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撒勒的美丽传说 第1章 月下无需忏悔［JCS/2000］

这篇主要是圣经走向和jcs00版人物，还有《莎乐美》之类杂七杂八的OOC乱炖同人，有《圣经》和《莎乐美》的原文片段。放在第一章是为了让不太了解的宝先了解一下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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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犹×人子稣

圣施洗约翰在约但河里给人施洗，从加利利的拿撒勒走来的耶稣安祥地上前来，要约翰为他施洗。

他们素不相识，却有一些亲缘关系，约翰甚至年长耶稣一岁。

但约翰此刻分明感到，眼前的就是基督，就是他此生为之铺路、为之呼喊、为之奋斗的救主。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高声说：“看哪！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这就是在我以后来，却成了在我前面的人！”

“我应当受您的洗，这是我应尽的礼仪。”耶稣说。

约翰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只是为罪人洗礼，而耶稣，他面前的人子，天定的弥赛亚…基督，基督是没有罪恶的。何况…他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位是神的儿子，是犹太人的救主，也是他的主人，他怎么可以为他施洗呢？

耶稣的语气平和、温柔，金色的发丝卷曲，在阳光下像那些丰收的麦穗，让约翰莫名觉得难以拒绝，“请按照我说的做吧。”

于是约翰恭敬地为耶稣施洗，捧起河中之水。

水打湿了耶稣的额头，金发贴在他的脸上，毫不狼狈。天就在这时打开了，有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你是我所喜悦的爱子。”

耶稣被圣灵充满着，圣灵要把他从约旦河边引到旷野里，让他接受魔鬼为期四十天的试探。

临走前，白袍的耶稣回头望向约翰，轻声道，“你也有罪，约翰，你足够虔诚，却不爱你的敌人，并心怀偏见，你会因此而死，而我，也会你的死而死。”

人子的话让约翰大惊失色。

他一向认为自己虔诚，他像古时先知以利亚那样，身着骆驼毛织的衣服，腰束皮带，吃的是野蜂蜜和蝗虫，他叫人们承认自己有罪，叫人们来约旦河中受他的洗。

他指引人们，宣扬上帝与基督，为基督的到来铺路，可今日基督却说他有罪，他甚至还会害死基督！

“基督！主啊！请您救救我！我怎能害您！请您赦我的罪！”

“悔改的心无法逃避本来的果实落地，约翰，我亲爱的兄弟，这是父的安排，祂的意志无人能明白，不过祂总没错，就像祂无处不在的智慧，所以我不能赦你的罪。”

耶稣悲悯而温柔地叹息，他的声音破碎在风中，向旷野去，其中的复杂也许只是为了他自己，让约翰没有听清。

耶稣身无一物在旷野中存活了四十天，饥渴、寒冷、烈日、恶劣的环境、虫豸、毒蛇、猛兽……他知道上帝与他同在，所以他能够平静地拒绝魔鬼所有的诱惑。

他不要魔鬼一切权柄、荣华，没有思考魔鬼叫他对上帝的质疑。

耶稣对魔鬼说：“经上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我相信上帝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我，便不去质疑祂，只需要遵从祂的意，因为祂的智慧是无处不在的。”

“你会后悔的，人子，这样只会叫你变成神子，一个只懂得听祂指挥的躯壳。”

魔鬼临走前说，“不会有什么是永远的权威，人是惯会挑战权威的，就像凯撒，他有人性，所以才征战，且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不吝啬于仁慈，这才是复杂的人，他们生命短暂，不去在意虚无缥缈的天国和天上的父，便有可能胜过神，所以他是我所喜爱的灵魂，而不是上帝所喜爱的灵魂。”

“人们总会明白的，他们会信奉同为人的恺撒，而不是你的所谓的上帝。”

魔鬼捧起耶稣的脸，对人子那双湛蓝的眼睛低声呓语，“人子，基督，你须知道，上帝无故给你磨难是为训化了你的反叛，磨灭了你的人性，而只有人性才能组成你，那是你的本我…你诞生本身就是完全的，要抛弃这些人性，你便无可救药了。”

耶稣只是平静地望着魔鬼，“请不要再说了，我信奉上帝，退去吧。”

