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树上开满了火焰一般的花朵,她站在树下,后来那棵树烧了起来,从繁茂青葱变成了一堆焦木。
她离那火焰太近,拼命挣扎地想逃离,她不能死,阿宁,哥哥嫂嫂,爹爹都在等她回去呢,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还有谁在等她。
觅儿,觅儿,觅儿.....
谁,是谁?
锦觅从梦中惊醒,眼前是她熟悉的房间,阿宁还在睡着,大概是昨天生辰弄累了。
锦觅起来梳洗,外边的丫头来叫她,说是她爹叫她。
来到客厅,她爹正笑呵呵地跟一个人喝着茶,那人的模样她竟然看不真切。
“锦觅呀,醒了?都怪你昨晚贪玩,让人家旭凤等了这么久。”
锦觅逐渐看清了,原来那人是旭凤啊,都怪她贪睡,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旭凤,你来了。”
“嗯,早知道你昨晚累着了,今早就不这么早过来了,你怕是没睡够。”
“没有没有,我已经醒了,醒了。”她跟旭凤原本是稀里糊涂地相遇,又稀里糊涂地有了婚约,说起来她已经是旭凤的未婚妻了呢。
“既然醒了,不妨出去走走?”
在她爹眼神示意之下,锦觅称好,跟着旭凤一起上街去了。
街上还是那么热闹,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卖绣样的。
锦觅一笑,拉着旭凤来到绣样摊前挑选起来,一边挑一边说,
“这一次可轮到你正正经经地陪我挑花样了,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说自己要饿晕了。”
“我怎么会在街上饿晕了。”旭凤笑着敲敲她的脑袋,太小瞧他了。
“是是是,没有。”明明是这个人在这个摊子前面紧抓着她不放,害得她以为他是什么急症发作了,等带他回家了以后却说自己是饿了,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刚刚就不应该饶过他,应该使劲臊得他脸红才是。
“你看这个好不好看?”锦觅捡起一块昙花花样的绣样。
“嗯,昙花体态优雅,宁静幽香,绣成花样在衣服上倒是雅致。”
“我倒是不知道这么多,只不过它是一种在夜里会开花的花,十分有趣不是吗。”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不知我教你的凤凰灯学会了没有。”旭凤佯怒地捏捏她的脸,“教了这么多遍,还是学不会。”
凤凰....灯?啊,是了,旭凤曾经为她做过一盏凤凰灯,在红色的烛火前旭凤对她说“还好你点亮了这盏灯,还好你还是想见我的。”也就是在那一次,她确定了对旭凤的心意。
“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我回去继续做还不成吗。”
“口说无凭,你现在就给我做灯去。”
“啊?”
锦觅还来不及申辩,就被旭凤提着脖子来到了他在闻星楼后面的院子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桌子上变出了一大堆红纸竹篾,神仙有法力了不起啊。
锦觅瘪瘪嘴,就会欺负她,做就做,做给你看还不行吗。她认命地拿起剪刀准备做灯。
怎么做,这个灯该怎么做?
旭凤不是教过她很多次了吗,为什么她的手不听使唤,连红纸都裁剪不出,凤凰灯她是见过的呀。
在哪儿见过?
是旭凤亲手送给她的。
什么时候送的?
是,是,是....是在这个院子里,她被店小二带到这里,见到了旭凤,他送给她这盏灯。
“旭凤,我做不出来。”锦觅向旭凤卖乖,希望他能无视掉她做出来的这些红纸片儿。
“早知道你不行了,这灯我做给你就是了,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等我们成亲那天,就在院子里挂满这凤凰灯,好不好。”
旭凤拿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向她印证自己的心意。
锦觅记得,以前有人拿起她的双手,像捧着珍贵的宝物一般,还会轻轻摩挲,小心翼翼地确认她的存在。大概是旭凤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觉得爱意要表现得热烈一些才好吧。
“也好,只不过我可不肯再做嫁衣了,就将就着上一次你在龙神庙娶我时的那件穿吧。”锦觅当然是在说笑的,昏天黑地赶工出来的嫁衣怎么能跟一针一线细细做出来的比呢。
“好啊,嫁衣是同一件,你嫁的人也都是我。”
锦觅腹诽,明明当初还不喜欢她嫁衣上凤凰的花样呢,现在倒是说起喜欢来了。这年头,好好地遵从一下传统习俗也是很难了,本想着祭祀龙神,结果倒把这只凤凰招惹了过来。她当初还不肯相信,非要他变成凤凰给她看,光看还不够她还上手去摸了那闪耀洁白的......
她摸到的是什么?
