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仙是恶鬼 第115章 两生颠沛又圆满

苏木死后，三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于观南在这场围剿之战中功不可没，千机本欲顺从众神之意，将其封为九重天第一战神，可是第二次遭来了于观南的拒绝。他以要秉承师愿为由，请千机将其贬为鬼神，留在人间重修傩师庙，让傩族断去的血脉重新续上，为苍生消灾除恶。

纵使是三界回归和平，人间也少不了恶鬼横行，九重天的神仙事务繁重，没法顾及全面，傩师虽为凡人，却也有傩术在身，以除却恶鬼为己任，以此为神仙分忧。

千机在金阳殿内劝说了于观南许久，就连千寻子也上前说了几句，但于观南心意已决，再无反悔的可能，千机大抵从未遇到如此偏执之人，拗不过便顺从了他的意思。

于观南从南天门跳下之前，易柏前来送他，他站在于观南身后并未说什么挽留的话语，只道：“你为鬼神后，你我便很难再见一面。”

于观南没有带走九重天任何东西，就连裴泽放置在他体内的法力也被他还到了九重塔，形成了一只若隐若现的残魂。他一身白衣，后背背着辟邪剑，腰间挂着赤色鬼面，回头冲着易柏笑了笑。

“神鬼莫测，知己难寻。保重啊……”

易柏听闻一愣，白了于观南一眼，“虽然你不大可能到九重天来，但我这个人重情义的很，定会来寻你！”

于观南应道：“好！”

易柏：“保重！”

于观南应了一声，而后跳下了南天门，他身上的白衣在霎那间化成了以往的玄朱衣裳，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无挂无碍一般。

易柏站在南天门前许久，发丝被于观南跳下时的一股强风吹得凌乱无序，他撇嘴一笑，转身离开。

*

婆娑城重新建造了道观，将坍塌的神殿进行了翻修，大街小巷人烟稀少，显得有些寂寥。由于苏木的事情，许多城民百姓大都搬到了别的地方生活，婆娑城也失去了原本的繁荣。

于观南除却吴净山留下的东西外，用自己身为鬼神的那点小法力，将傩师庙扩建了一番，再将庙里招收弟子的消息传播到了附近恢复正常的大小城池当中，然而效果甚微，傩师一职几乎无人知晓。

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将傩族复兴，毕竟他虽为鬼神，但终归不是凡人，寿命自然也比凡人长久一些。千机允他在阴界和人间自由出入，也不用受阎魔的管制，有什么问题直接与九重天联系便可，这也是对他作为剿杀苏木的最后一把利刃的奖励了。

七天后，傩师庙门口前来报名的弟子一共二十一人，于观南简单做了筛选，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十二位。

傩师一职男女不限，但由于要和鬼怪打交道，因而需得勇敢、敏锐、临危不乱，否则驱鬼途中被吓倒也不是不可能。

新弟子们大都只听说过守夜人，但各地守夜人筛选的门槛太高，相比于傩师来说几位的条件估计是达不到要求的。又听闻傩师拥有驱鬼防灾的本事，便决定前来试一试，没想到第一次筛选之后就成为了正式弟子，几人站在诺大的傩师庙外交头接耳，又见整座寺庙只有一位傩师，心里难免就有了防备。

于观南将弟子们的姓名登记到了傩族族谱当中，接下来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教学。

他重新撰写了一本新的傩谱，除却原本的内容之外，还加上了他今生所遇到的一些奇闻逸事，多了对恶狗岭精怪的介绍。

第一天，于观南教弟子们将傩师庙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着重介绍了傩族的历史，然傩堂在放有牌位的神坛上有他不知何时亲自雕刻的离川的雕像，弟子们看着那不人不鬼的雕像许久，当天就有两人放弃入行。

第二天，于观南教弟子们平心静气，坐在翻修过的禅房内打坐了两三个时辰，走了一人。

第三天，于观南终于翻开傩谱，在讲堂开始了对三界由来和人鬼神的大概讲解，由于内容枯燥乏味，又走了两人。

……

待于观南正式讲解鬼怪的类型，教弟子如何在体内产生炁拥有傩术时，留下来做傩师的弟子只余六人——女弟子两人，皆为少女，男弟子四人，三位少年，一位中年。

又是三日，正逢除夕。

九重天的神仙们却忙得晕头转向，不停歇。大过年的祭神拜祖的人实在太多，小到山神土地，大到五行神仙和神主，没有一位神仙的道观是清净的。

香火连连，人们祈愿的事情也愈发多了起来，神仙们光是听着就头大得不行，更别说要实现那些愿望了。千寻子大抵是众神中最繁忙的，忙碌程度不亚于千机，他既要统计人间香火的数量，以及各位神仙的功德情况，又要看着自己道观前许愿的人发愁，一心二用都解决不了这些事情。

倒是黎鸢，同千机告假几天，跑到了月荷山庄陪孟七过节去了，正好躲过了九重天最为繁忙的时候。

白玉京每年都会在九重塔前的空地上举办除夕大会，大会开始没多久，易柏却一时没有控制喝醉了酒，当着众神面一跃而上跳到了舞亭中央，吓跑了台上的仙女，唱起了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戏曲。声音抑扬顿挫，动作表情甚是滑稽，惹的众神笑不拢嘴。

“易柏，别闹了，给本座下来！”

千机深怕他酒醒了知道自己出了多么大的丑，以他那爱面子的程度，估计会从九重天跳下去，再也不见神仙，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千机试图喊醒他。

