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第7章 七年级

那一天。

朱妮妮和李又及去了不同的初中。

李又及还是按照原来的安排，在一中上学，是朱妮妮这边出了变故。

祁欢和朱志明忘了给朱妮妮说，他们在新买了房以后，当时就直接把朱妮妮的户口给迁到了七中这边。当时有过这个打算，装修完搬过去，就在七中读书会比一中更方便。

旧房子他们准备租出去，朱妮妮就周末的时候过来爷爷奶奶这边玩，也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祁欢和朱志明忙着工作，小学的时候看顾不了朱妮妮太多，都是爷爷奶奶在照顾，但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说爷爷奶奶宠溺她，养成了许多坏习惯，他们主要是想让她独立些。

自己能够慢慢收拾家务、独立的去面对一些事情。

“我妈他们也没给我提过。”朱妮妮在入学的前一天晚上，还在跟李又及打电话，“对不起，李李，是我失约了。”

“没事，七中也挺好的。”李又及在床边，靠着墙头，反过来安慰她。

“我妈没给我提过这件事，我知道是买了新房子在这边，但我没想到把我户口也迁过来了。”朱妮妮一整个暑假都在因为这件事情难过。

无论再高兴的时刻，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心情都会有些低落。

“好了，没事的，你在七中，我在一中，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互相找对方玩，没关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我不想。”朱妮妮的确没有相信的那样独立，“我就想和你在一块读书。”

“以后周末我们还在一起。”李又及放低声音，他现在正处在变声时期，有些沙哑。

“我不想。”朱妮妮固执道。

李又及平复着她的心情：“以后我们高中去一个学校，好不好？”

朱妮妮重复道：“我不想。”

“到时候我们一起上盛希高中，你不是说，他们的校服好看吗？”李又及说的是他们这边的一个很有名的私立高中，升学率也高得吓人。

“可是还有三年。”

“一晃，就过去了。”

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们在各自的学校，开始了新的生活，好在两人平时有小灵通随时联系，发个短信就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这是第一个星期的周五。

朱妮妮跟祁欢打了招呼，说周末要去爷爷奶奶家，祁欢周末加班，本来也发愁，听她这样一说，随即便点点头同意了。

周末去爷爷奶奶那边，平时读书再回来。

两个老人家生活也枯燥乏味，正盼着她呢。

妮妮下了课，把书包收拾好，小灵通随即响了起来。

是爷爷的电话。

“妮妮，下课了吗？”

“嗯，放学啦。”朱妮妮下着楼梯，她们这栋楼就挨着街边，一下楼就能拐出校门，校门口右手边就是一个公交站台，“我等会儿搭公交车过来，半个小时就到了。”

“哎哟，你们那个放学的时候正好是堵车高峰呐！”奶奶在那边听着了，出了个主意，“妮妮，你打车过来，奶奶把饭菜都弄得差不多了，你打个车过来刚好赶上热乎的。”

“没事，公交车也一样的，奶奶，我一会儿就到！”说完，没等那边再念叨，朱妮妮赶紧说了拜拜，挂断电话。

堵车是一回事儿，另一回事是，朱妮妮觉得坐公交车这件事情很新奇。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住的地方和学校其实挺近，走路也就十分钟，爷爷奶奶也在那附近，所以她基本上没怎么坐过交通工具。

要去更远的地方，也用不着。

朱志明买了辆拉风的桑塔拉，只要出远门，就是坐车，所以汽车后桌上堆满了朱妮妮的娃娃，还有些食物残渣。

她把小灵通随手放进右边衣兜，抬起头看向公交站台。

不出意料的，这个时候还挺多人的。

慢慢等吧。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学，你去哪儿？”

她回头，因为吓了一跳，瞳孔缩了缩，最后聚焦。

男生很高，比上一次见面好像又高了些，穿着黑色的短袖和工装裤，很简单的搭配，再盯着一头微分碎发，戳了戳她的脸颊。

“李李？”朱妮妮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只有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一时间，声音没有控制住，未免有些大。

“路过。”李又及双手插着兜，站在她的后面，看向公交车来的方向，不看她。

“你来找我？”她偏不如他的愿，踮起脚尖，晃晃悠悠的冲他笑。

“美得你。”李又及一只手伸出来，放在她的头顶，把她转了一百八十度，让她正对马路，然后在她后面说道，“小爷我看起来很闲吗？”

“嗯。”朱妮妮小声点头。

汽车到站，两人上了公交车。

他们分工合作，一个人投币，另一个人站座位，无需多言。

李又及把纸币放进箱子里，望车厢里面一看，朱妮妮已经找好了一个双人座，在右边倒数第二排。

她坐在靠窗的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欣喜。

至于吗？

他嘴角扬了扬，朝她走过去。

“给你听，新歌。”她已经把MP3插上耳机，调到新下载的歌曲。

里面有存档在上次听到的节点，所以李又及一戴上另只耳机，就听到里面在唱——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呃——”朱妮妮双手投降，“抱歉，陈女士。”

陈女士是李又及的真妈妈，她不敢占便宜。

李又及的爸妈都是学外语的，妈妈是外交官，爸爸是大学教授，所以两人忙得不可开交，和他们相比，祁欢和朱志明只能说是洒洒水。

也正因为如此，李又及平时都是住在爷爷奶奶这边，再一个，因为他父母基本上一周过来一次，所以，总是会跟进李又及的学习程度。

把她也顺便，一下子，一起监督了。

她英语差的离谱，又懒得背单词，所以每次碰见陈女士，都有种羞耻感。

“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哦，”朱妮妮解释道，“我最多，给你听什么听姐姐的话之类的。”

