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湾第一水族馆,馆长办公室。
“Joker,刚才这是你首次称呼这个id,我可以理解为似乎你第一次承认了重逢么?”
“嗯哼,小吴老师这么快就解到这里了?”
浅色卷发男人由衷地虚伪赞叹:“厉害,厉害。”
“刚才的预期展示很精彩吧?完美诠释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恶魔与人的关系。与恶魔签订契约之后的魔人,或从人转化为的恶魔,都可以杀死身边人,方便快捷地获取原料,把人生成做成武器。你的那个朋友在与厄运恶魔签订契约后早就不是人了,却也攀不上恶魔,大概介于魔人与不愿就范的意志之间模糊的存在吧。”
“明明杀死之后,就是自己的东西。”
“而且身边的人越重要,”
“负罪感和爱意越强,生成的武器越强。”
“之前却犹犹豫豫不肯下手?”
“好在即将终于找到变强也永远拥有对方的方式了,对于他,可喜可贺?”
面前的浅色卷发男人西装革履,双手交织抵住下颌,神情有些忧郁,彬彬有礼,有些示弱小心微笑,怪不得会是许多人眼中“令人崇拜又心疼,自带悲剧色彩的贵公子”,饶有兴致请问:
“那种事情,越了解对方越舒服,经由这遭,美丽的先生,你是否更了解要与你抵死缠绵到死的我一些呢?”
吴洄背后抵门无路可退,试图用作撬门的铁丝也被一根滑腻透明的触手垂落下来夺走抓着。青年却丝毫没有走投无路的困兽状,徐徐露出了一个明艳的微笑:“虽有些信息过量,但当然了,得以很深入的了解。”
这是“刻意恐吓给他看”的,恶意的“未来”。
如果不遂这东西愿,那就是打算付诸现实的未来。
馆长室的门牢不可破,除非严钢院长的口令,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其打开,哪怕是屋内人想要出去的意志也不会奏效。这种近似密室的封闭安全性当然很好。
除非——
你和怪异正身处于这间密室之中。
严钢馆长错了,也许他之前都能够抗衡白鲸,保住游客的性命并护送他们离馆,但这次进入水族馆的存在有一个更强大到邪门的恶魔厉鬼。
手里面没有一张底牌,仅能念出知晓对方的尊名,吴洄仍然在尝试着主动招惹这位“渎神者”。
将局面搅浑,他和他要保的人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小腹的纹身灼热起来。
恶鬼没有开口,人类却已心领神会。
吴洄双手被滑腻透明的触手反掰在了身后,类似于之前缠绕他腰间的金属铁丝取而代之,禁锢住了手腕、脚踝,挑衅不服的神情转瞬之间变成了认输后任由索取的诱人:“您想要什么呢,Joker先生?”
“是这个。”视线落向唇瓣,又挑起,暗示性的请问。
“还是什么呢?”
“如果您不排斥的话,我相信,将它这次作为开餐也还不错。”吴洄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我现在的姿势有些不雅,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把我暂且松开呢?”