她应该摸到的是凤凰的尾翎,为什么她印象中是细腻光滑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是一条微微摇晃,鳞片洁白,闪烁着银光的龙尾。她为什么会记得这么多细节,就好像,好像她亲眼所见一般。
她有些脱力,跟旭凤说她想回去了,阿宁找不到她要哭的。
回到家中,有账房来向她回报被她打断腿拉到乡下做苦力的王鹏一行人的情况,锦觅吩咐他注意他们的行动,不可掉以轻心被他们逃了。
她感到身后旭凤的目光灼热得烫人,她还听到旭凤对她说,
“锦觅,这些年你想必过得很苦吧,今后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经手这种肮脏的事。你只要像以前那样天真无邪地活着。”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明明记得有人跟她说,不论她是什么样子,不管她是不是天真单纯的,她都会被那个人用心呵护,真心疼爱的。
她一把推开旭凤,逃回自己的屋子。
阿宁已经醒了,急匆匆向她跑过来,锦觅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根她从未见过的红绳,她扯出那根红线,阿宁的脖子上什么时候有的这块玉佩。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的手腕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镯子。
锦觅触摸上镯子的一瞬间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她看不清阿宁的脸,最后她只看到旭凤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旭凤,不是他,那是谁,那是谁呢。
“觅儿,觅儿,觅儿....”
谁在叫她?她周围的一切在一点点消散,她却迟迟等不来这世界变成灰白,原来并不是周围的一切在消散,而是在重新组合。
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在她面前重现,只是她看不清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她突然觉得脑中一阵剧痛,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她自己的床上。
“觅儿,你醒了。”
“润玉,你怎么在这儿。你们,怎么都在这儿?”锦觅发现所有人都挤在自己房里,十分纳闷。
“丫头啊,你睡了整整三天啊。”
“三,三天?”怎么会?她刚刚不是还跟旭凤一起回来的....旭凤.....
锦觅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梦,觉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她赶忙找到润玉的身影,确认他真的就在这里并且所有人都知道润玉是谁之后,锦觅回想在梦中发生的一切。
在梦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润玉的名字,如果最后她没有醒过来,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润玉啊,你看锦觅她这样,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呀。”
“伯父不必担心,说来惭愧,觅儿会这样恐怕是我的原因,许是近来我与觅儿走得太近,身上仙气收敛不住,觅儿受了影响,这才昏睡过去。”
锦觅没有说话,她怎么可能是因为润玉的仙气,她明明在梦里根本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是哪儿的话,若不是你赶过来将觅儿救醒,只怕现在她还睡着呢,毕竟你是神仙之躯,觅儿她只是....”
“若是伯父不介意,润玉想带觅儿去我那里小住几日,一来觅儿到底是因为我才身体受损,我那里有一些固体培元的方子,觅儿也可好生修养,二来虽承蒙伯父厚爱,愿意将觅儿许配给我,但是婚约之事也需告知父母,润玉虽然父母已逝,但还剩下些亲友,润玉也想把觅儿引荐给我的亲友,以示珍重之心。”
“你们既要成婚,觅儿也应该去拜见一下。只是觅儿她,不知能否与你的那些亲友处得来呀,若是....”
“伯父放心,润玉自当护好觅儿,断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那这事儿就不用再问过我了,你们自行决定就是,但是觅儿如今刚刚醒,马上动身怕是吃不消的。若是要走,不如过几日再动身吧,我看下个月初一就不错,让锦觅在家休息将养半个月,我们这儿也好准备一些见面礼,虽说比不上神仙所用之物,到底是一番心意。”
“谢伯父。”
“诶,到时候让锦觅把阿宁也带上吧,省得那小祖宗找不到娘来折腾我们。”一直没有说话的她哥哥突然蹦出一句,锦觅看了看阿宁不舍的神色,也对润玉道,
“带上他行吗?”
“自然,我想觅儿也一定很舍不得阿宁。”
众人说不妨碍她休息,就都回去了,只剩下了阿宁跟润玉陪她。
锦觅不去理他,让阿宁靠近了一些,拿起了他脖子上的玉佩端详起来。
明明就只是普通的玉佩,可是在梦中她却能看见它,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被人篡改过的,没有道理这块润玉送的玉佩还会在。
“觅儿.....”
“我不是因为你的仙气影响才睡过去的,是不是。”
“是。”
“娘亲,您别怪这位叔叔,你给我带上玉佩以后就昏了过去,阿宁怎么叫你都不醒,然后,这位叔叔就来了。”
阿宁停了停,确认了一下锦觅的神情,才接着说,“叔叔叫我别担心,说娘亲只是睡着了。”
“阿宁乖,先出去玩一会儿,娘跟叔叔有话说。”
阿宁出去以后,锦觅让润玉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后直接让润玉把她抱在怀里。
“润玉,我想你了。”在梦里我差一点就要忘记你了,我想不起来你的脸,想不起来你的名字,要是我就这样醒不过来的话,会不会永远也不能记起来你?
这些话她不想对润玉说,她也不想让润玉知道她的梦,在梦里她忘记了一切跟别人在一起。
润玉只是紧紧抱着她,手下意识地在她的掌心里滑动。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带我去你那里?”
“早就这样想了,觅儿是我妻子,总不能被我藏着不见人吧。”
“那...你的那些亲友,都认识我吗?我是说以前。”
“嗯,都认识,他们很喜欢你的。”
“既然你喜欢我,他们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呢。”
润玉没有立刻回答她,抬手摸摸她的头顶,“觅儿,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是....谁?”
“觅儿累了吧,再躺下休息会儿。”润玉要扶她躺下,锦觅却有些紧张地推开了他的手,问他,
“他们里面有旭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