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心情,你清楚吗?
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刺进他的心脏,痛的陈兆喘不过气,他清楚,他比谁都清楚,正因如此,他才没办法面对易南,面对这个他真心爱着的男孩!
“对不起......”
易南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听这个,我......”
“易总,”陈兆将手抽出,替易南拉开车门,“车来了,咱们上车吧。”
再有耐心的人,此刻也按耐不住了,易南攥住陈兆的手腕,颤声问道:“兆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七年你一次都不联系我,你是真的不想见我了吗!这些年来你有你的难处,我知道的,我理解你,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今天我们又遇见了,我没法像个没事人一样面对你,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难道没有吗!你难道真的把我当作陌生人看待了吗!我们之间有太多话要说,你就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
易南每说一句,陈兆就摇头,说到最后,陈兆的表情近乎哀求:“易南,我不想再打扰你,我没办法面对你,你懂吗!”
易南双眼通红:“兆哥,我们把话说开好吗,我们以前无话不说,如今为什么要犹豫不决呢,你以前说我太闷,说我不爱讲话,哪个姑娘跟我在一起迟早被急死,你说的对,有什么话就应该及时说出来,这是你教会我的,可你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陈兆的心痛的像是在滴血一般,他多想就像以前那样抱住易南,抱住这个他爱的人,可他做不到。他如今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给陈国贤还债,这笔债一天还不清,他就一天不能安宁。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易总,上车吧。”
这句话,像是劈头盖脸地泼了易南一杯冷水,让他终于自嘲般的冷静下来,松开了陈兆的手腕,面无血色的上车了。
一路上,车厢内寂静无声,论是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在一起时会是这样的沉默。
司机按易南的指示,先把陈兆送回家。到家楼下时,陈兆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打开车门走了。他只想赶紧回到家,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卸下自己的伪装。他神智不清的走到家门口,手忙脚乱的弄了好久才打开门,刚要进屋,就被身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引得回头,当看清来人是谁时,陈兆整个人都愣住了。
易南周身透露出前所未见的压迫感,他两眼通红的看着陈兆,那眼神似乎要把陈兆生吞活剥。
陈兆被这阵仗吓着了,“易南,你......”
易南打断他:“你说你不想再见我了,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早就过去了,是吗?”易南举起手机,从通话记录里点开一个号码打过去,几秒后,陈兆的手机响了。
陈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想解释,易南却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把陈兆按在墙上,用力吻了上去。
陈兆顿时瞪大了眼睛,想把他推开,却被易南压得更紧。易南粗暴的亲着他,像是在宣泄,直到二人亲的喘不上气,他才缓缓地与陈兆分开。
易南哽咽着说:“是你对吗,兆哥,那天在医院的人是你,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在骗我,你还在骗我!”易南重新将陈兆压住,泣不成声道,“是你,就是你,原来......原来那是真的,我以为是我在做梦,是我又在做梦,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不敢相信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你!你别再骗我了好吗兆哥,你知道我再次见到你有多开心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一切又是我的一场梦吗?兆哥,你不说实话,你既然不想见到我,为什么要在医院陪着我,为什么只在我睡着的时候才不离开我,又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地跟着我?你走的七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让我见你一面吗?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陈兆问:“你说完了吗,先放开我好吗?”
“没有,我没有说完,我有太多话要告诉你,这七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我以前有很多话没能说出口,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每天都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如果我能给足你安全感,也许你就不会自己离开,也许你就愿意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可那是我还不明白,但我现在明白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兆哥?行吗?”
正当陈兆犹豫之时,易南的一句话,让他的防备顿时土崩瓦解:“兆哥,我们曾经有过一个赌约,你还记得吗?”