“既然你信奉祂，爱一切的事物，甚至是爱你的敌人，那么，你愿意赦免我的罪吗？耶稣？”魔鬼用指尖勾勾他的金发，补充，“我引诱你的罪。”

耶稣终于笑了。

一个因为四十日磨练显得苍白虚弱的笑，似时日无多，又坚定温和。

“你并没有成功，是以，单是这件事，你无罪。至于让你成为魔鬼的罪，你该去找你伤害的人，我无权代替他们赦你的罪。”

他没有在乎魔鬼无礼的行为，反而就这么微笑着，也去触摸魔鬼的黑发，不是赦免罪人，而是给一个想赎罪的人鼓励。

“请你去吧。”他说。

耶稣的手掌温热而干燥，虽然形状漂亮，却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他的手有这四十天在旷野磨练出的细碎伤口，还有曾经做木工的疤痕、老茧。

他来自加利利的拿撒勒，是个木匠的儿子，他曾像人一样劳作，也像人一样脆弱，像人一样需要日常饮食安眠，这代表…他就是个人，一个真切的、确实的、无可否认的人。

魔鬼看着耶稣在向他说话间猫儿似的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想：是了，耶稣不能治愈他自己的伤口，这就是他作为人的证明。

“你这下倒像个人了，我想我有点喜欢你…我承认我被你所打动，噢，我或许会试试你的忠告，假如我赎完了我的罪，变成了与你同样的人，我会来找你。”

魔鬼用指腹摩挲耶稣像干裂土地一样干裂的唇角退去了，而耶稣则开始传道，广收门徒。

＊

犹大第一次见耶稣时天很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耶稣在一棵无花果树下传道。

人子坐在人群中，粗布白袍的兜帽戴在头上，卷曲的金发不安分地从瘦削清俊的脸庞两侧露出来。

耶稣讲述着天国、讲上帝、讲义理、讲福音，人们簇拥着他，听他的故事和各种比喻。

犹大站着听了一阵，对故事的内容嗤之以鼻，他看着白袍的人子，看人子对每个信徒微笑，听人子年轻的声音渐渐有些沙哑。

加略人犹大莫名有些烦躁。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信徒只听人子讲述美好，却不去在意人子在讲述美好时声音沙哑？

犹大的手停留在腰间只剩下一半的水囊上，迟迟没有动作，一直站在原地，等到太阳都落下，信徒都散去。

到寥寥几个人围绕着人子点燃篝火，犹大才发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天。

“你似乎一直都在聆听我父的福音。”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藏不住清朗。人子不知何时已经从人群中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道，“我是耶稣。”

犹大感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比耶稣传道一整天的声音还要干涩。

“我知道你…拿撒勒的耶稣，耶稣基督…”

“那么，我想邀请你永远追随我身边，与我父一起。你怎么看？”

“还不算太迟，”耶稣歪头微笑着看他，猫儿一样的理所应当，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犹大拒绝的可能。他朝犹大眨眨眼睛，补充，“永远都不算太迟。”

犹大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看着那蓝色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相信你。”

哦…他真是昏了头了，肯定是太阳把他晒昏了头。

犹大想：我根本就不信他所谓的父，能答应他真是昏了头了。瞧瞧他那计谋得逞的模样吧…明明穿着白袍，他却是引诱我的魔鬼！我被他蒙骗了！绝对是被他哄骗了！

“刻意引诱”又“计谋得逞”的人子对犹大的内心毫不知情，得到他的回答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干燥温暖的手掌温和地触碰他的后脑和脊背，“欢迎你，犹大。”

使徒们也齐声说：“欢迎你，犹大。”

犹大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耶稣手掌的温度透过粗布的黑袍，让他的脊背感到切实的触感。耶稣手掌的温度放在后脑，像抚摸一只羊羔，让犹大的发丝穿过五指间。

犹大闻到了耶稣身上的味道，隔着粗布的袍子充满体温。

他真是昏了头了，一定是太阳把他晒昏了头。

犹大昏昏沉沉的脑子控制他回拥耶稣，耶稣太阳似的金色卷发蹭到他的脸颊，痒痒的，让犹大生理性颤抖想要避开。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避开。

我没有相信他的谎言，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玩弄些什么小把戏…犹大想：因为等到他的谎言被揭穿，这些愚蠢的信众肯定会伤害他。

