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幽静的宅院突然被熊熊烈火裹挟,房梁上、木柱上……皆由火舌席卷。滚滚浓烟由此而生、朝天边飘去,带火的断壁残垣从天而降,拦截将要逃生之人的去路。
“啊!”
妇人一声尖叫,使怀里的女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妇人见状轻柔地拍了拍女童的后背,出声安慰,“晗晗别怕,我们能逃出去的。”
话音刚落,妇人便一鼓作气从火海冲出,即使身体被烈焰灼烧,她仍弯着腰把女童护在怀中。
身后火光冲天,四周尖叫哀鸣的惨厉声响逐渐远去,蜷缩在妇人怀里的女童感觉周围不再炙热,从怀里探出头,清爽的空气让她放松下来,如同溺水之人般近乎疯狂地呼吸着。
“母亲?”女童奶声奶气地喊着,用小手不停拍打着面前的人,“母亲?您理理我。”
隐于黑暗的妇人强忍身体痛意靠在残垣旁,强撑着力气看向女童。
用最后一口气对她说:“今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忘记这一切,用一个……咳咳咳,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不要报仇,不要去查,你只用……平平安安活着就好。”妇人颤抖着声音说出最后几个字,又像是不放心,再次嘱托了一次:“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
那道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妇人的胸腔再也没有起伏。
女童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都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她心里清楚:母亲再也不会回应自己了。
还没来得及悲伤,追赶的杀手就从林间赶来。
倏尔,一道黑影从角落飞出,握着女童的手朝前跑去,耳边是无尽的风声,女童只听见一句话:“我会带你离开。”
声音坚定且有力,让她不顾疲惫地一直朝前跑。
月光透过树缝洒下来,女童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她用童稚的嗓音开口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逃命更重要。”
女童突然觉得后背袭来一股力量,推着她往前跑。
跑啊……跑啊……
直到身后追赶的声音逐渐远去,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
“啪——啪——”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唢呐锣鼓的声音不绝于耳,鞭炮燃尽后的火药味弥散开来,充斥着整个街道。
百姓分列街道两边,看着行进的队伍,翘首以盼今天的大人物。
队伍最前面的人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仪队,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在鞭炮声随风消散后,几位穿着红袍的男子策马而来,经过人群时放缓了脚步,马蹄声隐于嘈杂的环境中。
郅晗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穿梭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中,倏地,她停下脚步,转身一看。
果然在人群里看见了那道身影。
郅晗冷笑出声,都这么多年了,还派人监视着自己。
真是不嫌麻烦。
她眸色渐冷,敢跟踪她?
那就陪你玩玩。
于是郅晗取下束发的发簪,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件仙气飘飘的白衣套在身上,像泥鳅般丝滑地穿梭在人群里。
直到身后那道目光消失不见,郅晗才放缓脚步。
“呵……”她冷哼出声。
如此没有自由的日子她过够了。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郅晗脚下生风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堵塞的人群拦住去路。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这时她才想起来今日是新科状元跨马游街的日子。
安朝继承前朝科举取仕的制度,并在其基础上加以改进,科考每三年举行一次,且要求选取人才时必须能‘出入将相、安定社稷’,因此选拔的官员都是文武兼备的人中龙凤。
但郅晗向来对谁考取了功名漠不关心,更不了解科举改制,一心认为文官只会纸上谈兵,加之这几年出入各大府邸,贪官污吏数不胜数,内心对他们更是不屑。
本想买了糖葫芦就离开这里,谁曾想人太多,直接将整条街市围得水泄不通。郅晗只好顺着人潮,被挤到某个角落。
逼仄的角落没有出手空间。
否则……
“儿子,瞧见没有,你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后也能像他们那样,做人中龙凤让大家羡慕。”女子把手搭在男孩的肩上,言辞中满是对自己的孩子的期望,眼神里都是对马背上进士的羡慕:“祖宗保佑,一定要让沛儿也做官啊。”
郅晗正准备吃糖葫芦,被旁边母子的对话吸引,沉下脸小声嘀咕道:“做了人中龙凤又如何?身居官位却不为百姓伸冤、不替百姓做事,都是满嘴只有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周遭过于喧哗,以至于郅晗的话被掩盖,没人听见。当她闲来无事望向走在队伍前列的状元郎时,马背上少年的眉眼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是个白面书生。
他高坐马背之上,手里缠着缰绳。一身状元红袍,头戴状元帽,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好生气派。
郅晗从来没见过这类人。
太儒雅了。
于是拍了拍身旁妇女的肩,一改刚才的冷峻面容,脸上堆着笑亲切地询问:“大姐,你知不知道今年的状元叫什么名字啊?”
