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歌（上） 第24章 （二十四）敬献蟠龙玉

我双膝一屈，跪在他面前，“回王爷，牧瑾公主昨日与我在郊外赛马，谁知她的马忽然狂性大发，牧瑾公主不慎坠地身亡。”我不敢抬头看完颜雍。

“坠地身亡。”完颜雍知道我的倔强执拗，于是，他又问了一句，“那辛安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辛弃疾。

“回王爷，辛安为救牧瑾公主，也丧命于马蹄之下。”我实在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本王要的是一个交代，不是听你的编造。”完颜雍再次看向了辛弃疾。

“王爷早已洞悉一切，此事与苏勒小姐无关，是我和家兄所为，如今家兄已不知远走何处，我愿接受一切惩罚，以平息圣怒。”辛弃疾看着完颜雍，语气诚恳，但面色平静。

完颜雍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大步走出了书房。孟无求跟在他后面，走到我旁边时，见我用求助的目光看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他们走远了，书房就剩下我和辛弃疾。

牧瑾，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如果刚才你不在，我也没有勇气与王爷那样讲话。”是的，之前十几年一个人就那样过来了，可是如今习惯了辛弃疾在身边，还是那句话，无比心安。

“苏勒，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就此结束，你要挨受责罚，或者更严重的话，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这是他的承诺。

“去哪里？找牧瑾和辛大哥吗？”

“随你。去找他们，或是回我的家乡济南府，或是再往南走。天下之大，随处可往。”辛弃疾说这话的时候，我真是有些心动。

“但是，你还放心不下你姐姐。没关系，等哪一天你想离开，我带你离开就是。”辛弃疾知道我心中的顾虑，他为我想了许多，也做了许多。

走着走着，就到了我房间门口。辛弃疾停下来，打算目送我回房间。

“进来坐会儿吧，今早我让春儿叫伙房做了红豆团子，这是我最爱吃的，你也尝尝。”我站在台阶上，笑着看他。

“好。”他温暖地回应我。

走进房间，辛弃疾坐了下来，我去拿红豆团子的时候，他恰巧发现了桌上我临摹他字迹的纸张。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拿起来，反复看着。我见他发现了我模仿他的字，又一遍遍地写他的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跟他说，“你的字好看，我想学学，身边没有别的，只有这一张字条。”

“那我以后每天都写一张给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听他这样一说，我更不好意思了，“你这样写，我却不能给你回复，有什么意思嘛。倒不是我不想回，只是，我又不会吟诗作赋。”

“那你以后只回三个字就可以了。”

“哪三个字？”

“知道了。”

我转过身，装作不理他。可是，又忍不住笑了。这时候辛弃疾又说，“你是姑娘家，不适合写我这样的字。”

“什么样的字是才是姑娘家写的？”我没想到的是，他还真研究起我写的字来。

“我找时间教你。”辛弃疾的语气很轻松，也很认真。

听他说完，我的心里隐约有些难受。辛弃疾，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心中怀有壮志，亦能指点江山。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

最近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苏勒，你在想什么？”辛弃疾见我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我转过身去，拿着一个红豆团子，走到辛弃疾面前，递给他，说了一句，“此中若有相思物，定是君心换我心。”

四目相对。外面春寒料峭，这里暖意融融。

我只顾着沉浸于此时的幸福，却不知道完颜牧瑾失踪的事，对于完颜雍来说，是多么大的麻烦。完颜雍十几年来，事事小心谨慎，金主对他无从下手。如今正值大金与鞑靼剑拔弩张之际，完颜牧瑾却在完颜雍的曹国公府消失了。如果完颜雍不能给金主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真正的暴风骤雨才是要来了。

翌日，我在完颜雍的书房门口等了好久，见孟无求出来，我才悄悄走过去。

“无求哥哥，我有事找你，你随我来。”我怕完颜雍看见，就拉着孟无求往后院走。

“苏勒，你怎么了？”孟无求看着我紧张的样子，大概也猜到我要说什么。

“无求哥哥，牧瑾的事，王爷怎么说？”经过了一晚，也不见完颜雍有什么动静。

“苏勒，这件事对王爷来说，解决起来确实困难。牧瑾公主突然消失，想找出一个理由来向皇帝交代并不难，可是这东京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说不定，这王府之中也有。”孟无求小声地对我说。

“那怎么办，如果皇帝知道了，会不会龙颜大怒，会不会降罪于整个王府？姐姐和允恭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吗？”当初一心只想着帮助他们离开，大不了我和辛弃疾来承担一切后果，可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孟无求赶紧说，“苏勒，虽说这事情不好解决，但是从牧瑾公主不见的那一刻起，王爷就在做准备了。“

“王爷有办法吗？”

“唉。”孟无求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说，“苏勒，王爷这十几年过得实在不易，外人看来，他是佣兵权重的王爷。总之，你要明白，王爷有他的难处。”

孟无求的这些话我是相信的，从第一天进这王府我就相信。完颜雍总是把他的情绪藏得很深，喜不见喜忧不见忧。

“无求哥哥，这次王爷真的能化解吗？我不希望他有事，因为他是姐姐和允恭的依靠。如果皇帝一定要追究的话，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即使是被皇帝砍了头，这王府还是王府，家还是家。”一想到被砍头，我的心里一阵难过，眼前闪过辛弃疾的身影。

我以为会是姐姐，没想到是他。

“苏勒，你真的愿意为牧瑾公主，牺牲性命都不顾吗？”孟无求看着这个他眼中的小姑娘。

“无求哥哥，牧瑾是我最好的朋友，如姐妹一般。就像你跟王爷一样，如果是换作王爷有难，你会不会挺身而出？”

孟无求没有回答我，他眼中闪烁的深意我看不懂。

“王爷究竟打算怎么做？”虽然孟无求说完颜雍有解决之策，可我还是不放心，怕他是安慰我。

“王爷他……”孟无求有些犹豫，不过当他看见我坚定的神情，就只好接着说，“王爷说，明日王府为牧瑾公主举办丧事，并且王爷要亲自进宫面圣，禀明这一切。为表忠心，王爷决定将蟠龙玉献给皇帝。”

“蟠龙玉是何物？”

“是先皇临终前交给他的，是太祖当年的贴身之物，见此物如见太祖，所以这是王爷的保命符。”

完颜雍若将这蟠龙玉献出，就是将他的生死交到金主手中。

“无求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相信王爷并无二心。”

完颜雍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们的命吗？

回到房间，想着刚才和孟无求的对话，反反复复，最终，我决定去完颜雍书房看看。

走到书房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敲了门。没有声音，转身刚要走，里面回应了一声，“进来。”

推门进去，完颜雍站在书桌前写字，瞄了一眼，他写的是：夫唯不争，故无尤。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