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金缕阁后巷传来一声尖叫。
安喻混乱的脑袋被这尖锐的嗓音叫得突突地疼,他揉揉脑袋从冰冷的地板上悠悠醒转,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然甫一睁眼,就对上了两只猩红的大眼珠子。
这双眼珠瞳孔骤缩,凝聚成眼眶中一个狭小的黑点,明显是惊吓过度的反应。瞳孔周围血丝遍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安喻。
安喻:“……”
要不我再躺倒睡会?
“你,你,你,”门口大开,有肃杀的狂风吹动门窗,呼呼作响,门口站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男童,粗布麻衣,褶皱遍布,此刻他双目大睁,手指颤抖的指着安喻,高喊道,“来人啊,杀人了!”
霎时间,整栋楼都被惊醒,惊慌的叫骂声和仓促的脚步声接连而起,不到片刻,便相拥聚集在狭小的房门口,却不敢朝安喻的方向靠近。
人群静默一片,只有滴滴答答地水流声突兀地响起,不对,不是水流。
那股液体慢慢流淌,好像是从面前人爬倒的桌案上留下来的,黏腻,猩红,是鲜血的味道。
安喻稍微一动,正想看清楚些更具体的情形,却惊觉自己手上正握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把梅花刺,与死者身后心脏处的伤痕形状吻合地毫无二致。
初步判断,死者应当是被人拿着这把刀从身后一刀刺入,瞬间毙命。身体向前伏倒,趴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从鲜血味道和颜色来说,死者死亡时间应有一个时辰有余。
只是伤口中仿佛还有翠色的光芒闪过,安喻正待拨开看个清楚,楼下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声音。
“西厂办案,闲杂退避!”
西厂?
玄色织金蟒纹袍角扫过染血的地毯,慕容祁踩着满地碎屑走进来。九千岁的玄铁指套扣在楠木门框上,惊起檐角铜铃乱颤。
他面容俊秀隽朗,却无一人胆敢靠近,纷纷惊慌闪避,硬生生让出一条道来。身后爪牙簇拥,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慕容祁面目冷凝,缓缓扫视案发现场,最后停留在右手拿着凶器的安喻身上,沉沉道:“来人,给咱家把凶手抓起来!”
天崩开局!
死者是谁?怎么死的?谁杀了他?我又在干嘛?
艹!安喻难得忍不住狠狠地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这是什么烂摊子!如此情形,连他自己都怀疑凶手是自己了好吧?想狡辩都无从开口,只能老老实实地被人押送着离开案发现场。
“慢着!”慕容祁突然开口,阻住手下去路。他脚蹬黑色长靴,步伐稳健,缓缓靠近,忽然捏住安喻手腕,铁质的梅花刺叮当坠地,“安捕快,不该你拿的东西可不能拿!”
“把凶器收起来!”
“是,督主!”
眼见着唯一的突破口被强硬夺取,且手腕硬生生地被捏脱臼的安喻:“……”艹尼玛,你牛逼,你清高,行了吧!
窗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青石板,电闪雷鸣。倏然间照到了抬走的尸体身上,他鞋底沾了片金丝楠木碎屑。
被关在地牢里安喻头一次觉得他上辈子真的是杀了人了,遭这么大的孽。
“02,怎么回事?”目前已知,他的身份是个捕快,刚刚那个人明显是认识他,他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案发现场,被误认为凶手,且被关进了大牢。
照现在的一无所知的情形,他只能乖乖地等着被送上断头台,结束生命。
系统02期期艾艾地道:“宿主,我也不清楚啊。”
安喻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做了长久的心理建设,才睁眼道:“任务呢?”
02慌慌张张地调来系统面板,只草草地写着几个字:“查明案件真相!”
艹尼玛!
什么案件?什么真相?
我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宿主,冷静冷静……”看着安喻眼中汹涌的怒气,系统也是胆战心惊。
安喻重重地深吸几口气,只觉得自己最近焦急地厉害,想回去的心过于迫切,差点被冲昏头脑。
现下只能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突破口,不管怎么说,出去,查找案件,弄清真相,才是要紧事。
“对不起,02。是我迁怒你了。”安喻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态度。
系统02学着安喻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宿主,别急,我们会成功的。”宿主会成功回到原来的世界,它也会找到自己原来的记忆,他们都等待的太久了。
二人谈话间,牢房门被叮叮当当地打开,看守牢房的狱卒在前,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点头哈腰:“大人,这就是夜里带过来的那个。”
明明是两个太监,狱卒的态度却带着恭敬巴结和难掩的畏惧,看来这些人的身份不太寻常。
这二人对狱卒的巴结嗤之以鼻,只过来双双架住安喻,拖着往外走,直至把安喻拉到一处篝火通明的地方。
那玄色身影斜靠在紫檀木椅之上,右脚翘起,靠住座椅,他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乌发如墨,几缕碎发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愈发衬得狭长的眼眸深邃难测,黝黑中藏着无尽的秘密。
如今,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喻,如同汹涌澎湃的深海。
两个太监架着安喻把他绑在行刑架上,这才站到这人身后,静默无息。整间牢房只有慕容祁沉稳的呼吸声和指尖敲击扶手的声响,冷冽异常。
“安捕快,说吧,你为什么要杀陈万金?”那双漆黑的双眸垂下,手指停止敲击。
这个问题,安喻也想知道,就算他想交代点东西也实在是无从谈起,只能闭口不谈。
“放肆,督主面前还不赶快配合!”身后的太监看安喻这拒不服从的模样,忍不住冷喝出声。
来了他们督查司的,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硬骨头。按他们督查司的规矩,必得拿上沾了盐水的鞭子先狠狠抽上五十鞭才开始撬开嘴。
那太监眼见拿着鞭子慢慢靠近,安喻也沉默无言,更加怒从心起,就待动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慢着,本督主来!”
督主竟要亲自动手,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那这小子今日恐怕是非丢了半条命不可。督主手段残忍毒辣,督查司无人不知,就算他们西厂和东厂那些捕快历来不和,也万不到督主亲自动手的地步。
慕容祁接过鞭子,脚踩长靴靠近安喻,那骨节分明的双掌紧拽着鞭子的手柄,在安喻白皙滑嫩的脸蛋上不断摩擦:“往日只听得传言说,东厂的安捕快眉清目秀、容颜可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道在这张脸蛋上抽出些疤痕可还好看?”
感受到来自眼前的**裸的调戏,安喻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冷笑:“往日只听得传言说,西厂督主为人走狗、为虎作伥,今日一见,也是名不虚传。”
“怎么,今日是力气用尽,挥不动长鞭了吗?”
看着安喻双眸怒意升腾,如同两团烈烈燃烧的火焰,慕容祁非但不觉生气,反而觉得自己心脏处就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一样,痒痒的,差点当场克制不住自己起了反应。
“变态!”
看到如此情形的安喻焉能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宋祁真的是本性难移,让人恨不得扒皮抽筋。
“来人,给他解绑,送到督主府,本督主亲自审问。”
慕容祁如今的身份是西厂督主,名副其实的太监头领,当今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谁也料不到他对刚见了一次面的小捕快起了另外的心思,只恭恭敬敬地服从命令。
安喻:“……”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