信众把耶稣举得高高的，也会把耶稣狠狠地摔下来。

可犹大觉得，耶稣除了撒谎以外并没有什么罪，也许犹大…老好人犹大，老好人犹大该多管闲事留下来，在看耶稣小把戏的间隙保护他…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不是吗？

他有很多的时间陪耶稣玩这种欺骗的游戏，于是他拥抱着耶稣，也说出了一个自认为的谎言，“我相信你，拉比，我的主。”

＊

犹大是门徒中最为特殊的一位。

他说话过于咄咄逼人，脾气不是很好，对上帝没有丝毫尊重与畏惧之心，在门徒中有些不合群。

耶稣讲道时其他的信徒都想挤在前面，而犹大却总是远远的看着。

一次耶稣坐在山石上讲道，说道：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

……”

犹大远远的站在对面的山坡上，看耶稣在人群中一呼百应，看他毫不吝啬地挨个抚摸信徒，亲吻那些愚昧的罪人，赦免他们的罪。

每当他听见耶稣说：“你的罪赦了。”他都明白，耶稣在自取灭亡。

场面已经要不可控制了。

信众有那么多…越来越多，耶稣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迟早会引起掌权者的注意。

假如耶稣还像现在这样既要继续传道，又信奉和平和神爱世人那套，不愿意像彼得、西蒙、其他使徒他们所说的一样让信众们为他而战，推翻这个王国建立新的耶路撒冷，那么他就会死。

于是犹大在一天晚上对耶稣说，“你会死的，拉比。”

他用十分肯定的口吻，没头没尾，就像是一个诅咒或是预言。犹大知道耶稣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其他使徒都以为他疯了，比较冲动的西蒙甚至冲上来想打他。

耶稣平静地望着他，抬手拦住了其他使徒，叫犹大到他的帐篷里去。

犹大到帐篷里再次重复，“你会死的，拉比。”

“未种下种子之前，又如何得到果实？”耶稣微笑道，“明天的事情应等到明天，现在不必为将来忧虑，因为父与我们同在，他不会使我们受到伤害。”

“够了，耶稣，别用这套来打发我！我不是你那些愚蠢信众和其他没脑子的使徒！”

犹大看够了耶稣那副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样子，猛然把耶稣推到地上，愤怒道：“知道吗？圣施洗约翰入狱了！

施洗约翰在你之前，他的名声比你显赫！他不但在约旦河为人施洗，向人们传道，有时也出入王宫，在国王和大臣当中讲解上帝的旨意。而他因为说了不该说的一句话就触怒了希律王！

这些当权者都喜怒无常！施洗约翰就是你的下场！”

地上的耶稣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仰头看犹大，悲悯地摇摇头道，“我早告诉过约翰，他偏见太重，迟早会因此而死，可这是父的安排，提前告知也无用。”

“偏见？他因何而死？”犹大抓住耶稣的手腕质问。

“希律王娶兄弟之妻希罗底，约翰斥责其违背道德。”

“这不可能！”犹大反驳，“在犹太人们眼里，约翰就是先知以利亚的化身，杀了先知，必然遭到上帝的惩处，招来人们的愤慨。希律王只会把约翰关进监狱，既平息了希罗底的怒气，又不犯杀害先知的罪名。”

耶稣安抚着拍拍犹大紧紧抓着他的手，“这并不是他死去的原因，只是一个铺垫，约翰死的原因，将会是对他人有偏见。”

＊

“那下面关的是谁？”希罗底的女儿，犹太王国的公主莎乐美问年轻的叙利亚军官。

“那是先知，施洗约翰。”年轻的叙利亚军官回答，“不过您怎么会在这儿来？美丽的莎乐美公主？您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我从未见过您那么苍白。”

“我受够了，希律王为何总是盯着我？他是我母亲的丈夫，他为何总是盯着我？这真是叫人可怕，我不想要呆在里面。”莎乐美凝神去听水牢里的声音，“我要和他说话，把他带上来。”

“美丽的莎乐美公主，最高的祭司也不允许和他说话…他也许是以利亚，一个古老的先知。”

“把他带上来，我要和他说话。”

“公主……”

