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终于来了一个不怕死的,敢跟缘机叫板的人了。
缘机小小年纪就出此风头,哪会有人不眼红,以往跟她对着干偏要保下亲事的媒人也不是没有,最后都啪啪被现实打了脸,时间一长,大家也都不去惹那个小丫头了。
那又是哪位好汉敢如此不知死活地挑战我们的缘机呢,那当然只有仗着自己一身法力,不顾众人眼光,更打出了“没有他保不下的媒”这一十分嚣张的旗号的,我们的月下仙人丹朱了。
丹朱也不是存心要跟缘机对着干,这纯属他月老的职业病,看见般配的俩人总想着要拉郎配对,何况在天上他就不太赞成缘机的那一副古板做派,姻缘嘛,总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就凭几块破板子甩出来的鬼画符道道就定了人家的一生,忒不浪漫。
张大人的千金与夏员外儿子的亲事就被他这么应下了,三天后就办喜事。他早早地查过了,二位新人情史清白,且都是用情专一的人,这门亲事在他看来,妥得很。
然而这些理由并没有阻止缘机停止揍他的行为,听到他保下了这桩媒的消息,缘机一天往他家砸了好几块石头,出门一见到他立马开始追,边追边打,跑两条街都不带喘气的。
终于挨到了成亲当天,这亲事总算是成了,丹朱想,这下子缘机总该不一见他就开打了吧。
还不等他在屋里乐呵一阵就有人急匆匆的敲他的门了,丹朱一开门就看见一张哭肿了的脸,俩小眼睛哭得像俩小核桃,委屈得紧。
“......你至于吗,不就是被我抢了风头吗,你放心,你的名声还是在的,啊,不哭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缘机又哭开了。
“你....你以为我只是为了那点子虚名吗,名声对我家固然重要,可我是断不会拿人家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的......”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在门口总归影响不好,丹朱把她带进屋里,又看着她一张小脸哭得稀里哗啦,拧了帕子给她擦了干净。
刚才还大哭的缘机不知在想什么,只用帕子捂着脸,不肯再多说话。
“好啦好啦,但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妥,人家两个人姻缘到了,你却还不肯让人家安安稳稳地成个亲,这不是...唉哟!”准备好好说教一番的丹朱因为缘机的一脚,一张脸皱成了个小老头。
“诶,好端端的你踩我作甚,说你嫉妒我还不承认,诶,你别走啊,好歹把我的帕子还给我。”
突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攥着人家的帕子没松手过,缘机霎时红了脸,刚刚擦脸的时候,丹朱虽然嘴上没停下数落她,手上却温柔细致,好像,好像对她十分重视一般。
“谁稀罕!”缘机一转身把帕子甩到丹朱的脸上就跑走了,脸上通红一片,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外人皆看好的张小姐跟夏公子的婚事还没到两个月就出现了问题,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新人,而在于夏公子的母亲,张小姐的婆婆。
按说夏员外家也是大户人家,娶的主母自然也是大方得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夏夫人就是不喜欢张小姐,打自她进门就没给过好脸色瞧,张小姐无论礼数再怎么周到也没得到她婆婆一句好话,还要百般的刁难。奈何夏公子平日里也是孝顺母亲,这些日子以来一句话也没帮妻子说过,张小姐好歹在家也是备受宠爱,逼急了就不再受这个气了,自行回了娘家去。
好好的一段姻缘怎么就成了这样,旁人想不通,丹朱更想不通,只得摆张好脸去请教缘机。
缘机想着那张帕子,心里虽还生着气,到底还是跟他讲了。
“你自己揽下的好姻缘倒问起我来了,你都不知道的事,难道我这个坏人姻缘的还能知道。”
“哎呀,我的好缘机,都是我的错,你便告诉了我吧。”因着他说这话时靠着缘机近了些,呼吸落在脸颊处痒痒的,缘机受不住,往后躲了躲才对他说。
“你可能不知道,夏员外的夫人早年间对张大人有过仰慕之情,说是春闺梦里人都不为过,奈何张大人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她又怎么可能对二人的女儿好,之所以肯答应这门婚事也是不想外人瞧出来她还有过这份心思罢了。”
“就因为这个?那夏员外的头上不是绿帽顶了天了,这夏夫人也太不厚道了。”
“要你在这儿说,人家夫妻几十年,情意如何能容你在这儿乱说,那夏夫人只不过是心中不平,一见到旧人之女心中难免就更不平了,刁难新媳妇在所难免。”
“照你这么说这也只是暂时的,也不能说明这二人不能在一起呀。”
“可时间一长,你就能保证这件事不被察觉吗,连我都能知道的事,对夏员外来说会难办吗,一旦这件事被揭发,且不说两家人的关系,就单夏员外一家都难逃一场风波。你自己去保那桩媒,你自己的名声是响了,那二人也算是成了,可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你是要张小姐一直忍到夏夫人消气为止,还是让夏家陷入风言风语中。”
