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就坐这。”吴洄把那个叫程诺的同学带回办公室,先把桌上乱七八糟一大堆题库试卷扒拉收拾一边,拉了把椅子过来按着肩让人家坐下。
“疼,好疼……”
“想死,好想死……”
“找不到,呜呜呜,找不到……”
苍白的手臂、红色麻绳在手臂上凸起一条条缝合,高个清秀的少年孤零零地一个人坐着。
身上的衣服已经半旧了,似乎是一件雪白的校服,沾染了些血迹,还有个黑色日式丝带领结。
程诺紧紧抱着怀里的那个脏兮兮的娃娃,似乎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心理年龄没有长大,不停地喊疼,一开始吴洄还以为是刚才的那些小渣滓把这同学弄疼了,发现不是,程诺疼的是旧伤,手臂上、脸上那些红线缝补的伤口,很惨烈,还疼得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思恍惚的。
但也说不出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呢喃“疼”。
吴洄就看了程诺的作品集,那个天才点子,构建的一座微缩惊悚鬼屋的领域展开:
“我看看你的作业啊。”
“怎么还有个前情提要?”
“……”
“一个小孩子倍受宠爱,父母给他买了一个一米高的微缩玩具屋,却发生了怪事:玩具屋里莫名出现了一个不在商品介绍上的怪物干尸头颅,微缩小人一家三口还改变了之前小孩子摆放他们的位置,很害怕的样子。”
“对于这件怪事,大人们毫无察觉,好像这只是小孩子会在特定年龄有的一惊一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小孩子也瞒着不希望父母知道,想独立解决。”
“每天深夜,小孩子都打手电筒帮微缩小人一家三口抗衡。而且每一天,一家三口也都在改变位置,躲藏着不让怪物头颅看到他们的位置。”
“小孩子不断的投入新玩具人,警察,法师,等等。父母逐渐也觉得有趣,加入了宝贝孩子的探险玩家家。可是孩子却说不清楚她心底直觉的不安,父母只会觉得她异想天开。”
“警察、道长、法师都没用。”
“每一次放学回家,迎接小孩子的,是断头的警察、血流成河的道长、**而死的法师。”
“终于有一天,小孩子放学回家,惊恐的发现。”
“那颗头颅寄生了微缩小人一家三口中的孩子。”
“小孩子急忙把拉开玩具屋的外壳盖上。”
“胡思乱想细思极恐,最后头颅寄生了微缩一家三口里的女儿,那不就是她?小孩子吓坏了,打开微缩玩具屋的外面,把头颅狠狠拔下来扔进垃圾桶。咣当一声,什么巨大的重物滚出了垃圾桶像一颗篮球的重量。”
“定睛看去,发现那颗小指关节大小的怪物干尸头颅来到现实世界,也变大了,变成了现实世界与人头一样的大小,正在床底下怒目圆睁。”
“……”
吴洄读完了,点点头,但还有一些没看懂:“怪物头最后怎么就变大了呢?”
吴洄本来没指望程诺能回答,但谁知道程诺听到他就不喊疼了,抬起头恍恍惚惚看了他一眼:“它成功了。”
“它成功了?”吴洄联想到怪物头本来待的地方,又看后来待的地方,隐约明白了什么。
一直面无表情的程诺坐姿很没有安全感,双膝抱紧蜷在椅子上,听到吴洄话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突然抱着娃娃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它有了新的住处。”
好家伙,原来是这个原因。
故事里的熊孩子死活不把怪物头拿出玩具屋扔掉的原因,因为一旦给拿出来,怪物头就不在玩具屋,在她真家里了。拿出来才完了,是释放出来了。
而头颅的目的就是引诱别人把它带出去罢了。它能掌握操控的是它领域里的一切,原来是微缩玩具鬼屋,只有来到更大领域才能更多的拓展力量。
层层套娃,一旦来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就是它的一个玩具屋。
吴洄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浸透了,这还是他在来临谊高中后第一次有种后怕的感觉。
根据题库介绍,吴洄了解了一些评判无限流boss的衡量标准,一共五级:
【凶】:顶尖凶神、凶神,
【红】:红衣厉鬼,
【黑】:黑色鬼影,
【白】:白鬼残念,
【灰】:灰心鬼。
灰、白、黑、红、凶。
类似于D,C,B,A,S。
之前虞幸就是从C级提升到了至少A级,吴洄感觉程诺现在D级,实际至少在A级以上!
吴洄本来还发愁怎么快速提分,现在看来,显然,没必要,这本来就是一个被封印神识混沌,暂时没显露出真实威力的后生仔!
