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4章 翩翩少年

吃不上烤鱼的柳神大人心情又烦躁了起来。

可是还有个新收的徒弟要哄，他不能收徒第一天就在徒弟面前忽然冷脸，吓到人家怎么办？

况且这孩子现在还处于没安全感的状态。

于是，柳神不得不百年来，第一次，破天荒的忍住自己的脾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意识到了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苍生之中，竟又出了一个让他在意到控制自己的人。

“师尊？”萧昱似乎看出来了他不高兴，语气都有些小心翼翼。

沈照渠叹了口气，停止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少年一僵，耳垂霎时红了。

沈照渠觉得稀奇，笑了：“这是害羞了？”萧昱低着头，少年一时语塞。

“好啦，不逗你了，为师带你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少年抬起头，似乎有些怔愣。

是啊，他现在有师尊了。

他有家了。

沈照渠突然意识到，小徒弟身上还穿着那身沾满了血迹，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也脏兮兮的，都是灰尘。

柳神有些懊恼，自己这个师尊做的好像有点不称职。

他先使用清洁梳洗干净徒弟的脸，又从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套适合徒弟穿的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先换身衣裳。”

萧昱点头：“弟子多谢师尊”

为了照顾徒弟的自尊心，沈照渠……特地放了一道封闭视野的结界给他，还主动背过身去。

“快换吧，为师等你。”

少年很快换上衣服，从结界里走出来。

“可以了，师尊。”

沈照渠回头，着实惊艳了一下——

剑眉星目，天生一双流风回雪的丹凤眼，五官精致，此刻望着他的眼神乖巧，看的人心里一软。

怪不得受人觊觎，他还真是捡了个宝贝啊。

刚才那身破布衣裳还不怎么能看出来，这会儿穿上那身锦缎白衣，气息清新自然，温和儒雅，仿佛某个世家的翩翩公子。

柳神大人暗暗比较，自家徒弟这气质，比刚才那个什么枫不知好了多少倍，就是在柳神大人见过的无数世家公子里，也快赶上领头的那几个小辈了。

也就是小徒弟又没修炼过，还缺了点里子。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不愧是本座的徒弟。”对自家徒弟，沈照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萧昱毕竟还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把小徒弟打理好之后，就该启程回柳郊了。沈照渠自己平时要去那儿，连修士的御剑都不需要，都是直接飞的，但他总不好直接提着小徒弟一路飞回去。

于是柳神大人在储物袋里翻翻找找，又摸出个飞行灵器。

拿出来的一瞬间，金光大亮，两人都沉默了——

无他，唯夸张尔。

这灵器通体镶金嵌银，挂满了亮晶晶的琉璃吊坠，棚顶不是寻常飞行灵器上的白帆布，而是一块绣着龙凤的金丝绫罗绸缎，挂着宝石流苏，甚至吊了一串一串的珍珠。

一个字，土。

简直土到极致！

柳神大人绝不相信自己曾经的审美会是这个样子，他开始回想这是谁送给他的…这种灵器明显中看不中用，不仅土，上面那些金银珠宝的重量还会大大的降低飞行速度。

他看着它，脸上写满了嫌弃。

萧昱咳嗽两声，他显然也被震撼到了，不过这一会儿还是善解人意地安慰他：

“师尊不必……其实…嗯…挺好看的…”

沈照渠：……

等他想起是谁…

可惜的是，柳神大人翻遍了储物袋，也没找到另一个飞行灵器。

这个时辰，隍城里的灵宝店也关门午休了，现在周遭百里，一个卖灵器的都没有。

柳神大人觉得这苍生果然在针对他。

他抬头看向那颗太阳：“羲和，我完了。”

“我的脸要被丢尽了…”

萧昱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他看出了师尊很不情愿用这个飞行灵器。“师尊，弟子有个办法。”

沈照渠猛地看问他，目光灼灼：“乖徒弟，什么办法？”

萧昱深吸了一口气：“您可以带弟子御剑。”

沈照渠犹豫：“为师不是没想过，只是御剑虽说比直接飞要慢，但却要比坐飞行灵器速度快得多，很多没有灵力的凡人，第一次乘坐飞行灵器都会感到不适，为师又不能什么都不准备，现在就给你通灵，你的身体受不了…”

萧昱却微笑。

“师尊，弟子的灵脉是通的，师尊传给我一点灵力，坚持回去应该问题不大。”

沈照渠有些惊讶，伸手探了探他的灵脉——竟比许多已经跨入炼气期的小弟子还要通畅。

萧昱解释：“弟子幼时，曾遇到过一位高人指点，他为弟子打通了灵脉，只是第一次，并不知道修炼的办法，所以才一直没有踏入修真的门槛。”

沈照渠有些好奇：“你竟然有这等奇遇。”

萧昱点头：“那位高人救了我一命，算是弟子很重要的人。”

沈照渠没有问那位高人现在在哪儿，他尊重弟子的秘密，也愿意为萧昱留自己的空间。

他立志当个好师尊。

既然灵脉已通，被人带着御剑自然也就不成问题，沈照渠召出了自己许久没有唤出的灵剑。

剑身寒气逼人，锋芒毕露，剑柄的材质是柳木，原本是柳神本体的一部分，熔剑后浑身灵气馥郁。薄如蝉翼又灵动优美，这便是柳神的剑，剑名…殷墟。

沈照渠站上去，对着徒弟伸出手：“上来吧。”

等到萧昱站稳了，沈照渠驱动着剑升空。

“怕吗？”

萧昱摇头：“有师尊，弟子不怕。”

柳神大人听完这话，忍不住笑了：“嗯，师尊会保护你的，抓紧了。”

殷墟如离弦之箭，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

此时，仙宫，仙殿内。

鹤归刚刚赶回来，来不及休息，便坐到案前处理一上午堆积的公务。

侍女端了一杯茶进来，却被一只手接走，直接把鹤归手里的公务抽了出来。

青蛇仙君不知何时来的，他挥手让侍女退下，站在仙尊身后。

“我的仙尊大人，休息会儿吧，你刚去找了昭昭，来回奔波，这会儿还这么劳累，要是身子累垮了怎么办？修真界还有这么多人需要你呢。”

鹤归抬头看见是他，有些欣喜，又叹了口气：“阿青，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青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青女大人留给你的玉扇呢？”

鹤归垂眸，眼眶微红：“我留给昭昭了，那本来就该给他的。”

青蛇沉默下来。

“阿青，你知道吗，我今天去找他，发现他又瘦了…我…”青年已经带上了哭腔。

青蛇叹息，将在鹤归揽进怀里，青轻抚摸着他的背。平时清冷的仙尊大人，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他好像，是真的很恨天下苍生，檀渊秘境那件事，我今天求了他好久……阿青，他现在变得完全不像以前的昭昭了，他坐在那儿，感觉所有人都不能接近，可是他看起来好孤独，我能感觉到他不快乐…”

青蛇抱着他也有些怅然：“自从青女大人他们…唉，昭昭就注定了不会快乐了…”

鹤归抽噎着：“其实，我能理解他，阿青，这两天做梦，我…老是梦到青女大人，她还是那么漂亮，她问我，昭昭过得好不好，我都不敢说实话，我…”

青蛇把他搂紧，轻声安慰着：“这不是你的错，好了，不哭了，乖，再哭鹤归仙尊就成小花猫了…”

仙尊大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在仙殿中微弱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