“是......”他怎么会忘呢,分开的七年间,二人曾经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复回味,在那次运动会上,他们打赌谁能拿到男子八百米冠军,最后是易南赢了,他欠易南一个赌注。
陈兆终于答应了:“好,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一晚,两人一夜未眠,他们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促膝长谈。再次提起往事,陈兆心底依旧难以释怀,只不过不再想曾经那样歇斯底里,他基本上能够平静的讲完这件事情,反倒是易南几次三番红了眼眶。
他讲他是怎么在深夜从陈家别墅逃跑,怎么来到深圳,又是怎么在深圳生活。
一开始他没有工作,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只有从赵经理那里借来的钱。他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外卖员,每天起早贪黑骑着摩托车走街串巷的送外卖,晚上住的地方,位于这座城市最破旧的区域,每间房间里要住六七个人,他们都是像陈兆一样出来谋生的外地人。
陈兆第一天住进那里的时候,躲在臭烘烘的被子里哭了一晚上,在当时的他看来,那种地方跟监狱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监狱还让人绝望,简直像是地狱,一想到自己未来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他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但他还是没死,第二天一早他就去送外卖了,由于对路况不熟悉,他送的好几单外卖都超时了,有的顾客脾气好,不跟他计较,有的顾客直接点了投诉,他那一单就算是白送了。他当时被气的不轻,但还是得接着接单,否则他就没钱拿。那一天结束后,陈兆累的昏天昏地,前一晚上还觉得是地狱的地方,瞬间就成了天堂,他连澡都没顾上洗,就累的睡着了。
那段时间他整天风吹日晒,整个人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好在月末他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那种成就感让他久违的感到开心。拿到钱后,他什么都没买,把大部分的钱都装在一个信封里,打算攒多一点就寄给陈国贤。
他把那个信封压在枕头底下,每晚睡前就摸一摸,看着信封越来越厚,他总算有了点盼头。
那天他提前回到宿舍,准备把攒下来的钱寄给陈国贤,谁知手往枕头下一摸,竟是空空如也。陈兆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他不死心的把床上翻了个遍,连那信封的影子都不见。他瞬间怒不可遏,不顾宿舍其他人的阻拦,上手便开始翻他们的床柜。
其中一个肤色黢黑瘦瘦小小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说:“他妈的,你算个老几,还想翻我的东西!”
陈兆气冲冲地说:“你们谁拿我枕头底下的信封了!你现在交出来,我不跟你计较!”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谁拿你信封了,好端端的我们干嘛翻你枕头?你是不是放哪儿忘了,你再仔细找找。”
陈兆心里清楚,他绝不是记错了地方,他今早出门的时候,信封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枕头底下,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偷了。而且陈兆的直觉告诉他,就是那个又黑又小的男人偷的,他想起他今早走的时候,那个小黑男人的眼睛就老往他床上瞟,一看就没安好心。
陈兆说:“你们既然没拿,那就让我找找,我也不会冤枉好人。”
有两个大汉看他是真的着急,便把自己的柜子打开给陈兆看了,有个大哥还把自己的口袋都翻出来给陈兆看,里面自然什么也没有。
剩下的几个人态度很强硬,就是不让陈兆翻,陈兆威胁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报警,让警察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着就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那个黑瘦男人跟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就要往门外走去,陈兆一把拦住他,喝道:“你上哪儿去?这事儿没解决咱们谁都别走!”
黑瘦男人有些恼怒了:“他妈的,你是皇帝老爷吗,你的东西丢了所有人就得在这儿陪你找?老子要出门吃饭,你管的着吗!”
陈兆也懒得装了,怒道:“你拿着偷来的钱去吃饭,光彩的很么?”
那男人骂道:“你说谁偷你的钱?**的小白脸,你再说一句试试,看老子不收拾你!”
他狠狠瞪了陈兆一眼,转身就走了,陈兆大骂一声,追上去要拉他,结果被那人跟他的几个兄弟拳脚相加,他一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倒下来。那帮人下手不轻,陈兆躺在地上鼻血直流,最后是隔壁床的大哥把他扛回宿舍,给他用纸擦了擦血,问道:
“你今年多大,没有二十吧?”