吴洄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让那几个傻小子和程诺pk。要是真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但既然应下来了,就寄希望于。
程诺不会突然把封印给破开了,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从【灰】晋升到了【红】吧。
……
“程诺的微缩鬼屋一共有三个小的场景,分别是最后一间病房、缝补间、和REWRITE。出口的线索就隐藏在三个场景里,必须全部体验完才能出来,当然,你们要怕的不行,也可以对着无限流游戏外面求助,老师会带你们出来。”
吴洄叮嘱了几句。
“行了老师,别故弄玄虚,装逼替那个废……遮掩了,他什么水平,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
卦雾实验班的小子结束了今天的课,来四楼找吴洄的时候,吴洄自然是又没有工作的一天,无所事事的,闲着无聊,学生什么时候找来都无所谓。
参与挑战的是三个人,一个是肖杰的本人,一个是很亦步亦趋簇拥肖杰的男生,还一个是刚才站在旁边,身材健硕、膀大腰圆保镖似的学生。
肖杰穿着合体西装,梳着背头,矜持。
对肖杰很热切的男生冯择,谄媚搓手。
保镖似的男生叫朱彤薇,一身腱子肉。
冯择虽然跟肖杰说十句话九句也是被爱搭不理的,但对旁边朱彤薇也很嫌弃,又揪着程诺鬼屋门口嘲笑:“什么玩意儿,全都是老掉牙了,看来之前的点子,果然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连进临谊普通班都勉强,怎么入学的,瞎了吧。”
进入前能看到进门五米以内的实景,这三个学生都看到了程诺堆在自己无限流领域鬼屋门口劣质的人偶和积灰的麻绳。
吴洄本来还想好心介绍一下几个小场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你们几个说够了吗?进去吧。”
程诺无限流游戏领域徐徐打开,三个倒霉孩子转瞬就站在了鬼屋门厅上,幽深的黑暗深不见底,隐约其中有黑影在穿梭其中,迎面而来的一阵诡异的寒冷白气更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还像点样子。”
吴洄扯起嘴角笑了笑,目送这群学生进去。
这时吴洄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问清楚程诺的这个微缩鬼屋的出口,刚才那些查完三个场景找到出口线索也是他瞎说的,根据程诺的精神状态,即使面对吴洄时要好一些,会不那么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关心的看他,但正常交流都很勉强。
看程诺的精神状态,该不会,鬼屋根本就没有设立出口吧……
“算了,等会儿,我还是亲自进去看看吧,省得这帮臭小子在里面真被玩坏了。”
边说着,吴洄边拍拍眼巴巴看着他的程诺的肩膀,程诺还在玩自己手臂上的红色麻绳,这孩子似乎对麻绳有什么特殊情感羁绊,嘱咐:“不要手软,把你刚才吓我的那一套拿出来”,然后换上了旁边不知谁丢的一套白大褂,戴上个面具,手臂化为嗡鸣轰轰作响的电锯,就也进入了程诺的微缩鬼屋领域场景。
……
那个叫程诺的学生自己说路线是:最后一间病房、缝补间、和REWRITE。
但吴洄走了一段时间,发现他游玩的路线却是刚好相反的。似乎谁在尝试拉着他回溯到过去一样。
吴洄有些莫名其妙,取下防盗门上贴了张纸:
REWRITE,笔仙游戏,会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笔仙游戏吗?这个我知道。”REWRITE吴洄也知道,就是第三个场景嘛,果然还是要三个场景都走完,吴洄找到了一支笔,笔上的缀名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看来是要用这支笔和一位笔仙小姐玩笔仙游戏了。
没有纸。
但吴洄把笔放在门的附近,门就像自己有着吸力,吸着笔横纵着写起来了。
请笔仙有三个禁忌,一是不能问死因,二是不能问寿命,三是必须要请走。尤其是第三条最重要,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纸上有三个问题,吴洄看了看也算是他心里最好奇的几个困惑,请来了笔仙也算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就把这三个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来了:
“笔仙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吗?”
这可以说是吴洄内心最大的困惑,但没想到的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笔轻轻颤抖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痕。
半响,笔画了个圈。
“这么难回答吗,什么意思,跳过了?”吴洄沉默了,他心里忍不住不太礼貌觉得这个笔仙有点弱,难道是他失忆的这件事情背后很不简单?
剩下两个问题,吴洄不是很想问,都是关于他以后的情感生活的,可他不太想活,还不知道能活到哪天。但既然出门的方法隐藏在其中:
“就赶紧问完了结束吧。”
“笔仙小姐,我未来的爱人是谁?”
