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胧月微愣,不太明白要谈什么,不过她还是支起了身子,那柔软的秀发柔顺垂下,遮住了她半边的脸蛋,安锦不喜她的脸庞被遮住,想要看看她精致的眉眼,想要看看她的脸颊,是不是真的红得如宝石般美丽,他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将那发丝拨开,胧月很自然地往前靠了靠,好让他方便撩发。
可安锦却猛然顿悟,停住了进一步的行动。
这样是不对的,既然打算要放她走,两人之间就不该再有太多这样亲密的肢体纠缠。
他稳了稳呼吸,讪讪收回手,胧月见状却不依了,她哼哼唧唧了两声,要亲亲要抱抱。
安锦不为所动。
胧月又郁闷又迷雾,她都表现这么明显了,安锦怎么就不上道呢?
她倾了身子,使劲咽了咽口水,然后伸出两只白花花的手臂,安锦不明所以,微微偏过头看她,腰突然被她柔软的小手绕住了,随后,她温热的唇瓣也覆了上来……
他脑子顿时响起了轰隆声!
这是胧月第一次主动亲人,她很紧张,脸蛋涨得像个小番茄,一颗心都感觉快跳出了嗓子眼,那粉嫩的小舌头更是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唇上胡亲乱舔,安锦被她这稚嫩青涩的吻法弄得心痒难耐,喉结不觉滚了滚,胧月见他两片薄唇之间开了点缝,试探地伸了伸舌头。
安锦眸色一深,几欲要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按着她的香肩,拉远了几分。
胧月也不恼他推开了她,还沉浸在亲到了他的欢喜中,她这会儿眉眼低垂,心头狂跳,感觉湿漉漉的唇上似乎还留有他的呼吸和余温,她唇角微翘,偷偷抬头看他,见他的薄唇上也是湿漉漉的,在柔和的烛光下,闪着异常莹然的光泽。
是她吻的么?脸上红晕更深,一路红到了耳后根,她羞得无地自容,不过唇角盈笑,眸中含光,说不出来的娇羞粉嫩。
安锦对此有些郁闷,眉峰高耸,面色凝重,沉着嗓音道:“你清楚,你现在亲得是谁吗?”
虽然极力克制,但嗓音还是不可避免染上了磁性的情.欲。
亲的、是谁?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安锦是不是发烧了。是她传染的吗?不对不对,她没发烧呢。是安锦糊涂了,她不懂,仰着头,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
他黑漆如墨的眼眸望着她道:“你听清楚了,我不是安锦,至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安锦。”
这古里古怪的话让胧月更摸不着头脑了,安锦专注地看着她,将事情解释给她听:“我之前中了情丝蛊,如今蛊毒已解,但中蛊之事也随之忘了,所以当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并没有认出你。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喜欢你的我了。”
胧月晕晕乎乎的:“蛊毒解了,这很好呀。”
看着她一派天真的样子,安锦不知说什么,只能用最直白浅显的话道:“很好么?我忘了你,没了任何你的记忆。对我来说,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
胧月这才有点反应过来,解了情丝蛊,忘了情,忘了……她。
她一时间不能接受,想要问很多事,可心中有万千回忆,口边却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是轻轻道:“所有的事,都忘了吗?”
她的声音和神情都染了焦急,安锦仔细凝望着她,想要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丝关于以往的记忆,但遗憾的是,依旧一无所获,他镇定地点了点头:“是。”
胧月十分紧张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她心底是觉得没有记忆什么的很荒缪,也很讨厌,可一直以来,她都很相信他,他说什么她都不曾怀疑,如今哪怕是这种事她亦是如此,只是她仍觉得不可置信,不死心地一遍遍问着:“那一点点呢,一点点都想不起来吗?”
安锦抿了抿唇,神情黯淡落寞:“我有在尽力,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几次想对你说,可又不知从何说出。但现在,我没有办法再瞒着你了。”
那些密函上的资料他可以闭着眼倒背如流,可脑海里的记忆谁能篡改?又有谁能暗中将流年偷换?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爱意从浓烈到凉薄,原来只需一道蛊,听起来很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此事他不想瞒她,也觉得没有必要瞒着。
胧月有些呆,她怔怔望着他,望着望着眼角就湿润了,一幕幕回忆爬上心头……
我叫安锦,安定的安,锦衣的锦。
原来你叫胧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不是,是心动的感觉,是你喜欢我的感觉。
在安锦这里,温胧月永远是正妻,永远都是。
胧月,我想要一个家,你给我好不好?
