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自己腰间的两只手猛地抓紧。
入妄不适地低头盯着墨刑堪的两只大手,墨刑堪也不甘示弱地把他往怀里拉。
入妄觉得这样不好。
他抿抿唇,双手按在墨刑堪的肩膀上:“松手。”
墨刑堪哪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听的,更何况美人在怀,怎么能轻易放手。
“师父,有人跟你说过不要夜深人静的时候,单独和男人待在一起吗?”
入妄不解:“我是男子,又不是女子。”他两手覆在墨刑堪的手上,稍稍使用灵力,逼得墨刑堪不得不暂时松手,也就自然退了出去。
“师父可真狠得下心。”墨刑堪装作惆怅的样子。
入妄不加理会:“你若早点放手,也不至于受苦。”
“人嘛,总是得不到最想要。”墨刑堪饶有兴趣地凝视入妄的侧颜。
这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常人苦求不得的容颜,在入妄脸上,便只有冷静、自肃的表情。
实在可惜。
墨刑堪想起冰室里入妄那个笑,忍不住闷声笑了笑。
入妄疑惑地转头看他,墨刑堪悠然往后仰着:“师父,你能笑一笑吗?”
“墨刑堪。”入妄抿直嘴唇,“我是打伤你的脑袋了吗?”
墨刑堪满是诧异,没想到入妄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盯着入妄,眼里满是笑意:“师父,你可真有趣。”
入妄不愿与他多说,转身推开窗户通风。
“砰!”
绚烂的烟花闪耀在漆黑的夜空中。
入妄看得着迷,嘴唇勾出一个平缓的弧度。
墨刑堪迈步走向入妄,一手搭在窗台边,斜斜站着:“师父没看过烟花?”
“看过。”入妄低眉,面容柔和,竟真的笑了,“师兄每年中秋,都会在山门放烟花给我看。”
“你师兄倒是对你好。”墨刑堪冷笑。
入妄没听出他那笑声里隐隐的酸味,很是认同地点头。
璀璨的烟花一闪即逝,热闹的夜幕逐渐安静。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眺望夜空,直到深沉的夜色不再有其他光彩。
“你上了药再睡,明日我们启程回庆霖寺,也带你见见我师兄。”
*
莫妄得知自家师弟即将归寺,第一时间就等在山门口。
“师兄。”入妄话音未落,就被莫妄抓着手臂往里拖。
“可受了伤?伤在哪里?出了这么大事,你也不给我传音,我可是昼夜揪心夜不能寐,万一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向圆寂的师父交代!”
莫妄喋喋不休,嘴里不停手上也不肯放开入妄。
要不是寺里众人都在,他差点就要扒开入妄的僧衣仔细查看。
入妄果断阻止莫妄的手往里探:“师兄,我没事。”
他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三人。
平安先行一步,冲莫妄行佛礼:“方丈,弟子回来了。”
莫妄认出平安,温和笑笑,也把人拉过来摸了一把光秃秃的小脑门:“辛苦你了。”
但平安身后的两人,却有些陌生。
莫妄抬头,端详着两人,一掌竖起:“师弟回来前曾与我说,石先生愿意一同回来修缮佛像,真是感激不尽。”
石一手干笑两声,他哪是“自愿”,分明是“被迫”。
两人客套一番,终于轮到墨刑堪。
莫妄漫不经心的眸子突然有神起来,他刚想说话,入妄就冲墨刑堪招手:“师兄,这是我收的俗家弟子,墨刑堪,刑堪,过来给师伯见礼。”
墨刑堪并未剃度出家,不需要行佛礼,便懒洋洋一抱拳:“师伯好。”
莫妄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和入妄在传音中说的“略有不羁的小徒儿”没半点关系,这家伙看着年纪小,可那气势,寻常少年可没有。
莫妄一扯入妄的袖子:“这孩子就是你说的那个?”
