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安韵刚睁开眼,就伸手抚向后面的腺体。阻隔贴已经湿润,手指一抹就侃侃欲坠。
她发了会儿呆,半晌才坐起来,下床,拿出一瓶抑制剂。
晨曦微亮时,安韵准时到达了远海区的部队基地。
下午四点,基础工作结束,她望着外面灰紫色的天,久了就发起呆来,那截又直又紧的手臂就那么板正地平放,还跟军校里的学生听课似的。
很快,那道电子声音响起:
“距‘禁区清扫任务’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距小队集合还有十五分钟,您可以准备出发了。”
“好的。”安韵回答。
“今日天气阴,空气质量达标,放射性污染物浓度在正常范围。”电子声音稍稍停顿,“四点零一分,收到来自‘管家’的短信:项先生今天回——”
安韵立刻伸手把这玩意的开关摁了。
早该在“项”字出现时就摁的。
她还想继续发呆,但好像做不到,而电子声音又开始催。
大概几秒,安韵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军用背包,又往脖子后面的腺体捏,确定贴紧了阻隔贴。
她在心里计时,踩着点站起来,将桌上那封投诉文件放进抽屉里。
里边投诉文件积了一大堆,像要爆炸的水缸,文件拥挤地晃动。
只不过在关上抽屉的那一刻,一枚小而亮的戒指偏偏突破重重包围,慢悠悠滚到边上。
安韵把抽屉关紧了,好像没看到。
集合场已经来了不少人,粗略一扫,她是倒数第二个。
安韵往队伍尾部站,就在这时,站在排头的一个alpha突然开腔:“报告!”
队长:“成恺,怎么了?”
“谁的阻隔贴没贴好,”那个叫成恺的alpha说,“忽然闻到一股很怪的味道。”
气氛一凝。队长皱了皱眉,绕到后方去检查。从头走到尾,除了安韵和旁边队员之间的间隙格外大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安韵低着头。
队长走回原位,眼睛都没眨,就把方才看见的扇走了:“清扫任务即将开始,大家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一双长腿慢悠悠的。
队里其他几个omega都忍不住侧目。
队长叹口气,等那个叫顾永永的alpha入了队,开口:“E606小队集合完成,即将前往禁区,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立刻提出。”
“报告!”
还是成恺。
“怎么了?”
成恺笑笑:“队长,我好像还是能闻到那股怪味。”
队长刚想回答,可触碰到前面这些军人灼灼的目光,喉咙就卡住了。
械人就是包括仿生人、复制人等“伪人”。
自坍塌时代械人对纯人类的恐怖袭击,北联开始了大规模的械人清扫活动,将械人全部赶到禁区。
政策变了又变,原先被驱赶的械人大多会被禁区内的辐射污染,少数存活下来的,偶尔会有冲破禁区的活动,于是便有了禁区清扫任务。
他们都还记得一个星期前的意外。
随军医生安韵居然出手追杀了一个暂待确认身份的械人,而那个“械人”,是同队队友金·李维的母亲——这是这场意外最简略的叙述了,其间细节估计只有当事人知道。
但在这里能够确定的是,金·李维主张并给出了母亲不是械人的证据,而因为情绪崩溃暂时离开了队伍。
也就是说,安韵杀的可能是个人,还是队友的亲人。
队长慢慢地扫过眼前的面孔。
金是基地里出了名的好人缘,而那位安韵,基地医生每月考核她都居于下位,治疗水平平庸,工作风格死板,人缘自然不高。
前些年刚入基地的时候,倒是因为那张脸出名过一阵子,但她平日大多一副神游老实的样子,渐渐地也没什么新鲜感了,要说魅力,基地别的omega更让人想接近些。
她默了片刻:“好了。”
“什么好了?”成恺停了停,逼人的视线直接投向安韵。
队长高声:“在禁区里,保持团结是件很重要的事,大家听明白没?”
气温太高,紫黝黝的灰天悬着的那轮太阳,很毒很辣。
没有人要参与这论战,但似乎,所有人又都作出了选择。
安韵觉得太晒了,一直低着头,慢慢闭着眼睛。
片刻,成恺却又笑笑,环顾四周:“我还是闻得到那股怪味,还有谁闻到了?”