胧月,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在。
这些,忘了吗?真的全都忘了吗?
安锦看着她一副黯然失魂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就知道,她还是介意这件事的吧。
还是介意的吧……
他理了理呼吸,涩然道:“过往之事,虽非我本愿,但的确都已忘记,温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把一辈子搭在我这个忘了情的负心汉身上,若你想离开,便离开吧……”
离开?
胧月听闻瞪大了眼睛,身子抖如筛子,方才脸上那娇艳的薄红也尽数褪去,只余苍白:“你,你是要休弃我吗?”
安锦沉默,虽说他是有此意,但被她如此质问,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不过,她这样的好容貌,就算再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此事你好好想想,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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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未亮,安锦又早早来了,不过胧月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只见她呆呆坐在床头揪着头发,眼神空洞而迷茫,安锦心里微微发痛起来,就像她手里的那把头发,被揪得难受至极。
胧月也看见他了,起先满是欣喜,后来又好像在害怕什么,她不时摸摸耳朵,又摸摸手,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安锦让影医给胧月检查身体,老影医把了脉,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开了几副药后就退下了。
安锦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摊开双手,将她的手放在中间,温声哄道:“等会儿影医把药端来,你乖乖喝了?”
胧月没有应声,只同刚才一样呆呆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这么坐了一会儿,安锦将她的手放进被子,这一小小动作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了起来,她慌慌张张道:“你要走了吗?”
“嗯,等会儿要去香行。”苗寨之事要尽快解决,不能再拖了。
胧月怯生生道:“可不可以带我去?”
安锦平静道:“你生病了,需要休息。”
胧月又开始抓头发。安锦平静的面容起了波澜,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还有这癖好?他想叫她别抓了,胧月果真没有再抓了,但却颤着声问道:“病好了,你是不是还要赶我走?”
他眸子转暗,片刻后朝她微倾了身子道:“你听我说……”
不料他才刚开口,胧月就捂着耳朵,拼命摇着头反对道:“我不要听,不要听!”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有一瞬的忪怔,讶然和惶惑,胧月后知后觉地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她极力平复了压抑,缓和了呼吸,然后挺直了身子,正视着他的眼睛,软和温情道:“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决不会给你添麻烦,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隐忍柔软,声音是那么温绵多情,但剥开这一层层面纱,里面跳动的,是一颗充满不安惶动的心,安锦感知到到这一切,心脏也仿佛被什么猛地重重撞了一下,剧烈疼了起来。
久久没有得到他的答案,胧月眼睛发涩,难受一路蜿蜒到了心里,将惶动的心又生生下拽了几分,沉沉压着。
她放开他的手,沮丧地垂下头,自我怀疑地喃喃细语道:“连这样都不行么?”
安锦猛然震醒,良心刺痛,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他犹豫着还是开口了:“我如今忘了你,你难道不介意吗?”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惆怅,对那缺了一块的记忆似有遗憾。
胧月怔怔望着他的面容,心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不过她还是笑着道:“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会记得,会一直记得。”
安锦嘴角翘起了弧度,不以为然地轻嗤道:“为什么还要记得?”
胧月疑惑,不确定地问:“你不希望我记得?”