“知道吗？你会为我做这件事的，奈拉博斯，你心里很清楚你会做的。明天等我乘着轿子经过买人偶像的人们所在的桥边时，我会透过薄纱面巾望着你，也许还会对你微笑。看着我，奈拉博斯，看着我。啊！你知道你会去做我请求你的事，你知道你会的，不是吗？”

莎乐美望向年轻的叙利亚军官，涂着金粉的眼睑下那双金色的眼睛天真而魔魅，仿佛也在微笑。

“是的，我愿意为您做一切我能做到的事。”军官失神地说。

约翰被从水牢中带了出来，他仍穿着骆驼毛织的衣服，腰束皮带，因为被囚禁满脸胡须，莎乐美后退了两步，“哦，他的模样吓坏了我，就像是，就像是一只野兽，他的眼睛尤为可怕。”

“退后！巴比伦的女儿！不要靠近主所选择的人。你的母亲已经用她不义的酒浸满了大地，她所犯下的罪恶甚至已经传到了神的耳朵里。”

莎乐美还是第一次遭到他人这样厌恶的对待，“你为何要这样侮辱我的母亲？请继续说下去吧，说啊，说下去，约翰，说说我该怎样做？”

“别靠近我，索多玛的女儿，用一块纱巾盖上你的脸，把灰涂抹到你的头脸上，到旷野中去找寻上帝的儿子吧，你该向他下跪，祈求他的原谅。”

“你说话真是太令人难懂了，我是犹太王国的公主，为何要让我遮挡住我的面貌，让我的脸染上尘埃，向一个男人下跪？”

约翰高声喝斥：“退后，巴比伦的女儿！邪恶就是通过女人才来到这世上的！别跟我说话，我不想听到你说话。我所能听见的只有主的话语。

我诅咒你，你这乱/伦母亲通奸生下的女儿，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你。那就是我刚才说到过的人。去找他吧。他在加利利海的一艘船上，正在跟他的信徒宣讲。你跪倒在海岸上，称他的名字。等他来到你面前，凡称他名字的他都会来到其面前，你就跪倒在他的脚下，求他宽恕你的罪恶。”

“为何你认为女人是邪恶的？为何你认为邪恶是通过女人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你是否也是邪恶的呢？为何你总是说出这些奇怪的话语？我想亲吻你的嘴唇，约翰。”

年轻的叙利亚军官大叫：“别这样，公主，别这样，公主！你是花园里最纯洁的花，怎能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简直无法忍受！”

他举刀自戕，倒在了莎乐美和约翰之间。

莎乐美习以为常地踢开尸体，“愚蠢的男人，只有你与众不同，约翰，我会吻到你的嘴唇的。”

美丽的公主天真而残忍，提着裙摆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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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我要你为我跳一支舞！”希律王道。

“我让你不要看她！”坐在一旁的希罗底尖叫道：“别跳，我的女儿。”

莎乐美道，“我没有心情跳舞，陛下。”

希罗底冷笑，“我都叫你别去惹她了。”

希律王不为所动，“莎乐美，只要你为我跳舞，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哪怕是我一半的国土，甚至是你母亲的位置，只要你愿意为我跳舞。”

“什么都可以？”莎乐美突然露出一个微笑，“您愿意发誓吗？”

“我发誓，莎乐美，只要你愿意为我跳舞，我什么都会给你。”

莎乐美嘴角上扬，赤脚踩在男人尸体的血泊中起舞。

那夜是明媚的月光，她的美无与伦比。

七重纱飞扬，莎乐美像一只展翅的蝶，飞向王座，飞向希律王的怀中，又蛇一样危险地倚靠在王座下。

“我要…一个银盘，将施洗约翰的头颅呈上。”

莎乐美微笑道，“我绝不会让侮辱我母亲的家伙活着…您发过誓的，您发过誓会给我一切东西，假如您不兑现，那您就是个不守承诺的国王。”

于是莎乐美得到了约翰的头颅，她拥抱那颗头颅，在约翰的嘴唇上轻轻一吻，“你的嘴唇有些苦，约翰，不知道是血的味道还是爱，不过，如我所说，我吻到你的嘴唇了…约翰，你是个罪人…我会去找他的，我会去找那个拿撒勒人，既然你说他比你出色。”

＊

祭祀殿中，亚那对该亚法说，“瞧那个拿撒勒人，全城人都傻傻对他崇拜，他是个危险人物，在全城煽动民心，我们必须制止他！”

