,仲武怕他白天把晚上的觉睡了,晚上又发牢骚睡不着,于是犹豫了好久还是进房间喊了他起来。
“嗯?”
陆青北应了一声想去揉眼睛,刚一动弹消停了好久的疼痛又迅速袭来。
“伤口还疼啊?”仲武问。
陆青北用右边胳膊使着力把自己撑起来坐着,“还行。”
仲武把轮椅往前转了转,抱歉道:“我怕你睡太久了,晚上又睡不着才喊你起来。”
“嗯,谢谢仲叔,”他笑了笑才想起来问,“清南呢?”
“她去镇上了,说要买点肉给你养养,然后还得顺便去学校一趟。”
有时候传话人多了话就得变味儿,这才传了一个人,就已经轻重颠倒了。仲清南明明说的是要去学校,回来顺便买点肉,而从仲武嘴里传出来就立即变了轻重。
“奥,”陆青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他真的可以留下了,不会再被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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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审核评估派了人来学校开调查会,校长要求所有老师都得到场,像仲清南这种才正式上班一年就被评上优秀教师的老师肯定不能缺席,而且她昨晚请的假,领导也只给批了上午半天,所以她中午做完了饭就立马动身回了学校。
一到下午,市场里的生肉就没有早上的新鲜了。仲清南从学校出来转了好久,最终选择买了条鱼出来,她让师傅给处理好还剁成了块,想着回去做鱼汤喝。
加上豆腐玉米和一些别的菜,仲清南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提,跟过年带回来的年货似的。
“怎么下来了?饿了没,还疼吗?”
她刚进了厨房陆青北后脚就跟了进来,为了防止他乱动扯到伤口,仲清南凌晨包扎的时候把他小胳膊直接用布条吊了起来挂在他脖子上,但是现在布条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穿衣服?”
仲清南问了好几个问题,陆青北一个没回,只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弄得仲清南有点害羞。
“怎么不说话?”
“嗯?奥,”陆青北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一个一个回答起来,“下午仲叔喊我起来的,现在还不太饿,我把布条拆了自己穿的衣服,嗯,还有点,非常疼。”
仲清南闻言踮起脚揭开他的衣领看了看,伤口没渗血,然后又帮人把大开的领口合上,扣子扣住。
“我想你了。”
陆青北突然的直球搞得她有些猝不及防,而且她的手还在人肩上搭着,这会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清清。”
终于,仲武的到来拯救了她。
“回来这么晚啊。”
仲清南若无其事放开手往厨房门口走了走,“也不晚,天刚黑。”
“你给小陆买的什么好吃的?”仲武打趣道,“鱼啊?”
仲清南傲娇地走回到案边把案上装鱼的袋子拢了拢,“谁给他买了,我自己想吃。”
“好吧,那你做好了记得给爸端一碗,我冷,我先回去了。”仲武说着就转着轮椅出了厨房,他年纪大了很有眼力见。
“清南,真是给我买的鱼吗?”
仲清南顿了一下又把袋子拆开,她挺佩服这人迟钝但有话就直接问的性子的。
“嗯,网上说黑鱼补血,给你做鱼汤喝,你喜欢吃...”
她话还没说完,陆青北就伸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像是又抻到了伤口,陆青北很明显的“嘶”了一下。
“谢谢。”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