“就是他了。”入妄丝毫没有察觉墨刑堪和莫妄之间的诡异气氛。
“嗯……”莫妄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
墨刑堪笑着靠近入妄:“早就听师父说过师伯,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吊儿郎当的语气让莫妄十分不满,他“嘿”了一声,正要上前,就被入妄拦住。
入妄把墨刑堪扯到身后,轻声调转话题:“师兄,正殿佛像不是要修缮吗?石先生都来了,劳烦你带他去吧。”
莫妄憋着一口气,不甘示弱地瞪着墨刑堪。
入妄叹了一口气,两手放在莫妄的手臂上轻轻一推。
莫妄立刻没了刚才的强硬,径直走向石一手,哥俩好似的揽住对方的肩膀。
“石先生啊,您也知道,我们庆霖寺呢,比较穷……”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禅房,平安许久不回来,已经被其他小沙弥团团围住,要听他讲“外出云游”的故事,静默的禅房内,只剩下入妄和墨刑堪。
入妄收回视线,瞥向身边的少年:“我师兄从小照顾我长大,他一贯待人亲和,没什么架子,你日后和他相处就知道了。”
墨刑堪半信半疑地挑眉,算是答应。
那莫妄方丈修为太弱,不成气候,他也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入妄嘴里的师兄,竟是这样一个修为半吊子。
他双手抱臂,在禅房里走了一圈,边走边问:“师父,这寺如此破旧,怎么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入妄上完自己的三炷香,又重新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我不是佛,这才是佛。”
他抬头仰视佛龛里的佛像,表情虔诚无比。
墨刑堪背手走到入妄身边,认真地端详起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的佛像——
这是个工艺粗糙的佛像,年久失修,佛像周身都已经满是斑驳。
很难想象,世人居然会对着这么个东西跪地乞求。
“求佛不如求己。”墨刑堪随口道。
“可很多人无法求己。”入妄盯着佛像,翕动嘴唇,“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修炼的机缘。”
墨刑堪嗤笑:“那你们这些佛修,是为了普度众生才无心修炼吗?”
入妄沉默,当世佛修没落,即便他再努力修炼,可整个庆霖寺,能与仙修魔修一战的,也只有自己一个罢了。
他转身走到禅房门口,望着院落里各自做事的沙弥,内心平静。
墨刑堪蹙眉轻哼,他想不通入妄怎么会心甘情愿待在一个小寺庙里。
入妄修为高深,能瞬间察觉他隐藏的魔气,即便没有法力,还能以一敌百,要是去了大金佛寺那样的地方,一定会更有前途。
难道就因为这些修为最高就是金丹期的杂碎吗?
墨刑堪不耐烦地踏出禅房,挡住入妄的视线:“师父,看了这么久,也该让我休息了吧?”
他转头对着入妄耸肩:“我就住在这地方?”
入妄摇头:“此处是香客住的,你跟我来。”
一黑一白往后走去,穿过庄重森严的佛殿,经过声声诵经音,推开朱墙竹门,这才到了后山。
没想到庆霖寺虽穷,地界却不小。
除了寺庙,背靠的三座山峰,均归庆霖寺所有。
巍峨高峰层峦起伏,云雾缭绕间隐隐金光闪现,仔细望去,一栋玉白色的塔伫立山巅,只看一眼,便觉得心平气和,宁静致远。
墨刑堪来了兴趣,眯着眼歪头去问入妄:“师父,那是什么地方?”
“那?”入妄顺着墨刑堪的视线望去,却马上敛了神色,“那是舍利塔。”
与常人不同,佛修一旦入道,人死灯灭后,必须火葬,于烈火中烧出的舍利子,便会供奉在舍利塔中。
入妄师父的舍利子也在那。
墨刑堪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笑眯眯地打量着那舍利塔,自言自语:“有机会可得去瞧瞧。”
“但愿你能如愿。”入妄淡淡道。
等墨刑堪不解地向他看来,他才慢慢开口,“舍利塔建在释迦峰上,据说此山是佛陀修行之地,当年佛陀设下禁制,不得使用术法,山上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入塔者必须需五步一拜,十步一叩方可进入,违反者,全都会被狂风吹到山顶。”
墨刑堪越听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说这话的人是入妄,他又不得不信。
“不去就不去,编些骗小孩的话来给我听做什么。”墨刑堪不满撇嘴。
入妄只是默默看着墨刑堪,脸上仿佛写满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墨刑堪两手放在入妄肩上,轻轻把他往前推:“好好好,师父说的都对,那现在走了这么久,你总该告诉我我住哪了吧?”
*
墨刑堪的住所在小竹峰上,是一幢清幽雅致的竹屋。
推门进去,一股檀香扑鼻而来。
墨刑堪意外地睁大眼睛,他本以为弟子的居所会如禅房一般灰突突的,可没想到藏在山间的竹屋却出尘独立,除去庙里常见的佛龛香炉,书房寝间一应俱全,墙上甚至还挂着几副笔触不俗的字画。
“还有两间房,不错嘛。”墨刑堪点头,笑着调侃入妄,“原来庆霖寺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师父,有好东西,怎么能藏着呢?”
入妄轻车熟路地打开其中一个房间:“师兄执意让我住下,他太吵了,我也没办法。”
“让你住下?”墨刑堪生疑,
他看到入妄推门进去的房间,里头的床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墨刑堪反手推开另一间房,简单的床板和空荡荡的衣橱,这才像是无人居住。
难不成……
入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对着墨刑堪道:“这间是我的住所,你就住在对面那见。”
“我跟你一起住?!”墨刑堪脑中无数个问号
“你是我的徒弟,自然要跟我一起住。”
墨刑堪不可思议:“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