“是的，我看到鲜血和毁灭，他一个就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另一个祭司说，“他强过约翰，他比约翰煽动的人更多。”

“为了国家着想，像约翰一样，这可笑的木匠国王，他必须得死。”

＊

耶稣的帐篷里，犹大像曾经的每一天一样重复，“你要死了，耶稣，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你一定要每天晚上都来对我说这句话吗？犹大？” 耶稣推开犹大，彻日的传道与夜晚的噩梦让他心焦虑结。

他在发烧，而愤怒的犹大却没有发现，只冲他喊，“耶稣！你就该回去当一个木匠！像你作为人的父亲一样！而不是你那在天上的父，你那在天上的父会害死你！假如你非要如此，我将不能再追随你了！”

“停下，犹大，不要再说了，让他睡会吧。”抹大拉的玛丽亚用香膏涂抹耶稣滚烫的额头，耶稣平静下来，躺在玛丽亚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犹大越发越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了，耶稣沉迷于这玛丽亚这女人，沉迷于享乐，他觉得耶稣背叛了他所说的，哪怕他所说的只是谎言。

“耶稣！这女人的香膏无比昂贵！为何不拿它换300个银币去救济饥民？他们可比你的头发和脚更重要！”

“我们能救多少？”耶稣无奈的叹息，“由她吧！犹大，这是她留下来为着我安葬之日用的。常常有穷人跟你们一起，但是你们不常有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耶稣？”犹大又开始了他的质问。

耶稣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袍角，“犹大，我现在不想与你吵架。”

玛利亚在耶稣的示意下悄悄退了出去。

犹大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肆无忌惮地抓住耶稣的肩膀，“听我说，耶稣，抛弃这些信徒吧，约翰已经死了，你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只要你离开，我们都能活下来，包括你。”

耶稣的脑袋烧得有些迷糊，略微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但还是努力解释，“我不能那样做，犹大，我爱他们，所以要向他们传播父的福音。”

“那你爱我吗？假使你继续这样做，我就要离开你了，我决不再追随你，我发誓。”

耶稣把下巴放在犹大的肩膀上，搂着他呼出一口烫人的热气，“我爱所有人，犹大 ，哪怕只是一棵草、一朵花、一株树苗也是被我爱着的，你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犹大被他的体温烫得一惊，都没去注意耶稣伤人的话。

“你在发烧！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犹大抓着耶稣，把他从自己怀里扒出来，要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会那些小把戏吗？你不是会治愈人吗？你甚至可以让死人复活！那你为什么不用你那些神迹治愈你自己？”

耶稣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睛有几分茫然的迷蒙，他就这样看着犹大，还有点委屈，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推开。

“说话！耶稣！你不是最会说话吗？”

“我不能治愈我自己，犹大。”耶稣有些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说完，又因为夜晚与他体温差距过大的温度轻微发抖。

犹大简直要被耶稣给气笑了。他用毯子把耶稣裹成一个卷儿抱在怀里，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脸。

耶稣想要躲开，含含糊糊的说，“别这样，犹大…不过我原谅你的冒犯。”

“你总是这样，我做什么你都说原谅，但这是愚蠢的。”犹大低声说:“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愚蠢的人……愚蠢又饱含恶意。那些纵容就是恶意，你会使得人的恶意高涨，告诉我，耶稣，你是否有想过？到那时候，你要如何填平那些渴望？”

“因为我爱你，犹大，所以无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每天都有为你祈祷。”

耶稣往犹大怀里又缩了一点，但是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又磨磨蹭蹭地在犹大下巴上留下一个吻以做证明，“我赦免你了。”

人子这种行为让犹大怀疑，哪怕自己对他做一些更过分、更冒犯的事，人子也能用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赦免他，好像无论什么和上帝的话比起来都无关紧要一样。

“拉比，我该如何评价你？你逐渐相信了他们说你是神的一切…”犹大拍拍怀里的耶稣，“我只记得最初我们称你为人。你并不是弥赛亚，你也需饮食安眠。你也会生病。正因为你是个人，像人一样脆弱，你便也是会死的。”

