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上是笑着,可曲芜心中却暗自腹诽。
静尘宗那么多长老修士,来谁不行,怎么偏偏就是应予歆?
倒霉。
这边曲芜分着神,那边应予歆也在打量她。
曲芜嘴角的笑容没来由地让她感到熟悉,可再看去时,她确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好像那熟悉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不知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女子给她的感觉莫名危险。
应予歆决心亲自试探她。
“把手伸出来。”
听见应予歆开口,曲芜收回心思毫不犹豫地照做,大大方方地让应予歆捏起自己的手腕探查。
真气在经脉里游走一周,应予歆松开她的手。
确实是个凡人。
卿秀见应予歆面色未改,连忙趁机说:“真人你看,我就说她只是个凡人嘛,这下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又说:“所以我们就带着她吧,这位姑娘太可怜了。”
曲芜心头一跳。
现在听见这句话她一点也不开心。
应予歆就站在她面前,就算进了山也不可能避开她去吸收怨灵,反而容易在不慎之下暴露身份,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跑远,免得说多错多惹了她怀疑。
曲芜打定主意,又端起刚才那副凡人见仙长的局促样子,说:“几位仙长如果实在不便,我也不好过多纠缠,方才我想清了,愿意听从卿秀姑娘的话,就此下山去安静等待着仙长们的消息。”
说完看着应予歆,就见她淡淡道:“不必,你和我们一同进山。”
“可我一介凡人跟着几位仙长说不定会拖了大家的后腿,实在是不合适。”
“没关系。”应予歆看着她,漆黑的瞳孔的看不出情绪,“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可以护你。”
曲芜一怔。
应予歆怎么回事?
她觉得她还可以挣扎一下
“可……”
应予歆投来幽深的目光。
没说完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曲芜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多谢真人,跟着一行人进了山。
···
夜晚的断鸿山中,几个白衣修士带着一个粉衣女子走在山路上。
卿秀和曲芜并肩走在一起,和曲芜聊天:“洛姑娘,待会要是遇到了怨灵,你就躲在真人身后。真人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厉害的,比我们厉害多了,有真人在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
曲芜强撑起笑容,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应予歆,脚下步子放慢,不动声色地落到了队尾。
她得找个机会溜走。
“姑娘,你怎么走的这么慢?不会是累了吧?”先前阴阳怪气反对她跟着的男弟子突然走到她旁边出声道:“凡人就是麻烦,连点山路都走不了,这才走了多远就不行了。要我说啊姑娘,你就应该趁早下山才对。”
曲芜暗骂,你当我不想走吗?分明是你们真人不让我走。
但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
“这位仙长说的是,拖累了大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要不然大家别等我了,先行上山去,我沿着这条路会慢慢跟上的。”
其实曲芜也是真的累了,说话时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不是装出来的,她越走越慢,坠在后面离众人越来越远,就在曲芜以为她这次可以成功脱身之时,忽然见应予歆回过头,道:“过来。”
两个字让曲芜定在了原地。
“不必了,真人,我自己慢慢走也……”
“过来。”
“…”
还是那么油盐不进!
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应予歆就站在原地等她,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上前。
柔软修长的手牵起了她的手腕,真气带着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了过来。
曲芜浑身的疲惫在真气的滋养下一扫而空,连带着精神都好了许多,眼中恢复了些光彩。
“你就跟在我身边,别走远。”
说完直接牵着她继续前行。
曲芜想收回手,可应予歆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四周是深沉的黑暗,万籁俱寂下只能听见一行人走路的脚步声。
曲芜突然回忆起起了她和应予歆在苦冥境中绑着手的时候。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曲芜暗道不妙。
正想着怎么把手抽回来,恰好这时路边出现一具枯骨。曲芜灵机一动,甩开应予歆快步跑了过去,抱住枯骨声音颤抖着道:“这……这……二郎!是你吗!”
众人被她一惊,都停下脚步朝她看去,就见她以手掩面失声痛哭,“二郎,真的是你!你怎么……你怎么能弃我而去!”
静尘宗弟子们面面相觑,卿秀率先反应过来,走到曲芜身边,看着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的尸体,犹豫了许久,说:“这……洛姑娘说不定你是认错了呢?这枯骨的样子都差不多,说不定这具尸体是其他人的呢?”