耳边仍是一片死寂。
吴洄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紧张跳动着,控制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他在赌,赌的不是对方会上当受骗,与那东西之间早就不存在所谓的信用,而是赌对方用饶有兴致的眼神评判衡量他即将带来的节目,够不够趣味。
他本就带着恶意杀意的献礼,是否足够精彩。
突然,前方桌后传来一声轻笑。
下一秒,“咔哒”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从刚才开始就死死绑在手腕脚踝上的金属镣铐被无形的力量所折断,落在了地上。
禁锢消失了。
吴洄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走到桌边坐在其上,大半个重力倚靠于上,然后,就像是一个真正虔诚的信徒一样,伸出双臂,修长白皙的手臂像没有自我生存能力的菟丝花柔若无骨的攀附上男人的身体,手掌沿着对方的胸腹向上游走。
掌心之内,隔着红雾凝成薄薄水流般的衣料外袍,能够感受到男人因呼吸而起伏的肌理线条。
黑发冷白皮青年眉眼温顺,抬起了头,借力靠去,温暖柔软的嘴唇小心凑近,轻柔触碰着对方如同大理石石膏般冰冷苍白的喉结。
得到对方亲昵回应,顽劣孩子般在他颈窝蹭了蹭。
唇的描摹一点点向上,终落至男人冰冷的唇上。
男人噙着虚伪的笑意,双手叉开在身后,吴洄大半个身体都近在咫尺可以出手拽入怀中,却耐心的没有进行过一次干预。
吴洄深吸一口气,轻柔而用心地用舌尖撬开了对方紧闭的唇缝,挑逗着舔开对方的齿关,温柔而充满诱导的迫使对方和自己唇齿交缠。
以此同时,带有人类体温的手掌也贴着男人的腰间缓缓向上滑动,抚摸过对方紧实的腰线,攀上了脊背,顺着凹陷的脊椎骨一点点向上探去……
下一秒——
本来被巧妙藏在掌心中的血液淋漓的尖刀被握紧,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抵住后颈,还是没有出手。
就像在水族馆的宽吻海豚面对伪虎鲸的寻找与追杀时一样,奇特的现象发生了,正在跳一曲生死交加血腥剑舞的猎物突然调转过头,就好像在欢迎它的猎食者,转换了叫声,似乎尝试与其交流。
就像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种族,似乎是彼此的老友。
浅色卷发男人微微意外的挑眉。
吴洄探出舌尖舔了舔唇,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谢谢款待。”
吴洄没有出手,一个将死之人的甜头给就给点了,反正一个寻仇取命之人的示弱卖好才算作千载难逢。
若是他自己,热吻玩到死就罢了,可还有一条命正搭在他肩上,容不得一点差池。他可以结束了,姚浚与冯嘉伦他们还没开始就结束这不可以。
毕竟,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吴洄压抑下了咬牙的恶意,双臂搂着男人的脖子,阴晴不定败坏维持着唇边的完美弧度等待后续。
像猫在凶的时候会耷拉下耳朵的色厉内荏,害怕又强撑着对峙,飞机耳,一脸不爽,无可奈何又带点委屈的表情,大概就像你看到一只恐龙明明很害怕还要强撑跟它对峙一样,那个时候恐龙也会觉得你的可爱。
殷行时却挪开了眼,自顾自的看着已经被他们动作弄得一片凌乱的桌面文件,笑了笑:“那位馆长先生应该不太愿意有两个人在这破烂到强撑的办公桌子空间里,你说是吗?”
桌子是木质的,朽的很严重,不堪重负是在“强撑”。
恶鬼挑起眼,抿唇微笑,优雅礼貌地询问他:
“那我们现在变成一个人就没问题了吧?”
恐怖的雷声在耳边炸响,吴洄突然意识到除了思绪还属于自己,其他的所有,他都已经无法掌控,连眼珠都难以挪动一下。
虽然失忆,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但吴洄很清楚,这应该就是深层次的“寄生”。
而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只能看着恶鬼噙着笑意,单手揽他入怀,然后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并张开了嘴,模仿着谁所特有的认真口吻,字正腔圆的吟诵了一句:
“自私的无私者。”
这个口吻很熟悉,应该就是曾经的他,ICE了……
这东西是窃取了他脑海的想法,还是失忆前尘封的记忆……应该是前者,虽然失忆,但还是会有一掠而过的碎片,只是自己提取不起来。吴洄瞳孔放大的感知着,内心前所未有的焦灼。
单手像抱一个易碎人偶的浅色卷发男人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矫正单边眼镜,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再次低声念道:
“天国的卑劣者。”
接着,这位亵渎世俗人伦的恶鬼非常熟练地往下进行着仪式,每念出一句咒文,都让吴洄的一颗心似乎在深暗沼泽里越沉越深,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曙光。
“获赠的匮乏者。”
吴洄身临其境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感觉。
对殷行时被选中的傀儡目标会丧失自我,任由支配也增添了一些感同身受。
但奇特的是,他并未丧失自我思绪意识的支配权。虽然现在暂且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第一灯塔的掌权者。”
这东西念出最后一段咒文时,就在这时,吴洄突然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诡异。
紧接着,他的眼前骤然一片黑暗,黑暗浸染带来了光明点缀的深红,脑海里的念头翻涌不息,难以抑制,耳畔也响起了时而细密尖锐,时而虚幻诱人,时而狂躁疯癫的低语。空灵虚无缥缈的呓语像在梦中。
紧接着,浮现起了一片虚幻的,雪白的雾气。
雪白雾气弥漫于四周,看不到边际,但是上方隐约能见一座巍峨雄伟如同神灵居所的宫殿。这是吴洄非常陌生从未见过的场景,却又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似乎每次进入某个神秘空间时都会见到类似的场景。
弥漫的白雾映入吴洄的眼眸,朦胧、无边无际。
白雾之上。
低头看去,雪白烟雾如水流淌,点缀着一颗颗瑰丽红色的“星辰”,仿佛一颗颗玛瑙或宝石,像全息影像般,有的直径半米,有的渺小指甲尖,有的藏于深处,有的徜徉在指尖。轻轻一碰,就绽放开红亮的烟花。
随着浮现出这片无边无际的雪白雾气,耳畔也骤然响起了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祈求声。
无需多想,吴洄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里就是他,也就是ICE的源基。
而虽然失忆了,但即便入侵者掌握了正确的咒文,要想进入,源基也要求必须要得到他的允许!