耶稣微笑着看他，轻轻闭上因为大脑过热模模糊糊却还在思考的眼睛，“是的，我会死…我曾经也满怀热忱，但我现在累了，我很累，犹大。可我不能放弃父给我的使命。”

犹大亲吻耶稣的金发，“那就做人吧，不要抛弃你的人性，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再继续。”

“违背天父的命令是罪。”闭着眼睛的耶稣这样平淡道，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生病，而现在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一个躯壳，一个带着特殊指令的躯壳，去通知人们绝不可违抗的底线。

“你没有罪，你永远不会有罪的，耶稣。”

像没有更多语言，只能用动作来表达情感的动物一样，犹大用额头抵住耶稣的额头。

上帝曾为了毁灭人类的团结让人们分散在各地，使他们的语言不统一，让大地起刀兵。但动作的确是能够无视那些语言的，无视那些变成每一个个体的人种，真真切切将他们相连，直观表示“爱”的。

纯粹的，没有那么多原因。

“睡吧，我去给你找药，也许你睡醒就好了。”犹大搂着耶稣躺下，把冰凉的手搭在耶稣的额头以防他把脑子烧坏，明天传道都不知道该讲什么。

“不需要药，别去，别让彼得西蒙他们知道。”耶稣蜷缩在犹大怀里，渐渐陷入沉眠，“…就这样吧…然后…按照你应该的那样去做……”

犹大沉默了许久，“…为什么偏偏是我？”

耶稣没有回答他，耶稣睡着了。

——人子也是会恐惧的，因他并没有抛弃所有的人性，所以他索性不去回答了。

犹大捧起人子满是愁绪却仍然温和的脸，对听不到他说话的人子定定道：“我不信上帝，我信的是你，耶稣，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你说过，我相信你。”

你让我去做的，哪怕会让我成为罪人，万人指责，我也会达成你的愿望。

只因是你的愿望。

＊

客西马尼园，所有的门徒都睡了。

耶稣独自站在园内，月光明媚，让他感到有些冷。

现在无法逃避了。

现在无法再用明天来推脱了。

父的苦酒盛着毒，放在了他的手边，只待他顺从饮下。

没有任何一个使徒会来陪他走过最后一段时光。

经上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耶稣相信上帝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便从不去质疑上帝，只遵从上帝的意，因为祂的智慧是无处不在的。

可他现在因为恐惧迟疑。

他并未怀疑上帝，他并未怀疑上帝无处不在的智慧，他相信上帝将一切都安排完好。

可他归根到底，也只是人。他是人子，仍旧是人，人都是会恐惧的。

上帝真的确信他必须要死才能达成目的吗？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上帝为何不肯怜惜他，稍微向他揭露这件事的确定性以及必要性？

他真的是上帝的爱子吗？既然他是上帝的爱子，那为何上帝要这样对他？要这样无情？

他究竟是谁？是上帝的孩子还是拿撒勒的木匠？他的死又能奉献什么呢？

他想知道，是的，他想知道，他想知道他为何一定要死。他的死真的能够赎人们的罪吗？他的死会将人们觉悟吗？

这是一种不好的行为，这代表，他开始质疑上帝了。

耶稣突然想到了曾经四十天磨练中，魔鬼在旷野对他说的话：

“人子，基督，你须知道，上帝无故给你磨难是为训化了你的反叛，磨灭了你的人性，而只有人性才能组成你，是你的本我…你诞生本身就是完全的，要抛弃这些人性，你便无可救药了。”

耶稣回忆起，魔鬼似乎从未叫他“神子”，从未嘲讽地叫他“弥塞亚”。

魔鬼叫他“人子”，执着地称他为“人”。

也许魔鬼不是为了引诱他，而是想救他的“人性”。

可魔鬼救不了耶稣。

神性战胜了人。

“父啊…尽管让他们折磨我、杀死我、击溃我吧，假如您想要我的灵魂，那就拿走吧，趁我…还没有回心转意。”

“走吧，耶稣…”犹大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最后的机会了，走吧，回去做你的木匠，你将不再受那些罪名。”

耶稣转头露出悲切得快要哭出来的微笑，“你明知道的，犹大，我不能走。”

犹大用仿佛第一次认识耶稣的目光看着他，“每一次看着你我都不明白，你这见鬼的圣人，虚假的混蛋，你怎么让局势脱离了掌控？你怎么让事情如此的荒唐？”

