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把剑很眼熟呐,于公子怎么得到的?”孟婆道。
于观南往后看了一眼,心想着难不成孟婆还知道了尘的剑不成?
“哦,这把剑是释空观音给的。”
说实话于观南也不知道释空为什么要将了尘的佩剑给自己,而且凌霜剑早在九百年前就不再出鞘,说是给他防身用,他也拔不出来,总不能是叫他背着,起到一个虚假的威慑作用吧?
他小心地提防着,孟婆却望眼欲穿地看着他,实在没法,于观南只好搪塞道:“上神是怕我在阴界驱鬼不方便,给把剑防身用。”话一出口,他自己倒是心虚了起来。
孟婆忽然收了笑脸,很是严肃的看着他,于观南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逃往哪里躲了,却听她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这剑周身仙气飘飘,又一看你不过是位傩师,原来是上神给你的,可能拿出来使使?”
于观南顿时松了口气,原以为孟婆要逼问到底,没想到这老婆子家家还挺好糊弄,要是别人怕是要问:上古神仙怎么会如此关心一位凡人诸如此类的话罢。
“实不相瞒,此剑只能危机时刻使用,否则剑身是无法出鞘的。”于观南一本正经道。
黎鸢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这把剑还挺精巧,小七方才碰它那一下剑身周围还凝结出了雪花呢。”
于观南觉得要是再这样聊下去,是个神仙都能精准的猜出这便是了尘上神的佩剑凌霜了,只因这世上曾流传着了尘出现便落雪凝霜的故事,可不好猜?
易柏看着于观南后背的剑也出了神,于观南转身将剑掩盖在了身后,而后道:“既然望乡台不需要帮手,我和土神也就不便久留了,其他地方估计还在闹腾。”他起身刚要作揖,却见孟婆一手挥开了客栈大门。
于观南随着她挥出的法术往后一看,望乡台外站着几只庞然大物,那些个不要命的魂魄被它们吞进了肚子当中。
“看来两位需要陪我这老人家在望乡台耗上一时半会了。”说着她一掌撑着桌面便飞到了客栈门前,化出一把凳椅,挡在门前,而后整理裙摆坐了下去。
黎鸢早已经跃到了她身后,逼视着面前的恶鬼。
于观南万万没想到,阴界动乱之际居然有那么多浑水摸鱼的恶鬼,那些恶鬼为首的便是白鬼夜行当中的蛇骨婆,而他身后跟着不少身着阴界黑白官服的阴差,其间就有黑白无常二鬼。
蛇骨婆与孟婆原是阴界当中不相上下的两位女官,共同管理望乡台,助魂灵轮回,但后来由于蛇骨婆太急功近利增强功法,活吞了几只生魂,被撤销了职位,同时被冤魂厉鬼反噬,最终成了如今这可怖模样,千百年来未见她表现出嫉妒和怨恨出来,任劳任怨在阴界当着小小阴官,原是等着机会呢。
孟婆看着她,再鄙夷地瞪了一眼她身后的黑白无常,黑白无常被她这么一瞧,明显心虚的低下了头。
要说黑白无常在阴界最怕谁,不是阎魔而是眼前的孟婆,原因倒也简单——早之前黑白无常从人间勾魂回来后先是到森罗殿进行审判,而后便会由他们亲自送到望乡台去,孟婆官大而且脾气和阎魔有得一拼,每每不高兴了,遭殃的都是这两小鬼。
孟婆和阎魔实际上都有命令他们两鬼的权利,有时候碰上两位大人争锋相对时,黑白无常只能眼巴巴谨遵差遣毫无人性,不,鬼性。
对于他们的背叛孟婆倒是没觉得什么,在她心里这俩就没怎么顺眼过。
“啧,这么兴师动众的,怎么?想一大伙儿联合起来端了我望乡台?”孟婆讥嘲道。
蛇骨婆透过大门扫了一眼客栈里站着的于观南和易柏,再瞅了瞅黎鸢,皱了皱眉头,估计没想到望乡台有神仙在此,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好不容易涨起来的气势。
“哼,臭婆娘,老娘正是要端了你望乡台,准确的说,是要端了你!”话落,她化出一口大缸,缸中咕噜咕噜灌满了绿色的液体,里面爬出了骨蛇。
那骨蛇一条接着一条,曲折滑行,移动的姿态既有规律,又好似变化莫测。
于观南实在想不明白,蛇骨婆这么做不就是自讨苦吃?难不成她以为她这一帮人会是他们的对手?这样的做法实在可笑,她都瞧见这里有帮手在此,还要执意如此,还真是……
他忽而转念一想,这样的蠢人世上难得一见,蛇骨婆不见得就是。
果然,黑白无常在骨蛇出没时便隐去身形,不知朝哪去了。
孟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黎鸢手上便已经多出了一件神武——软剑鹭荣。此剑青白一色,剑柄上枝繁叶茂,剑身柔软却能一剑封喉,传说此剑出世时,枯木逢春,白鹭啼鸣,因而得名鹭荣。
黎鸢的性子柔软却又刚毅,对待外人没什么所谓,但要是亲近的人,那就是处处都要护着。
鹭荣的剑气来去无形,顷刻间便将那骨蛇削成了几截,“蛇骨婆眼神不好么?你要造反也得选在无人的时候吧,如今我在这,你是要连九重天的神仙也得罪?”