安锦起身,走向窗边,那存留的温度也随着他的起身一齐消散,胧月的视线追随他的身影,仿佛他立于天地之间,遗世独立,衣角翩翩,看似随意,扬起的却是令浪卷云涌时才会有的惊动,这让胧月产生了一种恍然的陌生感,她吓了一跳,摇了摇脑袋,极力想甩开这种莫名的感觉。
他回首,看着她的眼睛,也似攫住她的眼睛:“情丝蛊,情至上,那是情丝蛊催发所致的爱,不一定出于本心,而真实的我,你可能从未了解过吧。”
胧月心慌得厉害,真实的他?那个身在最高的孤寒的他?她慌慌张张抢着道:“我了解。”
安锦扬扬眉,似雄鹰振翅,凌掠长空,目光坚定而又决然:“你了解的是他,不是我。”
他把以前的那个自己叫作“他”,以此划分自己。
“我虽没了记忆,但我想,之前的我,应该在你面前隐瞒了许多事吧,甚至,连花影卫少主这个身份,都未曾坦诚相告吧。”
他的身份是在逃亡途中,韩大哥不得已才告诉她的,胧月张了张嘴道:“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安锦摇摇头:“不,你不知道,要是没有松鹤酒楼的事,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知道身份。”
望着她震愕的瞳眸,他继续道:“在你看来,花影卫人人良善,但你不知道,那不过是表象,影子的世界其实一点都不美好,这里有杀戮,有内斗,有仇恨和鲜血,有无数张看不见的网和无数只光怪陆离的手,遍布三国,无处不在,像之前那种刺杀之事只多不少。你太干净了,腥风血雨,惊涛骇浪,那些不适合你,这些我也本不该告诉你,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他,他能用命为你护航,我不能,他能不惜一切代价只为给你制造一个干净的空间,这我也不能,他能为你做的很多事,我统统都不能。我的肩上有花影卫重生的使命,我不可能为你一个人有太大改变,太多妥协,这些你懂吗?你凭着你的执念,你以前的爱恋来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温姑娘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我,我所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后悔了呢?后悔选择这种生活呢?到了那时候,我是放人还是不放?而且留在我身边,将会有太多的不可预测的风雨和危险,你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还有很美好的未来,现在很多事你还看不透看不清,所以这些我必须和你讲清楚,我不会赶你走,但你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一下说了好多,胧月的脑子有点乱,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问要不要在一起,是安锦呀,她很确定道:“要,在一起,永远要和安锦在一起。”
听到这话,他一直都不太好的面色才转霁,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可是,我不是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胧月不解,因着困惑微微张着小嘴,露出了贝齿下那整齐洁白的榴子牙。安锦不就是安锦么?分什么我和他?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和迟疑,浇凉了他的心,安锦动了动唇,假装毫不在意道:“你不必勉强,你放心,就算我们不是夫妻了,但我碰过你,今生今世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会护你衣食无忧,这点你不必忧心,你要信得过我,我便遣人送你去燕京。”
“去燕京?”她抬头,满是委屈,“你还是要赶我走?”
安锦心中主意打定,不再心软。
胧月撇嘴,不满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去燕京了,我要回家,回苗蛮。”
“如今的苗蛮太乱了,现在回去不妥。”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希望她出事。
胧月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到表层皮肤了,生气的直锤着被子,大声叫着:“我们都不是夫妻了,你管我做什么?”
“你不要任性!”他周身萦绕着杀伐的戾气,唬得她一愣,不过转瞬,她又鼓着小脸,近乎赌气道:“我没有任性。什么我的未来?我的未来就是希望有家有田有米有夫君有孩子,你不就是嫌我是累赘么?那我不给你添麻烦还不行么?你不要我和你好,不要我们的孩子了,那我回苗蛮,我重新嫁人,和别人生孩子,从此以后和你再无干系!”
“你敢!”听着她的小嘴噼噼啪啪说了那么多,他的血液冲上头顶,失控地向她吼道,可吼完又是茫然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之前,他不就是打着让她再嫁的算盘吗?那如今为什么会这么反常?难道仅仅是因为,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特别刺耳?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为什么,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不能让她走,这个女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可自从去了情丝蛊后,旁人不知道,但他不可能没有体会,如今的他,七情六欲日益凉薄,日益淡漠,这种冷,冷到了骨子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那么此时此刻,他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大的波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
“安锦……”伴随着声音的是腰间紧收的触感。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腰,正仰着脑袋,温柔又多情地唤他。
他微僵了身子,但终究抵不住诱惑,失魂似的回搂过她,讷讷道:“不许嫁人,不许给别人生孩子。”
胧月抿唇一笑,他果然还是舍不得她嫁人?还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她五指收拢,抱得更紧,一个劲往他怀里蹭,明明紧张的是他,她反而怕极了他跑。
情绪渐渐平复,安锦无力笑笑,顺手勾起她鬓边的一缕发,圈绕在指尖,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既然你不走,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什么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胧月脸含羞状埋在他怀里道:“我不早就是你的人了么?”
安锦一怔,是呀,打一开始她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做什么非要推开她?到底是在较个什么劲?思来想去,他都觉得是在和以前的那个自己“争风吃醋”。
他莫名惆怅,这个样子的他,还真是…一言难尽!
低头一瞥间,瞧见红木板上裸着一双雪白的光脚丫子,他皱了皱眉,这丫头,听话能不能听全?压低了声音朝她咬耳朵道:“听我的?”
胧月应道:“听你的。”
“那先把鞋穿了。”像在哄孩子似的。
胧月歪着脑袋唔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想到方才下床太急了没来得及穿,她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