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撒勒的美丽传说 第4章 挟主而逃3

“请让我们借住一晚。”

提比里亚的夜晚刮起了风，那风从不远处的加利利海来，吹刮得旅店屋檐下的马灯在风中叮叮作响。

这是耶稣与第一个门徒彼得相遇的地方。耶稣也曾经与包括犹大在内的12个门徒路过这里的加利利海，所以犹大对这里很是熟悉，作为逃亡途当中的落脚地还算稳妥。

犹大付了一个银币，把马拴在了旅店的马厩内，扯着耶稣要了一个房间。

等到了房间里，他才想起耶稣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

他觉得耶稣兴许是在和他生气。

愤怒？懊恼？怨恨？

噢，多么正常的单词，反映在耶稣基督身上就会无比的新奇美妙。

这种行为让耶稣像是一个有情绪的普通人，所以犹大并不在意这一点，反而乐此不疲地想借此去讽刺他。厌恶也好，怨恨也罢，反正就是要用尽所有办法叫耶稣露出更多的情绪。

犹大像拆开一件珍贵礼物一样抓过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耶稣，摘下把那头耀眼金发和湛蓝眼睛都隐藏起来的兜帽，然后又解开隐藏在耶稣宽大白袍袖口里束缚其双手的软布绳。

“拉比，您现在又为何不反抗呢？”犹大半跪在地，抓起耶稣的双手。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恶意挖苦道，“你大可以大声呼救，说你是弥赛亚，上帝是你父，而你被我这卑劣的强盗和背叛者绑架挟持，现在需要他们帮助你赶着回去被处死？”

耶稣垂下眼眸，“我不会那样做，犹大，这样会导致你有不好的结局…你在背叛的中途带走我，相当于同时惹怒了代表圣殿的该亚法…还有…你知道那些法利赛人…假如现在我们被抓住，你会死。”

人子总能够靠随意一句话便点燃犹大的怒火。使犹大刚才还算良好的情绪瞬间就爆炸开来。

他的精神极其不稳定，像吸食了某些成瘾性药物的瘾君子犯病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嚷道：“够了，耶稣，你这又是什么荒诞无理的要求啊！你能够让自己去死，却不愿意看我去死吗？请相信我，我亲爱的拉比，我对于死亡的恐惧绝比不上你要我对你做出的背叛！”

外面的暴风雨终于落下了，那些雨水从不远处的加利利海来，狂风拍打着门框，把犹大愤怒的声音掩藏，除了房间内的两人，没有人听到他的悲声怒吼：

“我们的名字会路过无数要将你神化成一个象征符号的史章，而那却是你的死亡造就的。

我甘愿在将来背负杀害神之子的罪，却绝无法于现在面对人之子的血…这才是我原罪的根源。

我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为此向上帝告解寻求救赎！”

犹大不是随着时间迫近的风暴，他激动又热忱，爆烈得迅疾如野火，猛然神经质地掐住耶稣的脖子，“假如你非要遵从你所谓的父，那我就一定会这样做！假如你一定要死，那不如由我动手…去死吧！耶稣！我们都一样！我们一起去死吧，作为普通人，去死！如你所愿！我们一起在水沟里发烂发臭！”

他大叫着，他面目狰狞…清楚地明白他露出了怎样失控的丑态。

他感觉到了温热的皮肤，他感觉到脖颈下的脉搏跳动，他看到耶稣呼吸困难，苍白的脸泛出即将窒息的艳色，一种终于把耶稣掌控在手中的安心感诞生，让他心中的焦躁和空洞平静下来，如那一处沟壑伤口被敷之以药。

但，他忽然发现…耶稣基督没有反抗。

人子只是看着他，痛苦地呼吸着…悲哀地，只是看着他。

——人子的脸上落下了泪滴，可却并不属于人子本身那怆然沉寂的蓝眼睛。

犹大颤抖着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那眼泪属于自己。

一滴又一滴，眼泪断了线，全部都落在了人子瘦削悲悯的脸庞上。

松开手，人子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掐痕，耶稣撕心裂肺地咳嗽，却没有任何责问，只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犹大后知后觉，“对不起…对不起，拉比…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拉比，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抽出匕首来杀了我！”

他也许真的疯了，竟惊慌失措地跪下，语无伦次地质问受害者。

可耶稣只是抽丝剥茧地抹开他的恐惧，轻轻拥抱他这个施暴者，包容地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搂住他的头轻声道，“别怕，难道你没有看到一切都平安无事？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犹大。”

犹大无声的张了张嘴，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他又向耶稣认输了。

耶稣基督是个天生的木匠，耶稣就该像他那凡间的父亲约瑟一样安心做个木匠。

瞧啊，他现在又细细的磨挲，用言语做刀把犹大的一切都耐心磨平。

那么，这又是一个谎言吗？拉比？

你为何这次没有说你父？你不说祂自会庇护你，你不说祂自会安排好一切…却说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耶稣仿若读出他心声那样轻轻地说：“为何要想那么多？或者说，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呢？犹大？我说过，我从不说谎，你是特殊的，可你从未相信过我。”