因为争辩而泛红的脸颊不知怎么就印进了丹朱的心坎儿里去了,他想起在天上缘机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跟他说着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这样心急的样子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时心动,丹朱不自觉慢慢靠近着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缘机说话的声音顿时止住,面前的人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她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平时只会玩笑没有正行的人突然这般认真地看着她,那眼睛专注地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看进去。心脏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缘机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得到那人的吐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缘机不通情事,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总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她喜欢上了人,那该怎么办。
眼前这人怎么生了双狐狸似的凤眼,平时笑呵呵的看不出来,怎么现在看着竟是这样好看,这个人就是她喜欢上的人吗,生的倒也不错,只是不知.....
丹朱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从刚刚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可他人现在已经跟人家姑娘挨得不能再近了,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不是缘机,一张俏生生的十五六岁像花一样的脸蛋,却不是缘机。他的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人家缘机自行下凡来历劫,自己偏要下来搅和,万一惹出什么事端,让缘机仙根不稳那该如何是好。
还是狠了狠心,硬挤出一个不在意的笑。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真以为你是全算出来的这般神通广大,原来还是靠听八卦得来的呀。”
缘机感觉得到此刻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撇撇嘴没搭理他的话自己回去了。
丹朱讨了个没趣儿,可他又能怎么办呢,眼前的人虽说跟缘机长得一样,她毕竟不是缘机,他不能想着过去的缘机而硬生生地束缚着现在有着大好年华的缘机,这样不公平。
道理都懂,可做起来委实让他好生郁闷,待了不过两三天就跑回天上去了。算起来天上的时间也才过了不久,他回天宫的时候还正巧碰见他的大侄子润玉正人模狗样地从锦觅宫里出来,衣裳也是才整理好的,一看就知道昨夜良宵苦短,好一个浓情蜜意。一想到自己,那便是一万个不平衡。
“拜见叔父。叔父去凡间寻缘机仙子可有进展。”
“呵呵呵,这个自然是,好说好说。我说润玉,这个叔父问你点事儿,你不会不答应吧。”
“叔父只说便是。”
丹朱把润玉拉进他平日议事的偏殿,才把他的烦恼跟润玉说来。
“叔父为何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什么?我怎么过不去了,我不过是觉得缘机在凡界什么记忆也没有,我与她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罢了。”
“那叔父可是清楚自己对缘机仙子的心意了?”
“心意,什么心意?我与她就是志趣相投的好友,我能有什么心意。”
“如此倒是润玉误会了。”
“那你呢,若是锦觅儿下凡来了这一遭,你又会作何。”
“润玉自问气量不比叔父,实在难以看见觅儿与旁人多加亲近的,所以,无论觅儿记不记得我,我都是会与她在一起的,我们一起记得可以,只我一个人记得也无妨。”
“这还真是你的做派,我一向大度,又怎会如此小家子气。得得得,我也该回去了,不必送了。”
丹朱一回到凡间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缘机竟要与他人成亲了。
丹朱生气吗,当然不,他怎么可能生气呢,他只是想要把那个人用他的红线捆个扎实然后吊在南天门上而已,算不上生气,要是搁润玉那得是多么惨烈的场面啊。
要成亲,还是要与缘机,怎么能和缘机,怎么能与他的缘机,他的缘机.....
要找到缘机并不难,快嫁人了的姑娘都会待在自己房中,简单的一个术法丹朱便已经来到了缘机房中,然后,缘机根本一点也不惊讶。
“....你,你就不害怕?”
“怕你干什么。”
“就是,你刚刚看见我突然就...”