伊见喜原本在一旁默默吃着东西，见易柏这样，就差将东西吐出来了。

“土神今日兴致勃勃，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伊见喜道。

易柏提着酒坛，仰头往嘴里灌了几口，“好事！我易某人就是站在这台子上……就是好事……”

他一手将酒坛子砸在了边上，‘啪嗒’一声吓得几位神仙一个哆嗦。

“易柏——！”见易柏如此放肆，千机有些微怒，但怒却不是真怒，只不过当着众神仙面做个样子罢了。

众神赶忙道：“神主别动怒，今日除夕，土神是太高兴了！”

“对呀，对呀！”

“土神这是怕我们无聊呀，给我们加了一档节目呢！”

……

易柏大笑：“哈哈哈哈！我唱的不好吗？神主干嘛这么生气？！”

千机：……

见千机不说话了易柏继续在舞台上唱着戏曲，着实有几分当年太商国大将军的风范——醉酒之后不是胡言乱语，就是行为胆大。

千机见管不住他，便也索性不管了，任凭易柏从人间唱到了阴界，又回到九重天，唱了不知多久，待停下来时对着众神连连鞠躬谢幕，而后台下十分捧场的响起了掌声。

总之，除夕之后，九重天估计会有一位不大开心的神仙了。

西北漠上常白宫也是颇为热闹。常白宫下的追云村热闹非凡，爆竹声足以响彻云霄，而那隐匿于蜃楼下的常白宫也同样热闹极了，倒也不是人烟滚滚，而是那释空观音养好伤后突发奇想，将整座常白宫从里到外，再到变化多端的湖心亭边上都养上了鸾鸟。

一只只蓝色的神鸟在常白宫到处飞舞着，这毕竟是灵鸟，需要时可以化身为人。见到了人间除夕的热闹景象，释空叫这些鸾鸟都化成了人形，在宫殿中央摆了一大桌宴席，落座便开始了喋喋不休。

婆娑城挂起了新的灯笼，傩师庙也在六位新任傩师的帮助下，变得喜气洋洋，门外的一行‘六时吉祥，四十安康‘的字眼比起以往实在顺眼太多，就连对联和窗花也被粘贴得整整齐齐。

于观南一身墨白道袍，端坐于吴净山牌位面前，有些许当年吴净山的影子，而他在等人，准确的说是等一只恶鬼。

离开九重天后于观南还是无法放下一些东西，于是几夜辗转难眠，凭借自己的前世记忆，找到了东南海上云霁山的位置。

云霁山与九百年前一样，荒凉且寒冷。

于观南登上山顶，原以为了尘离开之后，那座庭院会就此消失，不想竟还存在着，只不过已面目全非。庭外的葡萄藤隐约有新芽冒出，只可惜庭院大抵是无人居住的缘故，破旧得像是一座废墟。

于观南甚至无法在这座废墟当中准确的找到了尘曾经视为珍宝的那间屋子。他眼角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施法便想将庭院恢复正常，奈何无济于事，云霁山的一切只认了尘为主，也只有他才能将这里恢复正常。

于观南在废墟中挖了一天一夜，笠日清晨终于在废墟中挖出了那根依旧保存完好的半天妖。

随后他不知为何化出了凌霜，打开凌霜的剑鞘，这一系列动作像是受人指挥，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似的。让人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半天妖化成灰烬融入到了凌霜剑身当中，梨花落雪，恍惚间，于观南看见了季冥渊。

就在这时，于观南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季冥渊将血液溶入到了凌霜中，身体瓦解之后，灵魂并未消散，而是被锁到了剑里，而半天妖是一味奇药，可以让他虚弱的灵魂得以加强，冲破枷锁。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分崩离析，于观南再也忍不住抱着凌霜痛哭了起来。

于观南一直以为季冥渊身体瓦解之后，灵魂没有了庇佑，也会随之散去，可是九幽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而且季冥渊又怎会舍得他？

他带着疑惑来到了云霁山，疑惑得解，便迅速离开了。

季冥渊与九幽相连，只要他的灵魂没有毁灭，九幽就能重塑他的躯体，于是于观南赶忙去往了阴界。

从阴界鬼门关到酆都的大街上，再到枉死城，于观南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匆忙。

可是怎能不匆忙呢？上天都给了他与季冥渊一次失而复得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让这个机会跑走！

于观南到了九幽，见到了守在玄冥殿外等着季冥渊回来的格娅。季冥渊不在的日子里，她将九幽上上下下管理得有条有序，将坍塌的背阴山也给处理掉了。

于观南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格娅讲起，只是告诉她九幽执掌者遭人暗算，身体毁了。

但格娅在森罗殿里了解了很多事情，于观南不同她讲起，她也没有问，只是说道：“若是主人真能在岩浆地狱中重塑肉身，我第一时间便会通知公子你。”

于观南看着格娅，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了。”

他在格娅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丝季冥渊的影子——见到主人如此，不仅不慌，甚至也没有多问什么，且同季冥渊一样相信于观南。

弟子们在院内各司其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雪下得比昨日轻柔一些，忽而神坛前的烛火熄灭了几只，于观南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他回过头，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人迎着风雪而来，还是一身月白衣裳，只有编织白发的发绳以及腰带是红色，梨花落雪，犹如初见。

季冥渊站在傩堂外，院子里的弟子看见他突然出现，像是一位翩翩而来的神仙，皆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阿南，久等了……”

于观南笑道：“知道你会来，心中留有期翼，再久也是愿意的。”

今日除夕，该是阖家团圆之时。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1】——从今往后，这个承诺会终身伴随他们，而他们再无分离的可能。

(全文完)

【1】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出自金代文学家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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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两生颠沛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