“别说了…犹大……别说了，犹大……”耶稣声音颤抖着。

犹大给了耶稣一个凶狠而愤怒的吻。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野兽的撕咬，因犹大的确如一只兽似的纯粹。

人子的唇干燥而柔软，还残余葡萄酒的甜美，被犹大咬出了血的滋味。

酸涩的，无疾而终。

“犹大，你一定要用一个吻背叛我吗？”

犹大惨笑一声，拥抱耶稣，力道大得要将耶稣融入灵魂。

“去死吧，耶稣，我们都是。”他轻声道。

罗马的士兵把两人强硬地拉开，耶稣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他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想伸手抓住犹大…却感觉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滚烫的，让他的手背很疼。

他呆呆地收回手，毫无反抗地被士兵拖走。

＊

“那么，你就是犹太人的王？”希律王点了点耶稣的鼻尖，“为何不展现神迹让我看看？”

耶稣一言不发。

莎乐美公主涂着金粉的眼睑下那双金色的眼睛微笑着说：“约翰说这拿撒勒人比他更伟大，我想看看。”

“听见了吗？犹太人的王，你的国在哪里？你的臣民呢？”

“那是你们说的。”耶稣被压在地上，抬起头，“就算有我的国，也不在这个世上。”

“那你为何不展现神迹？据说你可以用一个饼养活许多人、把水变成葡萄酒、凭空在水上行走、并且让死人复活？来吧，只要你表演，我就让他们放了你。”

耶稣继续沉默。

假如他施展上帝给予的神迹，他确实就能这样活下来。

可他不能。

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了，他不能施展上帝的神迹去违背上帝的命令。

希律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吧，把这犹太人的王带给彼拉多，我真是受够他了。”

“请等一等。”莎乐美轻快地提着裙摆走上前来，黑发上的金蛇头冠让她危险动人。

“犹太人的王，假如是我向你要求呢？你愿意为我表演吗？我愿意以一支舞为你交换。”

莎乐美的眼睛被勾出长长的眼线，显出浮华颓靡中养出的天真残忍与神秘魔魅，“你知道的，我能用一支舞杀了他，也能用一支舞救你，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公主在烛光中微笑着，让耶稣想起了犹大在月光中沉默无声的眼泪。那滴泪珠现在还让他的手背隐隐作痛，被灼伤一样。

假如，他们都是月光下的罪人，在上帝无法注视的隐秘之地，得以放纵自己的罪孽，无需忏悔。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他是个完全的、有人性和私欲的人，假如是为了犹大，他愿意答应莎乐美公主的交易。

他也许会听犹大的，回拿撒勒当个木匠，像他的凡人父亲一样。

但是并没有假如。

“请不要再说了，公主。”耶稣低下了头。

＊

“我们信奉凯撒！”

“杀了他！”

“把他放在十字架上钉死！”

人们曾簇拥着，人们现大喊着，人们曾把耶稣高高举起，人们现把耶稣重重摔下。

犹大没有说错，人们会将他摔下。

“他才不是犹太人的王！我们信奉凯撒！”

魔鬼也没有说错，人们会信奉身为人的凯撒。

三十九鞭，重重地打在耶稣身上。

“承认你不会那些神迹，承认上帝是假的，承认没有神！”

总督比拉多在耶稣耳边不忍道：

“快说啊，耶稣，人们根本就不需要神。

快说啊，耶稣，否则我将无法放过你。

快说啊，耶稣，假如你不说，而我却拯救你，我会被罢免。”

耶稣倒在地上，吐出微弱的声音，“…父与我们同在，祂无处不在。”

“你无可救药了。”比拉多说。

人们高呼：

“将他钉在十字架上！”

“把他钉在十字架上！”

“把他钉在十字架上！”

“你必须这样做，比拉多，这是你的责任，当心被罢免！”

