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寒夜待花开 第69章 第 69 章

由于一些原因，她至今还没有嫁人，好在这嫁龙神的仪式与大婚并没有什么两样，锦觅自嘲地想，要是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好歹在这儿过了把瘾。

锦觅在这个仪式中存在感并不强，盖着盖头，听着前面的人吆喝，该抬脚时抬脚，该停下时停下，前面的人一遍又一遍感谢龙神大恩，锦觅在盖头的遮掩下悄悄松了口气，总归她不用费力，一会儿进庙中待上一晚就可以回家了，她终于可以离这些麻烦事儿远一些了。

锦觅在迈过象征吉祥的火盆时想，还好她的裙摆没做太长；

在对着龙神像叩拜的时候想，还好她头上的冠不重；

在所有人离开后想，还好她还能坐在椅子上；

在她在椅子上坐够了以后想，怎么这个庙没安置一张床呢。

在椅子上坐着睡一晚会很难受的，锦觅委屈巴巴地想，自己今天怎么说也是龙神的新娘子，却连张床也没有，太没地位了。

一开始锦觅还能坐得规规矩矩，到后面她就再也忍不住了，累得哪儿都难受，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顶着盖头就瘫倒了。

突然，锦觅感觉到一阵风，庙门关得好好的哪里来的风。锦觅吓得头皮发麻，立马坐直了身体，心里想，莫非是什么人潜进来了，四周都有人守着，若是真有人进来而能不被发现，那人她锦觅能敌得过吗。

锦觅在心中默默想着自己头上戴了哪几根簪子，哪一根比较称手，她现在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要那个人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尚且可以保全自己，可是世事难料，她也得以备万一。

锦觅放缓自己的呼吸，她的眼睛被遮挡着，听觉变得灵敏起来，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竟然是直直地向她走来的。

锦觅更加不敢乱动，暗暗祈求龙神能真的显灵，救一救她这个新娘子。

锦觅听到那个人发出了声响，仔细一听，那人竟然是在笑，难道是看她已是瓮中之鳖，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

一双鞋出现在锦觅视线中，这贼人好生大胆，不穿黑衣掩人耳目，倒是穿了一双白鞋如此张扬，真是岂有此理。锦觅惊觉原来这个人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却迟迟未用行动，怕是在隔着盖头观察她的神态。

锦觅丝毫不敢乱动，她的盖头被那人拿住，然后缓缓掀起。

完了完了，怎么办，要不现在装睡？

可是哪儿有人坐得端端正正睡觉的，一看就是装的，难不成她今天注定在劫难逃。

盖头被掀开，锦觅眼前重现光明，可是她自己却并不开心，呜呜呜，这位英雄，能不能把盖头再给我盖回去，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锦觅半天没敢抬头，也半天没听到什么动静儿，她壮了壮胆子，视线缓缓从下向上，白鞋，白衣，白腰带，白脸蛋。

咦，这世道已经变得如此艰难了吗，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居然都要沦为歹人。

这好看的白脸蛋竟还有些熟悉.....

“你是....”锦觅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可是她确实想不到明明说自己是外乡人的润玉公子此刻会出现在这儿。

“锦觅姑娘，好久不见。”润玉对她笑笑，就着刚才的动作把锦觅头上的盖头完全拿下来。

“润玉公子，别来无恙。”锦觅回答。

“锦....”润玉话没说完就急忙闪身，躲过了锦觅朝他砸过来的杯子，趁着这会儿功夫锦觅马上从原处跑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别叫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却把我们镇上的龙神庙的位置打探的清清楚楚，”锦觅又朝他丢了一个茶杯，好可惜，没砸到，“若说你对这儿好奇前来，那又为何三更半夜避人耳目悄悄潜进来，你早就知道这次的新娘是我，一进门却一声不吭，是何居心。”锦觅四处找着，又找到了一个坐垫，又准备砸过去。

润玉闪躲着，这样的小伎俩哪里能真的伤到他，可是他又不敢还手，万一伤到了觅儿怎么办，只好一边听着她的教训一边有些狼狈地闪躲。

“锦觅姑娘，你听在下说，”润玉停下来接住丢过来的坐垫，“润玉绝不是歹人，深夜前来确有原因，你听我解释。”

锦觅把周围能丢的东西都丢了，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没能伤到他，又想刚刚砸杯子闹出这么的动静，门外的人却没有过来询问，难道都被他解决掉了？眼下她是孤立无援，只好先按兵不动，假装听他解释，再寻找对策要紧。

“你说。”锦觅就近坐上了一张桌子，阻止了润玉想要过来的动作，“你就在那里说就是。”

“我是过来与锦觅姑娘成亲的。”

“哈？”锦觅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面前这个人傻了。

“锦觅姑娘不信？我就是你要嫁的龙神。”

锦觅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说的极其认真，锦觅有些惊恐地想，如果这是真的，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深夜过来却不被人发现，因为他是龙神？

“锦觅姑娘不信？”转眼间，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润玉来到自己面前，锦觅吓了一跳，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下去，幸亏润玉扶住了她。

所以，润玉真的是，龙神？

“你你你....你真的是龙神？”锦觅心想，她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他们镇几百年了连根龙须都没见着，偏偏这次被她遇上了。

“真的，所以这次锦觅姑娘是要嫁给我的。”润玉扶着她，看着她惊慌的神色，可爱得让他想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真好，觅儿这一次也是嫁给了他。

“我不信，你，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锦觅姑娘想让在下怎么证明。”

“你，你不是龙神吗，你变一个龙的样子给我看看，我就相信你。”锦觅想着这样他总没办法作假了。

“好，在这儿不太方便，姑娘先下来，不然一会儿又摔着，我到那边去变给你看可好。”润玉把锦觅哄着下了桌子，把她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拿来另一根椅子坐下，“我答应姑娘一件事，姑娘能否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若能证明在下真的是龙，姑娘能否遵守约定，与在下共结连理。”