“我相信你，可我从来不相信上帝，我从来不信你那些神迹，也从未见识到它们发生在我身上。那些人都在配合你说谎，拉比。”犹大把脸埋在耶稣胸膛中闷闷地道。

他的确见过耶稣基督把力量分给包括他在内的使徒，让他们去救助那些死去的、又或者是身带疾病的人。

说实话，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变化，但因为相信耶稣，他也尝试过，可尸体还是尸体。

不过其他人，彼得、西蒙、雅各……他们念着耶稣基督所说的圣言，念着上帝，像耶稣一样去触摸尸体，尸体就会活过来……

所以虽然亲眼所见，犹大仍然偏执地认为耶稣的那些神迹是谎言。

“我信任你，耶稣，我信任你所说的一切，你说上帝存在，你说上帝博爱，所以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你们联合起来蒙蔽我的骗局，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上帝并不垂怜我。”

“上帝的存在与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欺骗是个矛盾的话题，犹大，正是因为你不信上帝，不信任祂的存在，不信任祂的权能，所以祂的神迹才不能通过你的身体显现在这个世上，才不能降临于你。”

犹大不置可否，用力拥抱耶稣，“假如我信上帝，我也绝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不需要神迹，我需要的东西会自己得到，就像现在这样。

我用向他们出卖你的钱、本该用来买我墓地的钱买了一匹马，临时反悔背叛，把你劫走，又用剩下的钱作为盘缠供应我们出行所需。

我们可以回拿撒勒去了，你做一个木匠，我就做商人，我幻想过这一天，我们可以和你的母亲玛利亚夫人生活在一起，我们会亲如兄弟，我也会叫她母亲。那可怜的女人将不会失去失去年轻的孩子，反而会多出另外一个孩子。”

耶稣没有回答，只笑着摇摇头，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额角，“睡吧，犹大，你已经很累了。别害怕那些梦魇，假如这样能让你安心，那就请用力抱紧我吧。”

窗外的风暴拍打着雨声哀号，但房间内静悄悄的，因为他们正互相拥抱着。

犹大逐渐在人子纯净的蓝眼睛下睡着了。他看到了阳光下金色的麦浪，还有湛蓝的海，像是人子本身。

耶稣便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连疲惫沉睡都蹙着眉头，轻轻收敛了笑容，悲哀地叹息。

生欲与死欲纠缠，正如两条毒蛇缠绕在他的脖颈间争斗。

他明白犹大的所思所想，甚至是隐秘地欢欣于犹大打断他屈从于命运的挣扎将他劫走。

犹大是一条毒蛇，是他脖颈上其中一条毒蛇，代表他的生欲，想要将他的人性拉起来，杀死另一条代表死欲的毒蛇。

耶稣基督是没有罪的，这条生欲的毒蛇便代表他全部人性的爱，是他罪恶的根源，因为犹大代替并成为了他所有罪名的表率。

而世间人们的罪孽则是耶稣脖颈上另一条毒蛇，代表他的死欲。他对人们的爱，对这世界的爱让他屈从于命运，他要用他的死去造最后一个神迹，代替人们赎他们的罪，这是天父的指示。

博爱与私爱，让他代表神性死欲的蛇想要将他代表人性生欲的蛇咬死。

经上说上帝是善的化身，说上帝是仁慈的，可各种故事中，上帝也是残忍的，上帝也有雷霆，上帝也有私欲，上帝也有像他一样的人性。

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故意不许他们吃使他们产生智慧的果子，他们吃后，产生了智慧，产生了羞耻心，用叶子做衣服穿上，上帝便要将他们逐出伊甸园。

这难道不是上帝把人类当做取乐的小玩意儿，故意观察他们的行为，等到人如祂所规划的那样“做了错事”又故意发怒惩戒吗？

就像约伯乐善好施，对上帝虔诚，上帝却因为撒旦质疑约伯对自己的信仰任由撒旦毁坏约伯的财产，杀死约伯家庭赖以生存的羊群，摧毁他的房屋，残杀他的孩子，让约伯本人深受病痛的折磨，并且叫人们质疑他，说他是罪人，定然是做错了什么最大恶极的事，才导致上帝责难。