“哦,没事儿,我之前就看见过你突然不见过,也没什么。”
“那个,你,要嫁人了?”
“....你是看不见我面前的嫁衣是不是。”
“那你,想清楚了?真要嫁那人,没再算一算?”
“我会答应自然是算过了的,这桩婚事不错。”
“啊,这样啊,挺好挺好,那我在这儿先祝贺你了。”
“嗯,多谢。”
“那个,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慢走。”
转身,一步,两步....
“我管你那么多!你要嫁人,嫁给谁去!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去!”
“丹朱,你你你,你先放开。”
放开,是,他现在是应该先放开,然后好好地哄她,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去他什么牛鬼蛇神的应该不应该吧,这丫头趁他不在都能成亲,要是他再晚来几步,多喝了润玉一杯茶,她都能抱着孩子来叫自己叔叔了,还想让他先放开,放个头。
“丹朱你.....唔.....”
那天晚上他们没能完成的事丹朱现在就一口气做完了,一下堵住小丫头的嘴,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用力吻着她。
丹朱心头的怒火慢慢被另一种奇妙的感觉代替,他身为月老自然是通人事的,可是论实践,不好意思,一片空白,但凭借着丰富的理论基础和顺着感觉走的性子,丹朱硬是凭一己之力把原本霸道且毫无章法的吻渐渐变成了情人间温柔的诉说。
丹朱的原身乃是狐狸,最擅长魅惑之术,他的吻仿佛也有着勾人的味道,使得缘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两人渐渐气喘吁吁,却又都嫌对方给的不够,于是更放肆的索取着,不是是谁开的头,两人的口腔中充满了彼此的滋味,丹朱更是不嫌事大地用手托住缘机的脑袋,让他吻得更深,像是要把一颗心都交给她。
“别给我扯那些虚的,老夫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既中意于你,不论在何处我都是看不得你嫁给他人的。”
一个吻能坚持多长时间呢,最后两个人还是分开了,缘机两颊通红,眼中却已经湿润,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能只顾着你自己,你可曾想过我。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镇上,突然就有了旁边的那一所住宅,怎会是普通人。我一早猜测你是皇家贵族,是,我是喜欢你,那次之后我便偷偷回去算了你我的姻缘,却次次都是无解,我当时算了无数次,急得快哭了,只好又跑过来找你,却看见你.....我终知道你并非凡人,怪不得卦象解不出来,我与你到底是没可能的。”
“缘机,我亦喜欢你,真的,你可相信我。我这性子,原本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只一个你要嫁给别人的消息就让我把我所有的原则和面子都抛开了。你别怕,你只需好好与我在一起就好了,别嫁给别人,好吗。”
“我从会识字起就会算卦,从卦象中推测事情是我唯一的依赖与安全感的来源,如今连卦象都无解,你又怎么能让我放心和相信。你是神仙,而我只是一介凡人,说到底,是不能在一起的,没有好结果的。算我求你了,让我安安稳稳地成个亲,好好过我的生活吧。”
“你当真要成亲?”
“是。”
“那我祝你幸福....个屁,老夫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一句卦象算不出来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你也说了我是神仙,神仙的命数又怎会是凡人能算出来的。你要是敢嫁给别人,我才是能让那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没有好结果呢,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自己的凡人身份会对我们两个造成什么影响,一切有我给你扛着,你喜欢我,自然是不必嫁给其他人的。”
“好。”
“口说无凭,来,把手伸出来。你别看它就是一根红绳,这可是我尾巴上最为鲜艳的毛化成的红绳,是解不开剪不断的。我把它给你就是想跟你说,你可以相信我,那个位置上的毛连着心,我是把心都交给你了,你只管把你自己放心的托付给我便是。”
后来,镇上的传说又变了,那老是唱反调的缘机也学会了成全姻缘,经她之手保下的媒对对都是和和美美,虽不说都是一帆风顺,但是每一桩亲事都是镇上两心相印的美谈,美中不足的是呀,这缘机成全了他人的姻缘,自己却没能找到一个归宿,这一辈子呀都没有嫁人,就这么过完了一生。
“哎呀,参见缘机仙子,仙上可是从凡间历练回来了?”
“正是。”
“仙上手腕上这红绳倒是别致,不知是何人所赠?”
“未来夫君所赠定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