汽车启动，公交车上一下子涌上太多人，他勾起嘴角，冲她伸手：“给我看看，还有啥好歌。”

朱妮妮递给他，然后自己的左耳挂着耳机，朝窗外看去。

风景掠过，不知道李又及调到哪首歌，还挺好听。

“心里的雨倾盆的下，也沾不湿他的发～”

“泪晕开明信片上的牵挂，那伤心原来没有时差～”

不知道走到哪个拐角，司机的急刹车有些过急，她往前一仰，又坐了回来。

朱妮妮捂住肚子，感觉不怎么舒服：“肠子都要给我甩出来了。”

“注意文明，朱妮妮。”

“好疼。”她是认真的，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

李又及半开玩笑道：“朱妮妮，你说你是不是猪吧，刚刚甩出去应该捂住屁股，你把肚子捂着干嘛？”

“嗯——”他这一提醒，好像是这样一个道理，朱妮妮动来动去，感觉更不舒服，“我屁股也有点疼。”

“被狗咬了。”

“没有，我认真的！”她不想再坐着，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蹲会儿，“我好像吃坏肚子……”

有人比她更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把她按在了座椅上。

“朱妮妮你——”他耳机都被扯掉，瞳孔地震，他的耳朵比座椅上的血还要鲜红，“你流血了。”

最后那句，他说得很小声，只有两人能听见。

这时候，他看清了，朱妮妮的额前渗了些细汗出来。

怎么办？

两人坐在刚刚的座位上，再也没有刚上车那样轻松惬意，像两颗熟透的红苹果。

一个看左，一个看右。

朱妮妮的眼前突然横过一道手臂：“实在疼，咬我吧？”

朱妮妮扫了他一眼，比起咬他，现在她实在有些没力气。

“你有纸巾吗？”她有气无力地问他。

“有！”李又及把书包放在前面，在里面翻找，然后递给她，又收了回来，“我来吧，你悄悄站起来一点儿。”

他指了指座椅。

好在现在公交车上的人基本上都在前车部分，后面稀稀拉拉的人群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他趁着空隙，迅速地擦干净了座椅。

公交车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两人对视了一下：“下车？”

“好。”

幸好校服的裤子是深色，不明显，不然就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也没有哪儿有外套可以帮忙遮挡下尴尬。

“走吧。”李又及站在她后面，还是尽力帮她挡着，“你去厕所，我帮你买那个。”

他指了指前面的公共厕所。

“嗯……”朱妮妮有些疼，又有些羞愧。

是什么心情呢？她形容不出来。

很多女生其实六年级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来了，她也知道自己也会来例假，所以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场面下，在李又及面前。

隔间的门被敲响，一道女声响起：“请问里面有人吗？”

朱妮妮并不确定她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但每个隔间都被敲开以后，似乎这个厕所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这里有人！”她鼓起勇气。

对方确认着她的名字：“朱妮妮？”

“嗯。”

“这个，给你。”女生很有礼貌，也许和她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从缝隙里把卫生巾递给她，“你还好吗？我看外面那个男生，挺担心你的。”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突然。”朱妮妮摆弄着卫生巾，凭着直觉把它贴上，“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女生就应该互帮互助嘛。”说完这句话，女生继续道，“那我就先走啦，顺便跟你朋友说一声你的情况，再见。”

“再见。”

两人并没有看见彼此的面容，但这一刻，这种帮助和感谢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出了厕所，李又及就站在旁边。

夕阳都要下山了，晚霞渲染了一整片天空，李又及的耳尖还泛红着：“怎么样？”

他不知道从哪儿临时搞了个小外套，女生款式的衬衣，条纹格，在他手上叠了叠，他走近，给她围在腰间。

“下次要注意些。”他叮嘱道。

“我也是第一次——”朱妮妮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地听不太清楚。

“现在还疼吗？”李又及并没有听清她的话，“我们打个车回去，不然在外面也不方便。”

“嗯。”这下她可真是全部听他安排，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只是从坐上车到回到小区门口，两人的脸色都各有奇怪。

一个耳朵泛红，一个脸蛋鲜红。

小区里面这些爷爷奶奶们都是看着他俩长大的，看他们一起回来也不奇怪，就是这脸色，莫非两孩子出啥问题了？

不知道是哪个奶奶在楼下大喊道：“哎哟，李李妮妮，你们俩是不是中暑啦！！！”

“……”

朱妮妮看见自家的楼梯，拔腿就跑上去，连招呼都不好意思再打，只想回去重新弄条裤子穿上。

到了家，奶奶追问道：“妮妮，你怎么都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堵车！”妮妮有些不想说实话。

“我就说你该听奶奶的话，打个车回来，这个时候都吃完一起出门遛弯儿了。”

是。

的确该听。

朱妮妮在房间里着急忙慌地换了条裤子，这个时候，小灵通响了起来。

“回去了？”

“嗯。”

“吃饭没？”

“还没有。”

“……”

“今天的事情不准给其他人说！”

“嗯……”主要他也不好意思给别人说。

挂完电话，朱妮妮看见了一条短信。

是李又及的电话号码。

在六点十七分的时候，他拨打了她的电话，那个时候——

她好像在跟爷爷奶奶通话。

还说不是特意过来找她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被封箱沉底，所以慢慢地就被遗忘了。

李又及像是有自己的放学时间。

每个周五的下午，他都会过来等她放学，然后再坐着公交车一起回家。

即便不在一个学校，可这样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一起回家的日子，都让她觉得，其实他们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她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是李又及，会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