假如上帝真的全知全能，祂会不知晓约伯对祂的虔诚，还需要魔鬼去测试吗？祂只是在用折磨和苦难驯化信徒的方式炫耀约伯对祂的服从罢了。

又如人们好好的生活在地上，上帝忽然有一天说他们有罪，发动了大洪水，只让祂所喜爱的诺亚提前建造方舟，领诺亚所私爱的家人们和配对的动物登上方舟存活下来。

人们因为恐惧上帝莫测的威能和喜怒无常建造巴别塔，想要通过人力登上神之途径，上帝便认为人们想指染祂的权威，摧毁了那座塔，把人们全部都分散开来。

祂让人们分散在各地，并且使人们的语言再也不统一，让人们起纷争刀兵，又要说人们的刀兵和那些战争的流血事件是人们的罪。

这难道不是上帝肆意妄为发泄强权的私欲和控制吗？何谈上帝的仁爱？

也许有犹大是对的，上帝只是在培养一群只盲从于祂的愚信者，从而让人们习惯于祂给予的苦难，相信祂所说的罪孽是人们咎由自取。

是以，亚伯拉罕信仰上帝，上帝让他献上自己的独子以撒，亚伯拉罕便毫不疑迟地要将爱子放到祭坛上亲手杀死，这时上帝才施舍地让天使来到，说他通过了考验，可以用羊代替独子的罪去死，才有了“替罪羊”这个典故的由来。

上帝总说人们是有罪的，但人有罪或无罪，都是由祂说了算。如果祂需要人有罪，那人怎么都得必须有罪。人既然有罪，那么，祂派各种灾厄伤害人、消灭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耶稣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玛利亚，她明明有着很好的人生，早早的就与和善的木匠约瑟定了婚，上帝却忽然让她有感而孕，让她失了贞洁，承受万人所指，要被人根据法律规定用石头给砸死。

木匠约瑟为保护她而娶了她，她好不容易有了爱她的丈夫，又因为上帝的安排中年丧夫，在晚年还将要失去耶稣这个独子。

人们说她是圣母玛利亚，从不抱怨，只是相信神的安排。

可她，真的有选择吗？

耶稣并不想怀疑上帝，也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上帝，这是极端逾越冒犯的、被魔鬼所蛊惑的行为。他不该想那么多，他应该无条件相信上帝的全知全能与仁善。

他愿意听信上帝的指令，为了赎人们的罪去死。

可他也不想母亲看着自己受刑后被活生生的立于十字架之上钉死，让那可怜的女人抱着独子伤痕累累的尸身哭泣。

耶稣时常在想，人们真的是有罪的吗？他做出的一切又有什么作用？

如若千百年以后，来人漫步于教堂深处，看着十字架上被神化成象征符号的他，又是否会为他而哀悼？颂唱他的名？

人们会为基督受刑、圣母垂泪这样的事迹而动容，可又是否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和他母亲不愿面对和回想的伤痛与苦难？

这一切苦痛是值得赞颂发扬的吗？为何人们要为这一切唱赞歌，而不是悼歌？

他的神性吐着蛇信说：我不能这样私自揣测上帝的安排，只需要信服听从，我要救那些有罪的人们，让他们免受地狱之苦。

他的人性在他的皮肤上攀爬，说：地狱的存在只是上帝的戏言，就这样很好，就按照犹大所说的，我的任务不需要完成，那也许不是必要的，我不必饮下父的毒酒和命运。

耶稣基督很想那样做，但上帝的任务绝不会叫人轻易逃脱。

犹大劫走了本该去死的他，打破了上帝的安排，上帝的雷霆怒火便追随而来。

耶稣轻轻的从犹大的怀抱中离开，推开窗，悲哀地凝望即将迫近的风暴。

上帝要他按照既定的目标去死，也要杀了不信祂的犹大。

耶稣在被犹大挟持的逃亡途中，就已预见了一切。

假如他不回去，风暴就会席卷这座城，杀死他逃亡途经之地的所有生灵。

罪都是上帝定的，上帝说耶稣基督是无罪的，但他应该为了赎人们的罪去死。假若他不愿去死，就是有罪的，而这罪就要人们去替他而赎，替他而死。

神性的蛇爬出来，“我要回去，我要救这些人，我要救我爱的大地和生灵，既然上帝不爱，那就由我去爱，哪怕我只是祂的傀儡和玩物，也要用我的身体去平息祂的怒火，陪祂演完这一场荒诞的戏剧，因为祂不爱着人类，我却是会爱着人类的。”

人性的蛇也爬了上来，它们的信念终于统一了，“是的，正因为我是人，会与人类共情，所以我才爱着人类，才愿意为人去牺牲。我该回去饮下那杯毒酒，按照既定的命运，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但回去之前，我要有自己唯一的私欲，我要救犹大，我的犹大，我必须得叫他信上帝，上帝才不会杀了他。”

人子看着窗外的风暴，露出了一个悲哀的微笑，他亲吻犹大的额头，走出房间，走出旅店，赤脚丈量这片大地生与死的距离，向漆黑的风暴走去了。

……

犹大梦见人子不见了，他和其他使徒一起四处询问，发现人子就像往常一样又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再次见到人子时，人子正站在广场的人群中央传道，人们虔诚地听着，仰望着他，簇拥着他。