陈兆用手捂着脸,摇了摇头。
那大哥说:“以后别把钱放在宿舍,这又不是你们学校,钱丢了还能让老师帮你找回来。”
经过这件事,陈兆自然是知道了这个道理。但不管钱是谁偷的,这下都打水漂了,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他哭的那么伤心,大哥以为他身无分文了,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给他:“拿去吃点东西吧,男人家家的,别老哭鼻子。”
陈兆啜泣道:“谢谢大哥,不用了,我还有钱。”
大哥把钱放在他枕边:“拿着吧,去买点药擦擦,这么好看的小伙子,鼻青脸肿的多难看。”
自那以后,陈兆再也不攒钱了,手头只要有钱就寄给陈国贤,直到后来他搬到别处,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后,才继续攒钱,把钱锁在抽屉里。
一天他去一栋商业楼里送外卖,到公司的时候里面乱作一团,没人理他,打电话也没人接,正当他把外卖放前台准备走时,一个老外恰好进门,向前台问了句话,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见前台不回答,老外又问了一遍,前台的工作人员这才结结巴巴的说起话来,她英文说的是在算不上好,那老外跟他说了半天也没搞懂对方的意思。于是陈兆上前,跟那女孩讲:
“他说他是香港公司的助理,他们公司代表一个小时后就到,想提前跟你们公司的人沟通一下这几天的行程和事项。”
那女孩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说:“你能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吗?”
“哦,可以。”陈兆说。
于是,他就站在那女孩跟老外之间,当了个临时翻译,十分钟左右便让双方沟通好了。
那老外走后,女孩一个劲儿跟他道谢,在她眼中,陈兆真的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她说:“这是我们公司第一个国外客户,今天过来谈合作的,结果我们找的翻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都快急疯了,还好你刚才来了,不然我把事情搞砸了老板非炒了我不可!”
陈兆笑道:“没事了就好,我先走了。”
女孩笑着把他送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猛的把电梯门掰开。
陈兆吓了一跳,看过去,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那女孩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刘总?”
男人对着陈兆说:“你好,我叫刘诚,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刚才在开会,听说是你帮我们接待客户的?”
“啊,是。”陈兆说。
刘诚并无恶意的笑道:“现在外卖小哥都这么博学多才了吗,比我们公司的员工口语都好。”
陈兆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在美国长大的,口语还不错。”
刘诚立马双眼发亮:“你是在美国长大的?”
陈兆点了点头:“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您能松手吗,我还要上班。”
刘诚忙道:“是这样的,客户一个小时后就要来了,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翻译,我想请你给我们公司当一天翻译,一天一千块钱,你看可以吗?”
陈兆瞪大了眼睛:“一千块?”
刘诚顿了顿,还以为陈兆是嫌少,说道:“可以适当加一些。”
要知道,陈兆累死累活半个月也才赚个两千块钱左右,现在给别人当一天翻译就能净收入一天,他求之不得,立马就答应了。
刘诚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找了套西服给他,又帮他用发胶抓了下头发,收拾完后,顿时眼前一亮。他笑道:“这么一收拾,你还真挺像个白领的。”
就这样,陈兆给刘诚公司连续当了几天的翻译和接待。一开始,刘诚用他的时候也就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想着撑过这一天,就赶紧找个专业人员来,结果陈兆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他不仅让双方的交流畅通无碍,自身的见识也很广泛,跟客户聊起国内外的风土人情,都能侃侃而谈。言谈举止间,实在不像是辍学打工的穷学生,倒像是个风趣幽默的富家少爷。
当时刘诚的公司还处于起步阶段,员工不多,规模也很小,正是需要发展的时候。于是他当下立断,把陈兆作为正式员工招了进来,陈兆不仅专业能力强,人还聪明,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刘诚对他甚是喜欢,没多久就把带在自己身边好好培养。
就这样,陈兆在刘诚公司一干就干了六年多,公司从默默无闻的小白发展成了势头强劲的外贸公司,陈兆也从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外卖小哥摇身一变成了这家公司的高管。
他从没想到他的人生会在深圳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他也没有想到,时隔七年后,还能再次遇见易南,跟他在家中彻夜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