锦觅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前不久还在她家里吃着她孩子吃的奶羹的年轻公子会是龙神，觉得自己越来越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心，答应了。

润玉上半身没有变化，一双眼睛看着她，透露出一些紧张，而双腿竟化成了一条洁白的龙尾，龙尾上的鳞片清晰可见，微微摆动间闪着细碎的光芒。

锦觅瞪大了眼睛，真的是龙的尾巴啊，还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啊。

锦觅伸出手，那条龙尾仿佛知道她所想的，摆动着靠近她。她的手触碰到有些凉意的鳞片，那鳞片坚硬光滑，细看之下竟然能发现有流光浮动。

原来这就是，龙的尾巴啊。

“锦觅姑娘看了，觉得可是真的？”润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让锦觅回过神来，她都亲手摸过了，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

所以，这润玉公子真的是，龙神？

还没等锦觅缓过神来，润玉已经恢复了人形，朝她走过来。

锦觅想起来，自己好像答应了他一些事。

“我以后就叫你觅儿，可好？”润玉有些贪心地看着她。

“嗯，好。”锦觅有些不知所措，这算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润玉又向锦觅走进一步，锦觅腾地站起身，半个步子迈了出去，想躲又不敢躲，是她自己答应的人家，现在又这样躲来躲去着实太矫情。

润玉哪能看不出她的抗拒，饶是心中思念泛滥，也只是对锦觅说：

“觅儿别怕，我只是，我只是想抱一抱你，可以吗。”润玉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的询问更像是祈求。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太想念你了觅儿，所以，让我抱一抱你，让我感受到你真的回来了，让我可以真正地安心。

“你不是神仙吗。”随便使个法术不就行了吗。

“在觅儿面前，润玉纵使有再大的本事都使不出来，”润玉笑笑。

锦觅没再说话，低着头，脚下却没有再动，润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接受着她的默许，终于再一次抱住了怀中的人。

润玉的怀抱很温暖，锦觅还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心想着大概她这一辈子也没法能嫁个好人，嫁给一位龙神应该也不错吧。

而且她现在心砰砰跳得快极了，听了这么多回书，她知道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动心”之意了，可是她左不过与润玉见过两三次，怎么，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莫不是她骨子里其实是个以貌取人的人，见得人家长得好看竟就这样动心了？

她这样就算是动心了吗。

“那个，润玉。”锦觅被他抱着，觉得推开人家也不太好，只有拉拉他后背的衣服，“我这个人早年间算过命，是一个无人相伴的命格，这么久了一直也没许个人家，也从没有人敢来我家提亲，我知道你是神仙，寿与天齐，如今你既要与我成亲，可能忍受我他日年老色衰，在你还正值壮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化为一堆白骨。”

润玉松开了她，与她四目相对。

锦觅望着他的眼睛，“我若是你闲来无事在凡间找的打发时间的俗世情缘，待你腻烦了之后厌我弃我，我也是不能做什么的。”

润玉从怀中拿出一根发簪递给她，正是锦觅之前还在天界的时候，他用他的龙鳞为她做的那根。

“这是什么？”

“这是润玉的真心。”润玉将发簪递给锦觅，“这上面是润玉送给觅儿的，龙鳞。”

“龙...那这是你的....”锦觅不明白，龙可以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鳞片拿下来吗，龙鳞那样坚硬，她刚刚亲手感受过，要拔下一片该有多疼，润玉这样轻易地把这个东西给了她...

“这上面的花样不知道觅儿现在还喜不喜欢。”润玉还记得当时在绣摊，锦觅并不对绣有昙花的绣样感兴趣。

“嗯，喜欢，真的。”锦觅连连点头，这可是真的龙鳞啊。

锦觅拿着那簪子左右地看着，并不急着戴，酝酿了几回，终于能鼓起勇气对润玉说：

“那个，润玉大神，我很喜欢这根簪子，真的，可是你能不能把它变成一个镯子呀。”

见润玉不说话，锦觅连忙解释，“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这簪子既然是你送我的，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日后我们成了夫妻这簪子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我应当日日戴着的。只是不瞒你说，我这人实在不是个安静稳妥的，平日里还要带孩子替我爹出门谈买卖，簪子实在比不上镯子安全。”

锦觅摸摸手上的簪子，这簪子真是好看，“我想着不论是个什么，你的心意在我这儿就行了，今后等我安定下来，你再把它给变回来，我就日日戴着给你看，这样也算是两边都全了，你看，这行吗。”

润玉将簪子化成了一只暗金色的昙花纹镯子。

他执起锦觅的手，将镯子为她带上，低头看了看觉得与她很是相配。

“原本是我想用着簪子向觅儿证明我的真心，怎么是觅儿在说这样的话。”润玉牵起锦觅的双手，“簪子也好镯子也好，不论是什么，只要一想到觅儿也跟我一样想着我们两个的以后，润玉心中就不胜欢喜。润玉几百年来只为了能与觅儿相遇，，心中唯有珍重断没有丝毫戏弄轻慢之意。润玉此番唐突，随便就与觅儿定下终身，实在是委屈了觅儿。”

“觅儿先休息吧，明日我送你回去，自当拜见伯父，将实情禀报。”

锦觅见他像是要走，急忙拉住他。

“你，你这就走了？”

“嗯，这儿的东西我会复原的，觅儿放心休息就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那，那我的圣水怎么办。”

“圣水？”

“就是每年新娘待过之后都会有的一碗保佑全镇丰收祥和的圣水啊。”

“这个，觅儿休息吧，明天一早什么都会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