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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记得师父出殡那天的光景。
天阴沉得很，前一晚刚下过雨，道路泥泞，师兄牵着他的手跟在棺材后面。
按照村里习俗，人死后要抬棺绕村走一圈，再尘归尘土归土。
棺材一下山，村民们便都守在了路边。
他当时年纪还小，看到村民，就怕生地躲在莫妄身后。
“别怕，师父帮了他们，他们都是来送行的。”
入妄想起那些村民，在朦胧的晨雾中，女人怀里的婴儿啼哭不停。
但他却记不真切了。
*
“师叔，真的不带上我吗？”平安苦着脸在扒在门上。
入妄摇头，温和地冲他解释：“此去惊险，你修为不够，还是呆在寺里吧。”
平安愤愤不平，瞪着站在入妄身边的墨刑堪：“那他修为就够了？师叔，你别带上个拖油瓶呀。”
墨刑堪往前一站，冷冷笑道：“怎么，我的修为，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平安尚未开始修炼，自然比不得他这个“有点修为”的人设。
“你！”平安气呼呼地就要上前和墨刑堪1V1大战，被莫妄拎了回来。
“别吵了，这严肃着呢。”莫妄不满地瞥了一眼墨刑堪，眼神转到自家师弟身上，瞬间溢满泪水，“师弟啊~~~~”
这一声嗷地那叫一个山路十八弯。
墨刑堪不忍直视，捂住耳朵，平安为了莫妄的颜面还是死撑着没动。
“师兄，小小一别，何必这么伤感。”两手相握，入妄拍拍莫妄的手，“上次极北之地不也去过了。”
“谁叫你第一次出远门就是连战八十一宗门，第二次出远门又被困冰室。”莫妄攥紧入妄白嫩的手，“谁知道第三次又会出什么事！”
“只要方丈不乌鸦嘴，我想是没事的。”
墨刑堪笑眯眯地挤进两人中间，用力一扬背上的包袱，转身对入妄道：“师父，时间不早了。”
“好。”入妄探出头向莫妄露出一个笑脸，“师兄，我们走了。”
“诶，去吧。”
墨刑堪实在想不明白，入妄这样的年纪，早就可以独立自主，莫妄何必把他当小孩，时时刻刻看顾。
他瞧了眼入妄，入妄脸色淡淡，心里不定在怎么思念他那好师兄呢。
“刑堪。”入妄突然开口。
墨刑堪定了定神，在疾驰的风中站定：“嗯？”
“静心。”入妄轻点墨刑堪的额间，“小心掉下去。”
两人立于降魔杵之上，凌空万里，若是稍有不慎摔下，便会粉身碎骨。
“师父吓我。”墨刑堪无所谓道。
且不说他自身境界摆在这里，就是入妄在他身边，也断然不会让他掉得下去。
入妄不语，降魔杵能站的地方不多，墨刑堪就站在他前面，相隔极近，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墨刑堪别扭地转过头，入妄身上的檀香气总是若隐若现，明明是他最讨厌的味道，可在入妄身上怎么就感觉与众不同？
从庆霖寺往北海方便许多，因常有修仙门派在此修行，所以朝廷开辟了一条专用的“仙途”，循着仙途走，很快就会到北海。
“师父，这条路好啊。”墨刑堪啧啧称奇，魔修向来是爱去哪去哪，不似仙修有诸多规矩，之前从梁雪城回来，他就觉得特别麻烦，没想到去北海，却方便许多，“怎么梁雪城没有这样的道？”
入妄从降魔杵上下来，让墨刑堪跟着自己走：“梁雪城也有一条仙途。”
墨刑堪一挑眉：“那我们当初怎么不走？”
入妄敛了神色，淡淡道：“那仙途，是灵渺宗专用的。”
灵渺宗是当世第一大宗，各家城池都对灵渺宗的弟子礼遇有加，不要说一条仙途，就是金山银山，也会贡献出来。
“原是专门用的。”墨刑堪双手摊在脑后，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依我看，这修仙也没甚好处，即便修为高深又如何？一个灵渺宗筑基的小弟子尚可来去自由，师父您如此修为，还是得苦巴巴地去求那通关玉蝶。”
入妄瞧了他一眼，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
墨刑堪耸肩吐舌，也不讲话，就光盯着入妄的眼睛。
反正看久了，师父就会害羞地转过头，不再管他了。
入妄叹了一声：“你呀。”
“道友此话差矣。”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天而降。
入妄和墨刑堪齐齐回头，就瞧见一行蓝衣修士齐刷刷收了剑，领头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笑着走向入妄。
“见过入妄禅师。”
入妄内心疑惑，微微低头：“灵沐道友。”
说人坏话被当场捉住的墨刑堪丝毫不见外，他学着灵沐的手势抱拳躬身，笑嘻嘻地随入妄道：“灵沐道友好。”
灵沐上下打量了一番墨刑堪，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当初匆匆一别，今日再见，我竟看不出这位道友的修为，不知这位是入妄禅师的？”
“我徒墨刑堪。”入妄声音柔和，“俗家弟子，故不剃度。”
“原是如此。”灵沐低头思忖，抬头又是一张笑笑的脸，“墨道友刚才可是在说，我灵渺宗不可一世，一个筑基的弟子，也比入妄禅师地位高？”
“难道不是？”墨刑堪冷冷笑道。
入妄往前一步，眉眼温顺，但眼神坚定：“小儿无状，灵沐道友想必不忍责难。”
墨刑堪躲在入妄身后偷笑，这庆霖寺有一点他尤其喜欢，那就是人人护短。
入妄平时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但到了外人面前，还是很会维护他。
他很满意。
随即墨刑堪古怪地皱起眉头，他为什么要因为入妄的态度变化心情？
入妄算什么，萍水相逢的人罢了，他难道真把入妄当师父了吗？
“我自是不会责怪墨小友。”灵沐笑容满面，“我灵渺宗多年基业，也是各位师祖勤加修炼赚来的，有如此优待，也是因为我灵渺宗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哪里有妖魔鬼怪，哪里便有我灵渺宗的弟子。”
他话里有话，说白了就是这些专用通道，优享优待都是该的，旁人想要这些，也没有资格。
入妄和墨刑堪默契蹙眉，他们当然听得懂灵沐的意思，但是其中的字眼，他们倒更在意一些。
入妄双手合十：“既然如此，灵沐道友此行，可是为了斩妖除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