蛇骨婆冷哼一声,“造反?我是取一人性命,何来的造反?木神这一天天往阴界跑,难不成是想落地成为我阴界的官员?神主同意了吗?”
“我往哪里跑,与你何干,你管得了我吗?”话了,黎鸢手上的鹭荣已经飞了出去,朝着蛇骨婆一剑又一剑刺去。
蛇骨婆被鹭荣逼迫得连连后退,身后的阴差突然一窝蜂冲了上来。
孟婆一掌拍在地上,四周升起滚烫的热浪,那些阴差还没有跑几步就被震向了四面八方。
“你还有什么招数,再不使出来,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了。”孟婆说着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老妖婆,你是蠢吗?此时九重天两位神仙都在这里,你冒然行事,有何居心啊?”
蛇骨婆挥手将鹭荣打回了黎鸢手里,阴笑道:“臭婆娘,你是不是忘了,今日可是什么日子?”
孟婆一滞,身体突然如万千蚁虫啃咬一般,令她不得不佝偻着背,捂着胸口闷声道:“你算计我?”
黎鸢将她拥入怀里,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蛇骨婆看,“你做了什么!”
蛇骨婆摊开双手,“我可什么都没做,今夜九幽玄月月满,血腥味可重着呢,她体内有自己种下的果,合该受死。”
黎鸢根本不知她在说什么,也顾不上要她的性命了,一脸慌张地看着孟婆,“小七,你怎么样?”
孟婆死死揪着她腰间的衣裳,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尽量忍受着疼痛,不让黎鸢太担心。
蛇骨婆见她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懒得隐藏什么了,“木神,你是救不了她的,我来除了看她怎么死的之外,也想尝尝长生的苦楚,不过黑白无常在森罗殿搜寻了一圈也没发现阴阳薄,估计是藏在了望乡台某处呢。”
“蠢货!我倒下了……还有土神和于公子在,黑白无常那两个不长眼睛的废物……你想要他们给你找东西,呵,笑死人了!”孟婆忍痛道。
“你当这两个小鬼,这几百年摸爬打滚,都是白混的了?”
黎鸢觉得蛇骨婆废话太多,她心里此刻正焦急于孟七究竟是怎么回事,施法化出藤蔓,将蛇骨婆捆绑了起来,“告诉我怎么救她,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永远轮回不了。”
蛇骨婆道:“你杀了我,她现在就会死,不信可以试试!”
于观南左右张望,不知黑白无常去了哪里,正当这时,他后背感到一丝不妙,猛然回头间,胸口已经被人一剑贯穿,血流了满地,他却不知疼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执剑的人。
易柏将剑身从他胸口处抽出来,于观南因为没有支撑点,就这么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于观南强忍着痛苦,一字一句十分吃力,“为……什么?”
为什么。易柏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他,他还是恨他的。
“为什么?你,活该!”易柏冷冰冰的看着他,然后将剑举过胸膛,“王上,且安心去吧!”说着准备将于观南置于死地。
于观南心死般闭上了双眼,他想若是有一天墨白因为痛恨他要杀了他,他绝不会还手,太商所有人当中,他最愧对的就是眼前这个要拿剑要了他命的人,他要,给他便是。
可是除了胸口那一剑外,他再没迎来另外一剑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易柏,那人脸上和方才不同,有些茫然,有些慌张地看向某个地方,于观南顺着他的眼睛望去,那里除了一张长桌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好疼啊……
易柏即便不补剑,他怕也是撑不过去了。
凡人的躯体相对于神仙而言本身就脆弱,傩师也一样,方才那一剑离他的心脏分毫之远,但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剩下那一半他也无能抓回。
于观南就趴在地上,像棵枯萎的小草一样望着易柏,可是易柏却没有分给他一丝半点目光,他只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吗?王上,你为什么要弑神,为什么要毁了太商!”
“你是太商的罪人,你以为我会与你为伍?”
于观南有些不解,微微眯了眯眼睛,胸口的疼痛在他冷静下来的那一刻,在一点一点消散,他恍然大悟,看着易柏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