荆棘冠冕扣到耶稣头顶，耶稣发出了嘶哑而痛苦的惨叫。血和汗从头顶流下，把他麦穗和阳光一样的卷曲金发狼狈地贴在脸上。

浑身上下，都好疼…眼前一片血色，看不清东西。

人子叫喊着！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人奄奄一息，神性就要漫上来。

假如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他就彻底死了，天父会收走他的灵魂。

他真的要抛弃作为人的一切吗？

总有人爱他的人性，爱他属于人的灵魂，玛利亚、父亲和母亲，还有，犹大。

玛利亚会为失去朋友与恩人悲哀，抚养他长大的父亲和生他的母亲会为失去孩子而悲泣。

还有犹大。

耶稣又想起了犹大。

其他门徒、其他信徒无论如何最开始都是因为他的拯救、他的神迹来爱他、来信他。

他们爱的是上帝所赐予的能力，他们想要的是神迹，所以才要将他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 。

而犹大爱的却是他这个人。

耶稣想起来…最初见面时，犹大就说：“我相信你。”

犹大不信神，犹大信的是他。

犹大从未接受过他的赠予，从来都对他的传道嗤之以鼻。

犹大从不愿意接受他的神迹，从不接受他递上的食物与酒，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他的帮助。

可犹大仍然追随他，帮助他，信奉他。

犹大因为相信他，才愿意出卖他，才愿意让自己的名字变成一个永远的叛徒，让“犹大”把名字变成一个代词，被万世唾骂。

可犹大绝不知道这次背叛会让耶稣死亡，假如犹大知道，犹大绝不会这么做。

犹大会为他的死亡而悲怆吗？他的死亡，会为犹大带去罪孽吗？

人子挣扎着发出生命微弱的哭喊，“放开我，我要去…我要去…告诉他……”

神子爱所有人，仁慈平等地爱一切，而犹大，对人子来说，是不一样的。

“那么，现在，你要与我交易吗？”奴隶抬着的华丽轿子跟在扛着十字架的耶稣旁边。

莎乐美轻薄的面纱拂过耶稣满是伤痕的脊背，语调轻快而天真，“人子会死在十字架上，而神子将会在人们心中复苏，一切都会被完成，至于你，可以选择回去当个木匠，看在你比约翰还要不同的份上。”

“约翰说得没错，你比他更伟大，你爱所有人，甚至爱敌人，也不会对人有偏见，所以你不该去死。”

莎乐美撑着下巴看他，眯起魔魅而动人的金色眼晴，“好了，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是犹太王国的公主，你应该听我的…我认为，月亮下可没有你的上帝来救你，天这么暗，我又不叫人点灯，祂肯定看不见你。”

＊

人子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犹大在悬崖上一颗南欧紫荆上系上了绳索。

他将自己吊死，等到绳索断裂，他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像信徒将耶稣重重地摔下去。

他的身体都摔碎了，肠子落了一地，将那片田地，那片他用出卖耶稣得来的30银币买来的田地变成了血田。

一个穿着粗布白袍，头戴兜帽的人从远方走来，踏进这片血田，许久没说话。

他久久地坐在树下，坐在这片田地，一直到月亮都升起。

魔鬼从血田地中钻了出来，“噢，神子，做人一点也不好，我讨厌你现在的灵魂，你引诱我，我现在浑身的罪孽更严重了。我恐惧，我自卑，我愧疚，这一切将我击垮，这几乎要让我晕厥，让我想要去死亡…我不敢去看我伤害的人，我手中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沾了我爱人的血。”

穿着白袍的人摘下兜帽，露出卷曲的金发和悲哀的湛蓝眼眸，“好久不见，不过，我现在不是神子了，我很抱歉不能赦免你的罪。”

“人们不是说你在被钉死后三天又复活了吗？”

“人是不能复活的。”耶稣说，“人们也许不需要神，所以人被钉死了，又找了一个长相相似的人，让他从被钉死人的坟墓中复活，继续去传道了。我只是个拿撒勒的木匠。”

魔鬼褪去漆黑的外表，露出熟悉的脸庞和脖颈上青紫的勒痕，“那你现在可以爱我了吗？”

“是的，犹大，人是可以去爱另一个人的，人是可以只爱一个人的。”

“可我还是心怀愧疚，拉比，我害你承受了折磨，手上沾了你的血。”

“我也很抱歉害死你，我应当赎罪，就像上帝说的，人都是有罪的。”

耶稣捧起了犹大的脸颊，像人一样主动去亲吻他，“但现在是晚上，这里很黑，上帝在天上看不到，所以请暂时放下那些罪孽吧，在月下无需忏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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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下无需忏悔［JCS/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