犹大远远地与人子隔空对望，不由得笑了，人子便也看到他，对他微笑。

这是一个让人平静的梦，并无什么特殊，只是犹大睡得很好。

他必须得承认，他就是得了一个微笑就会摇尾垂怜的狗，哪怕知道是假的，又中途惊醒。

他恐惧耶稣像梦中那样偷偷离开，惊醒后伸手一摸，真的发现自己旁边没有耶稣的存在。

窗外的雨还在下。

犹大心有所感，披上斗篷，提着马灯焦急地问了许多人，才得知耶稣向不远处的加利利海去了。

提比里亚靠近的加利利海其实是个淡水湖，源自约旦河，湖泊两侧为山地和高原，形成了很大的谷地湖泊，所以人们才多数称它为加利利海。

彼得在遇见耶稣成为其使徒之前是一个渔夫，就在这海中捕鱼为生。

加利利海总是在晚上刮风升起风暴，一切都黑茫茫一片，铺天盖地的浪和雨，什么都看不清。

犹大一头扎进了风暴中，划着独木小船，冲进了风暴的中心。

不知在宛若末日的风暴中过了多久，他终于在风暴的中心见到了身着白袍的身影。

犹大抹了一把脸上模糊视线的海水，浑身都被打得湿透，独木小船在巨浪中摇摇欲坠，看不清不远处的人，但他仍然确信那是耶稣。

因那人的白袍仍然干燥，赤着脚凭空站立在水面，宛若行在平地上。

由此可判断，那绝对是耶稣。

因为曾经，耶稣和门徒一起坐船经过加利利海就遭遇了风浪，耶稣使风浪平息，一船人转危为安。

耶稣绝对能在风暴的中央安然无恙，绝对能够踩在汹涌的海面上，驯服这片海，就像他驯服犹大。

风暴中危险的绝不是耶稣，而是作为凡人的犹大。

可犹大却丝毫不想自己，一心只想让耶稣赶紧离开那里，回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到岸上去。

他害怕失去耶稣，耶稣已经该是他的所有物了，假如耶稣执着于呆在海上，待在这片风暴中，待风暴更大些完全看不清人的踪迹，或是他被一个巨浪打翻，溺死在这片海中，他就会失去耶稣。

他撑着船桨，提起被水珠浸满外壁烛光的马灯，大声喊：“耶稣，快过来！快像之前那样叫这风浪停下！不要再展现你那些神迹了！我信，我信你！”

“我不能叫这风浪停下，这是天父的怒火。假若你信祂，你就向我走来，祂会让你平安，一切都能回到原本的规划。”

耶稣沉默地望着他，向他伸出双手，“向我走来，犹大，相信祂，相信祂吧，祂会原谅你。”

人子的眼神太过于悲哀，几乎要落泪的悲哀，浓稠得化不开。犹大嘴唇蠕动，最终松开了抓着船桨的手。

他不信上帝，他信的是耶稣，所以，他绝对会沉下去，溺死在这片海中。

但假如这是耶稣的要求，那么，他甘愿溺死在这片海中。

犹大尽力维持着摇摇晃晃的木舟，向汹涌的水面伸出了一只脚，看起来像是勉强站稳在水面。

耶稣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以免让犹大紧张，但还是欣喜又迫切期翼地盯着犹大，“就是这样，犹大，保持着你的信仰，走到我这边来。”

他本意是鼓励，岂料，犹大听见他的声音后却顿住了。

感受到人子的目光一刻不停的落在他身上，对他露出关切，仅仅只落在他身上，犹大扬起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是你说的，耶稣，我相信你——”

他在耶稣惊恐的目光下猛然一跃，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海中！

—— 保持我的信仰，向你而来。

作为人，相信作为人的耶稣。

作为人的力量是微小的，无论是人子还是犹大。

但，人是偏执的，人不是听而任之的提线木偶，人会用尽全力，向对方而去。

风暴中巨浪滔天的加利利海，短短一点距离犹如天堑。

犹大不可抑制地下沉，向耶稣方向伸出手。高高站立于海面的人子张开双臂，也投身跳入了海中，伸手抓住了被汹涌暗流卷走的犹大！

沟壑被填平了。

大地的沟壑，海洋的沟壑，心中的沟壑。

这一切无需用双脚去丈量，无需用鲜血去滋润。

只需要，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

冰冷的海水带走了身体的温度，窒息、水压、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海水卷挟。

然而，已经没有任何恐惧了。

耶稣抓住了犹大，犹大亦伸手紧紧抱住了耶稣。

他们互相拥抱着，只拥有着对方，交换着彼此的空气，沉入海中，在风暴中入眠。

假如就这样死去，也没必要赎罪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挟主而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