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跑下凡界来了。
哦,是了,是那天自己去吃润玉与锦觅的喜酒,听润玉一提,这一时没把持住,找人下界那是一气呵成,一点都没含糊,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缘机凡世的门前了。
我这可不是为了在意她,我不过是,看在我们平时关系好的份上,不想她在凡间受了欺负罢了,嗯,就是如此。
给自己做了好一番思想建设,丹朱终于鼓起勇气,买了缘机隔壁的屋子住了下来。
在凡界,缘机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他们镇上却有着不小的名号。缘机家世代都是做姻缘生意的,拉媒牵线促成姻缘,偏就出了缘机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姑娘。
这在旁人眼里好的不能再好的姻缘,在她眼里,那连个屁都不是。就说前些日子,张大人家的千金跟夏员外家的那位饱读诗书的郎君,多好的姻缘,两人情深意切,青梅竹马,这八字也合过了,这笔现成的买卖缘机家里人却是不敢接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家的姑娘,也就是缘机说了,不行。
好的,我们家缘机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并不是缘机家里过于宠爱她,而是这孩子从六岁能识字以来就埋头苦读玄学占卜之术,一副卦算得是连城西算了二十年命的五老瞎都自叹不如,原本家里人也就当她有个乐子,今后嫁人了这点小事也无伤大雅。缘机的名声是怎么打出来的呢,还得说到前几年卖粮的叶老板本来想把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绸布庄的少爷,奈何那小姐已经与一位穷书生定了情。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叶老板心疼女儿便允了这桩亲事,托了缘机家里说媒定亲,准备喜事。这种在话本里常看到的情节成了真,人们自然是要津津乐道的,只有缘机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不仅在家里劝父亲不要保这桩媒,而且还到叶老板家里去开门见山就说那穷书生嫁不得。那时候缘机还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哪里有人肯听她的,小丫头见无人相信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生了好一会儿子气。
谁承想就在喜事当天就发生了变故,拜堂时突然闯进了一位怀抱幼儿的妇人,见了新郎只叫了一声“负心人”便号啕大哭起来,这下子婚礼也是办不成了,叶老板心里也是生了疑虑,问过了那妇人得知她居然是书生几年前的妻子,因不想打扰丈夫读书便在城边的乡下老屋里住,不想几年来的细心照料换来的竟然是夫君要另娶他人的消息。
这事儿本也不算离奇,怪便怪在这事从未被人察觉过,有人想到了缘机,便问她何以发现此事。
“那书生彻夜苦读,想来也是没法自己洗衣的,可见他穿的衣服虽然粗陋,却干净平整,不见一丝褶皱,若是没有闲钱请人来洗,就只能是有人日日在帮他清洗更换了。还没有成亲见过父母,叶家姑娘自然是不敢帮他把衣服带回来洗的,那书生手干净细腻,一看就不是在水中亲手洗衣的人,所以他必然有一个会为他洗衣换衣的人,能注意到衣服折痕,说明他有一位能进入他家中的亲近的女子在。”这些是缘机对她的父亲说的原话,她父亲也是有心要考她一考,便问
“你如何得知不是那书生的母亲所为呢。”
“那书生自诩饱读诗书,是绝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做这操劳之事,就算要让她做也是会让母亲搬来与他同住,不会让母亲受奔波之苦,所以我猜应该是他那苦命的妻子在天还没亮时为他送来衣物再离开,他母亲留在家中看着孩子。那书生只需说让邻里看见了会笑话他就足以让他那不识字又怯懦的旧妻心甘情愿地为他遮掩了。”
“你与那书生并不相识,何以知道这许多。”
“我有算上一卦,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修为,练了这么久,算个大概还是可行的。我只知道叶小姐这门亲事不妥,就生了调查之心,其后果不其然是如此。”
缘机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在一旁随侍的小厮却把话传了出去,往后人家都说,保媒的缘家里的缘丫头,算姻缘可了不得,不看你郎才女貌,不看你情深意长,只看那机缘够与不够。
这些事打听起来毫不费力,丹朱听完之后觉得十分好笑,缘机在天上主因果轮盘,凡间命理皆在她手,如今却是能靠着算卦替别人算一算那姻缘,说起来倒与他有几分相似。
与他相似?丹朱脸忍不住红了,缘机下凡竟做着与他一样的事,不知为何,他这心里暖洋洋的。
这几日他可没闲着,除了打听缘机的事以外,他最常做的就是趴在墙头偷窥,啊不,是观察缘机的一举一动。
只是今日倒怪了,丹朱想,平日里这时候都是缘机来后院品茶的时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你是在找我吗。”
“啊?啊!”
丹朱正找的心急,听着墙根下一声,吓得他直直地跌了下去。
哎哟,他的屁股,好痛。
他是下来了,缘机又爬上了墙头,一双脚朝着他晃呀晃,小脑袋也对着他晃呀晃,他突然想起了在天上缘机骂他“死狐狸”的时候那张扬的脸。
“......缘,缘机。”
“嗯?你在我家偷看这几日倒不算白过,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这怎么是偷看,我站我自己家的墙头怎么就成了偷看你了。”
“好啊,不算偷看,不过你这人倒是穿的奇怪,鲜少有男子穿得像你这般鲜艳。”缘机说的自然是我们月老身上这一身红红火火的引领天界时尚潮流的红线装了。
“我我我....”
“穿得真像我梦里的那个人。”一句话就把气急了的丹朱整个人都捏扁了一样,再说不出话来。
“你梦见过我?”
“嗯......当然是骗你的了,你这个偷看之人,一看就居心不良,谁会梦见你呀,略略略。”
戏耍完他一顿的缘机麻利地跳了下去,留丹朱一个人在这里骂那个缘机不论在哪里都不忘气他一顿,忘情地痛骂着的丹朱自然也没听到缘机在墙角留下的那句话。
“还真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