见他旁边两个人居然要跟着举手,队长微微有点火了,这时,顾永永插了一句:“我没啊。”
这话一出,一个本要举手的omega就停下来了,看了他一眼。
他说话时微微摆了下手臂。军没军姿,站没站样,险些和安韵擦到。
但尽管没有,也能感觉到来自alpha皮肤的热度。
这一瞬间的热,终于让安韵清醒了点。她嫌慢了,时间好慢。她没有扭头看顾永永,好似想到什么,忽然喊了声:“报告!”
她走向成恺,语气一贯的公办公正,要做她擅长的单细胞生物:“前往禁区前因精神紧张导致信息素或官能神经紊乱是常见症状,作为随军医生,我现在可以为你做一次检查。”
成恺咬牙切齿:“装什么呢?你有病吧?”
安韵平声:“就快出发了,队长,我现在判断成恺可能有病,如果需要我们得尽快开始治疗。成恺,请你描述一下是什么味道。”
成恺脸色一变,一脚踏近,粗糙的指腹试图渡向omega后面的腺体——那是安韵一枪击杀金·李维母亲的部位。
“什么味道?要我告诉你?!”
之前就听过她的名字。
一根筋到出了名。
基地成员大多很少去找这位安医生,因为她不留情面地向上报告一切有关军人身体素质的细节,非常死板。想到这些,alpha的指头更大力了。
但在刹那间,安韵眼角一跳,瞳孔似乎闪过一层冷冽,她眼睛圆润,总有点纯真的稚气,而那刻成恺一愣,看着她那双眼睛,竟不自觉地想要靠近追逐——
但很快,多年训练的军人直觉如一道电鞭击开他的手指!
他猛地抬头,只见队长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全身裹着作战服、连带黑色面罩的alpha,手里举枪毫不留情地直指过来,一边大步逼近至居高临下的俯视:
“基地准则第二十四条,除特殊情况外勿随意触碰基地人员腺体和**部位,违抗者按骚扰处理——你在做什么?”
是北联特殊军种执行官!
尽管什么也没有闻到,但那瞬间成恺仿若能嗅出来自alpha身上冷森强势的气息,他的心跳本能地加快,立刻站直。
再看安韵,又恢复成那副呆板的样子:眼睛低着,睫毛长直长直的,在白皙的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只是嘴角似乎也有些紧绷。
“执行官……”队长快步走近,着急解释,可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悄悄腾升,让安韵和她后面的执行官都同时如死寂般静止。
她愣了一下,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要退出一个不可侵犯的领地。
就这时,那位全身裹严的执行官终于慢慢转过身:“你们特情精兵部队就是这样组织纪律的?”
执行官军事权限极高,身份则是高度机密,偶尔会来下巡参与禁区行动。
alpha又再次开口:“四点二十一分。”
脑中一闪,队长当机立断:“E606小队现在向禁区出发!”
安韵一言不发,回到位置上。
执行官下场监视,连顾永永都站直了。成恺一阵心悸和暗怒,思绪之间,却又忍不住想到她方才那刻的神情。
军用卡车就停在前方,队伍挨个填补座位,安韵右边还剩一个座位。
队长和执行官站在远处交谈,而顾永永一手支着车顶,大半个身子几乎把光线挡住。
这一回,安韵终于看清他长什么样。事实上在两周以前他还来了她的诊室,常规治疗,常规交流,谁也没要注意谁。
此刻一看,顾永永头发黑短,皮肤偏白,眉眼呈现出一种还似少年般的阳光气质,右边的太阳穴上有颗痣,而喉结很明显。他嘴角噙着抹笑,眼睛则微眯起来。脑子里回想起当时的病人报告,想起来,他似乎跟她一样,都是二十四岁。
跟金一样,顾永永人缘很好,其中,异性缘还更好一点。
顾永永看着她,另只手已经扶在座底了。
安韵往一边靠拢。
但他嘴角忽地一淡,盯了她一秒,接着,屈身钻往最不舒服的后座。
不过随便吧。她已无暇顾及顾永永的反应,因为有一道脚步声响起了。
安韵曾熟悉这脚步,又痛恨这熟悉。
但此刻,她只能克制这痛恨。
她只是收回目光,正视前方。
执行官的气息骤然袭来。
他很高,约莫一米九。作战服隔着两层面料抵着安韵的肩膀,很硬很不舒服。
尤其他的手臂并不安分。
余光里能看见他把戴在手套上的戒指拆了,褪下手套,手掌裸露着,过了会儿又把戒指套回去——反反复复,动作幅度有点大,让整个车厢的人都注意得到。
可能是在为不久后的禁区活动作准备。
而安韵又突然无法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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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