“走在前头那个?”大姐抬手指了指,得到郅晗点头肯定后回答道,“我听他们都叫他颜大人,至于名字……好像是叫颜鹤来着,我不太清楚。”
“颜鹤?”郅晗重复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企图唤起对他的记忆,却丝毫想不起来。
就在郅晗失神之时,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直接打在郅晗手肘处,正中麻筋。
手里的糖葫芦脱手滚向地面,蜜糖上沾满灰尘。
“……”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谁这么没礼貌!
就在这时,锣鼓声伴随着马蹄声逐渐远去,水泄不通的街道得以舒畅。人群散去,始作俑者早就不知所踪,郅晗只好作罢,熟练地从人群中绕出,溜进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界。
-
跨马游街后,还有一系列约定俗成的规矩要守。
颜鹤回住所休整片刻后,立即脱下了质地上乘的状元服,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又从衣柜里取出叠得方正的粗布衣裳。
“吱——”颜鹤的同窗好友李真抱着一套新衣裳从门外走进来,放在木桌上,看着颜鹤清贫的装扮直摇头,“今日宴席宴请的都是朝中大臣,你好歹也是新科状元,穿成这样有伤风化。”
说罢,就直接上手取下了颜鹤腰间的绦带,把新衣服递到他面前。“喏,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衣服,穿这件去。”
丝绸制成的衣服质感和粗布大相径庭,颜鹤抬手摸了摸,转而望向李真,“这衣服不便宜。”
“布料店打折扣,不贵。”瞧见颜鹤还不肯换,李真又继续补充道,“当初我从西南边陲来宜州学塾时人生地不熟,多亏有你,才少受了别人的冷眼和欺负,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了。现在兄弟考上状元发达了,我也不能让你丢了面子啊,听我的穿这身。”
李真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敞开心扉对颜鹤说:“我没能考上,但我听说考上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世家公子、家底丰厚,你可不能丢了我们宜州的脸。”
颜鹤闻言笑了笑,一字一句宛如林间清泉。“我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也不倚重他人评价。你的心意……”颜鹤抬眸看了眼李真,剩下还没说出口的半截话被他咽在喉咙里,换成了一句,“谢谢。”
丝绸在阳光下折射出波光粼粼的亮光,颜鹤高八尺有余,形貌昳丽,长发用木簪束起。
李真拍手叫好:“果然人靠衣装,现在真是儒雅贵公子。”
窥镜自视时,颜鹤看着镜中的李真,一边正衣冠一边对他说:“我们之间的情谊用不着物质来衡量,以后不用再破费了,不值当。”
李真没有回答,手中动作一顿,转移话题催促着:“去赴约吧,时辰快到了,可别迟到。”
等他亲眼看着颜鹤坐上提前等候的马车,且消失在拐角后,眸色逐渐变得暗淡,将背在身后的手里的木盒藏进衣袖中。
罢了。
等他回来再给也是一样的。
琼林,曲江宴饮
马车停在院外,悠扬的琴声从里面传出来。
觥筹交错,风雅之士弹琴赋诗、饮酒作乐,亦有向往名利之人借此机会结交名贵、企图凭借官宦人脉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部堂大人,这位是崔尚书的二儿子崔文浩,夺得本次科考榜眼之位。那位陆小侯爷不用属下再过多介绍了,乃是本次科考之探花。另外那边树下坐着的叫颜鹤,是本次的新科状元。”
“嗯。他们……”
突然,原本平常的宴会喧闹起来,让诸位官员纷纷起身探查。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学子起身作揖,答道:“回大人,崔大人和陆大人因口角之争打起来了。”
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在旁边小声落进下石:“那崔文浩平日里仗着自己身后有势力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活该被打!”
“以他那恃才傲物的性子,哪天死了我都不觉得意外。”
“杨兄慎言!”
与此同时阮清示意身旁的下属,得到指示后一声令下,两人这才被分开。
“日后同朝为官,免不了有接触,何必闹成这样?”
陆知洲咽不下那口气,委屈道:“叔父,都是他冤枉我!侯府里什么东西没有,我用得着偷他的玉佩?真当我没见过好玉啊。”
崔文浩满腔怒火亦被点燃,作揖行礼后事无巨细将一切全盘托出:“……大人明鉴,我没冤枉他。”
“知洲的为人我清楚,我相信文浩你说得也是真的,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你们两个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遂了始作俑者的愿?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此翻篇吧。”
阮清是吏部尚书兼江直巡抚,还是内阁首辅徐殿的得意门生,在朝中颇具名望。他既如此开口,若想在官场继续混下去,便没有不从的道理。
于是二人握手言和,这场小风波表面上就算平息了。
只是远远坐在树下没有参与这场事件的颜鹤皱起了眉头,事情好像并不是表面看见的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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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