笔尖颤动,屋内电灯泡噼啪闪了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冷气飕飕,也许是眼睛之前获得的能力,吴洄隐约能看到原本控制笔的浅浅灰影上又多了一只手。
往上看,那只新增的手,手臂上被鲜红丝线缝补,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
吴洄虚握的这支笔就动了起来,一笔一划第一个字很快就写完了。
“程……”吴洄这下真有点惊讶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反正那些需要他演深情的人都不在,他毫无心理压力的就设想起来了下一任女朋友或男朋友的事情,“程什么,不会是程诺吧?”
吴洄虚握的这支笔在写完第一个字并未停顿还接着写下去,但在写到第二个字一半的时候,突然不动了。
与此同时,领域外。
科研楼二楼,一个抱着洋娃娃的黑发少女在凝视着玻璃窗对面的教学楼二楼,她在头一边梳了个单马尾,眼睛是纯白的,看上去像是盲瞳,却不止那么简单。
“遇到Joker,可能是对ICE来说的某种不幸吧。”
“【那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爱意与独占欲应该是美好的事物,却在那个有华丽皮囊的【那位】手下,成了异常恐怖的东西。”
“想想看,如果你的男朋友,他单恋了你很久,也表现得更爱你,当你发现别人也对他展现出染指意图时,你会怎么做?”
“如果他遭到要挟,或有些尴尬,被迫接受与别人也走得越来越近了,他局促不安的抚摸手臂面对你,恐惧又担心,你会怎么做?”
旁边拿着器皿研究的研究员微愣,穿白大褂的清冷青年扶了扶眼镜,认真思索:“我想我肯定会吃醋的吧,他背着我,和追求他的人亲近的话,我绝对会不高兴。但如果他是被要挟,性格太好不会拒绝,我应该会先安慰安抚他不要恐惧担心,我还是爱他的,然后和他一起好好解决问题?”
黑发少女垂下眼,细白修长的手指整理着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洋娃娃的裙摆和衣襟,平铺直述:
“你知道【那位】是怎么做的吗?”
“他纵容默许事态发展。”
“ICE以为他不介意的,忐忑又安下心来,又或者以为他不知道,继续孤立无援的承担着心理压力越走越远。然后,他继续情侣间的亲昵与甜蜜,只是偶尔,甚至会利用那个追求爱人的人结为同盟,来时不时给予ICE压力和惊惶再装作无辜,让ICE不断在自我怀疑和如释重负之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天上地下。在ICE恐慌又沉迷的认为自己绝不能失去这段感情否则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是在直到ICE的愧疚自责的负罪感和恐慌沸腾到了极点的时候,突然说,他都知道了。”
“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可想而知,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被“原来男朋友一直都知道”的恐惧压迫感,打击到窒息,打击到停止思考,当时狼狈不堪扯起嘴角勉强微笑的ICE做什么都愿意。”
“而【那位】对此的回复是:”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抬起眼,像在回忆看到了过去亲眼所见的真实情景。
浅色卷发狼尾男人在后拥抱住,抚摸着被蒙住眼和耳朵的黑发冷白皮青年的腰身,把ICE小小白白的脸也掌控在手中,不是缠绕树干的菟丝花,相反是困树藤于内的树干,似乎让ICE看不见,听不见,正是此刻正在进行的“证明爱”的惩罚。
殷行时看上去像是一个天使,俊美、忧郁、优雅而文雅,有些弱势绅士的耐心彬彬有礼微笑,让谁看到了都会不自觉被同样的气氛影响到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一边亲吻着ICE耳垂,金色蛇瞳一边看来:
“这样他就不会离开我了。”
似人,非人,与正常人类会有的吃醋、急切、伤心和责怪不一样,说到底,那些情感还是想搞清楚一切,帮助爱人一起同舟共济的,殷行时却从未这么打算过。
直接就是利用ICE的负罪感,创造散布虚假危机。
是不安害怕单恋自己的追着跑小狗一样的漂亮小猫的爱人离开吗?
于是控制住我的爱人。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男朋友也捱着孤立无援,被一起算计进图谋里的痛苦。
殷行时,就是那样一个男人。
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三观有颜值。
……
吴洄注意力仍集中在笔上,饶有兴致地毫无压力的集中在设想起下一任男朋友上,看到出现了新的名字也没什么。
无非是在他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的又一个新男朋友罢了(不是)
结果:
“怎么回事?”
那支笔不住的发抖。
除了之前新增的,手臂上被鲜红丝线缝补,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的手,又多了一个新的力量控制它。
又某个瞬间,鬼屋墙壁上投射出来了一道红影。
祂:好险,差一点点就要被气闭过去死了:)
吴洄:?那这问题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发动再次提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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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