当然是拒绝!吴洄自然泛起了一个明确的念头。
可他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个念头就被一股优雅礼貌的外力导致遗忘了,吴洄瞳孔茫然的放大,完全忘记刚才的想法,仿佛石头雕刻的塑像。
他拒绝的意图被对方偷走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吴洄又一次感到了惊悚和咬牙切齿。但那此起彼伏的祈求声仍然没有停歇,显而易见,入侵者在试图支配他就范,令他开口给出允许的口令并亲自带外人进入,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就能够登堂入室!
吴洄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抓住这个念头,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以免自己坠入冰凉的水中失去意识。
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清楚该如何利用这个限制条件,但是直觉告诉他,微末的生机和渺小的希望就在其中。每一次虎口拔牙,风险与机遇并存,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近在眼前。
与此同时,恶鬼也停止了尝试,这个装扮酷似一位民国时期留洋年轻公子,悠久世家嫡子的浅色卷发男人轻轻正了正单边眼镜,将目光投来。
显然,这东西没能如愿进入他的“源基”。
除了袖摆的金流苏,耳坠饰也是一对鲜红的流苏,这只恶魔单手揽住吴洄的后腰,笑容没什么变化:“尊敬的ICE先生,你自救的想法很有趣。”
“不用着急,你以为我真要迫使你成功吗?”
殷行时说得体贴入微,可每一个词都似乎在吴洄的脑海内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的爆炸。
身心一阵冰凉,刚泛起的希望又一次沉入了水中。
“你好凶,把我想的太坏了,真是过分。”殷行时啧了一声,紧了紧手臂。
话音刚落,吴洄就身不由己地靠进他的怀里。
殷行时嘴上说的难过,黄金蛇瞳却噙着微妙又静谧的笑意,环顾房间一圈,抬手一抓,窃来了馆长礼帽,将它戴到了吴洄头顶调整倾斜,仿佛装扮手头一个傀儡娃娃一般惬意,随即嘴角含笑地说道:
“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的反应,而你下意识的抗拒和本能做出的反抗很有意思,看起来这就是你如今成长到的程度和底牌了?”
“我们亲爱的ICE先生,我说的对吗?”
三连问的过程中,殷行时的神情相当愉悦,就像是猎人抓住了狐狸的尾巴。
……艹,被欺诈了……吴洄彻底醒悟过来这东西为什么进不去却一点也不失望。
这东西很清楚凭他的顽强意志不会就范,玩硬的是没用的,目的就是“诈出他现在有多少底牌”。
让他虚势、畏惧、胆怯,当他哪怕有一刹那虚弱,支配就会趁虚而入。唇舌交缠的一点点甜头不可能令其满足,这东西想要的,只有得寸进尺,一蹴而就。
果然,浅色卷发男人耐心端详着他,似乎在判断他心有没有变乱变弱势,露出微笑,头一偏靠过来,跟他额头碰额头:
“我想,我们的进展应该已经更深入了不是吗?”
“乖,让我进去。”
Joker哥哥教授学到的第二课,永远不要给恶鬼哪怕一点疏漏甜头,恶鬼只会得寸进尺。
孤寡了三十年的留守老人严钢馆长回来面对文件凌乱的桌面风中凌乱:你们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