“不会的,这一定是二郎。”曲芜坚持,手中一翻掌心出现一枚玉佩,哽噎着说:“这是他临走前我给他的定情信物,就落在他身边,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二郎……”说着又挤出了几滴眼泪。
她一直哭,哭了许久,边哭边诉说着并不存在的往日种种,听的其他人是叹息连连。
卿秀于心不忍,蹲下身抱住曲芜安慰她,“洛姑娘节哀,我想他的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你伤心的样子。要不这样吧,我念个安魂决帮他度化尸骨,也好让他的魂魄早日归入轮回。”
曲芜红着眼点点头,“多谢卿秀姑娘。”
随后抓着枯骨的手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又是一番诉衷肠,完事这才走到应予歆身旁,边擦眼泪边看着卿秀度化尸骨。
她刚才哭的梨花带雨,眼角带着红痕还在低声抽泣,曲芜料想工夫都做的差不多了,小声开口对应予歆说:“真人,我已经见到了二郎的尸骨,心中愿望已了,就不再多打扰真人除魔了,现在就自行下山去。”
应予歆看了看她,没有回答,而是说:“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玉佩吗?”
曲芜就知道应予歆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于是十分配合地双手把玉佩递了过去。
“真人请。”
应予歆看了看她细白的手指,伸手从她手心捡出了那块玉佩。
皮肤擦过,发现她的手温度偏凉。
再去看玉佩。
神识扫过,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应予歆轻轻蹙起眉,把玉佩还给曲芜,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道:“夜晚山中危险,你独自离开我不放心。”
“所以,要辛苦你等我们除完魔后一同下山了。”
曲芜:“…”
好你个应予歆!
···
走了许久的路,一行人终于走出迷阵来到了半山腰。
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众人见状都各自拿出武器,谨慎的走入其中。
曲芜心不在焉地跟在应予歆身边,对周围紧张的气氛丝毫不在意,别人看她这幅样子都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便也没有多想。
她已经放弃了半途离开的想法了。
应予歆多次拒绝她下山分明就是对她有所防备,她若是坚持要跑反而有些心虚的意思,不如干脆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让她见缝插针做点什么。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有了几分盼头,跟在应予歆身后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些。
她目光一转找到了一边的卿秀,正打算找她说说话之时,“咕噜”一声声响突然从肚子里传来。
曲芜:“…”
众人:“…”
曲芜有些不自在,见众人盯着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没关系的,我……”没说完,又是“咕噜”一声。
曲芜紧紧按住肚子背过身去。
凡人之躯真麻烦!
“洛姑娘这是……饿了?”卿秀试探着问。
“不不,我不……”
又“咕噜”一声。
曲芜耳根红透,面对着石头自闭。
“有人带了吃的吗?”应予歆问道。
一群辟谷的修士,馒头干粮在他们的储物袋里比天才地宝还少见,众人各自翻了翻储物袋摇了摇头。
卿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曲芜又看了看志衷,一咬牙,冲着人堆里喊道:“师兄!你的蒲果酒呢?”
“你别乱说!我没有!”被点名的志衷吓得一缩,眼神惊惧地看向应予歆,“真人我……我……”
宗门有规定弟子不得饮酒,私藏也是重罪,志衷怕应予歆罚他,磕磕巴巴的解释。
应予歆淡淡道:“这次免了你的罪,拿出来吧,若是下次再犯,便连这次的处罚一起算。”
志衷一听免罪,连忙叩谢,“是!弟子多谢真人!”
随即战战兢兢的拿出一壶酒递给曲芜。
曲芜接过,看了看其中透红的酒液,面色微妙……
应予歆说:“蒲果酒虽是灵酒,凡人却也可以喝,只是后劲会比寻常酒大,你要少喝些。”
用凡人之躯喝灵酒……
曲芜想了想,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万一她喝醉了乱说话怎么办?
她道:“真人,我不胜酒力,酒后失言恐怕会冒犯了真人,所以这酒还是不喝为好,我身体真的没关系,真人不必担心。”
“无事,你喝醉了我会带你出去。”
曲芜:“…”怎么之前没见你这么好心?
卿秀这时道:“洛姑娘不用担心,我们绝不会不管你的,你放心喝便是。”
曲芜心里苦,嘴上却只能道:“多谢诸位仙长好意。”
没办法,她只好倒了一小口出来。
浓郁的灵气从喉咙滚到胃中,曲芜只觉胃里一热,饥饿感随之消去了不少。
不敢多喝,她把酒还给应予歆,感受着胃里翻滚的灵气。
枯竭的骨生花在灵气的诱惑下苏醒,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其吸收,在旋转的刹那被曲芜强行压了下来。
千万忍住,一旦暴露就糟了。